3、不是朋友的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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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有刺。
菊花的刺，刺痛了唐斩的手指。
他轻抚手指，觉得这次菊花寻来的刺激实在是太过刺激了。
这一路走来，他已遇到了好几波要杀他的人，原本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人，现在死的死，伤的伤，不过，那些没有被他杀死的人只怕也活不长了。
唐斩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菊花从来不会白白给人刺激，世上的很多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办成与办不成的代价自然也完全不同。
如果你办成了，说不定能得到一些常人不敢想象的财富，如果你办不到，那么代价便一定会是你自己的命！
更何况，这次是杀人。
杀人，偿命。
杀不了人，那就用自己的命去偿。
唐斩皱起眉头，看来这个菊花不仅想一点红死，也想自己死，谁先死谁后死对菊花而言好像都没有任何的损失。
不过幸好，一刀两段的唐斩可不是这么容易死的人，所以他又牵着马慢慢的走着。
唐斩拉着马走到小溪旁，溪水清澈，他弯腰洗了把脸，再抬头时，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人。
一个面无表情，目光却十分锐利的人。
在他的目光下，唐斩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死人，是不是任何人在他的眼里都会是个死人？
来杀一点红的人其实也很多，他们就像事先说好了，一个个排着队来送死。
面对这样的人，一点红经常一剑毙命，绝对不会浪费半分力气。然后，看着剑尖上的鲜血渐渐滴落在地上，那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直到他找到唐斩行踪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要杀唐斩的人竟然不比要杀自己的少。
唐斩是个引人瞩目的人，杀他的人也一样，就差没有敲锣打鼓召告天下了。
少年人有时为了出名，总会做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这些人如此，唐斩也是如此。
唐斩曾经做过的事，有些连一点红都觉得荒唐。所以这些人要杀唐斩，一点红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只是见过唐斩拔刀的人都已经死了，那么这些人的下场是不是也会一样？
一点红竟开始好奇，好奇唐斩的身手是不是和传闻里的一样。而他看到的场面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他看到的是遍地的死人和鲜血，红色的血，绿色的血。
这样的场面，有人会觉得恐惧，有人会觉得兴奋，一点红无疑是后者。
所以，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站在溪水旁的人，一个脸上还挂在水珠，就在微笑的人。
是不是面对任何人，甚至是杀他的人时，他都能笑的出来？
唐斩没有见过一点红，但他知道这个站在对面的人一定就是一点红，就像一点红也一定知道他就是唐斩一样。
两人就这样相视了很久，因为他们都不愿意错过，更不敢错过这个琢磨对方，看透对方的机会。
唐斩微笑问道：“你是一点红？（—w—不，我是三得利）”一点红也问道：“你是唐斩？（—w—不，我也是三得利…）”
没有回答，因为根本就不用回答！
一点红已冲了过来，人未至，剑光已至，溅起的溪水还未落下，凛凛的剑光已刺向了唐斩三次！
这三剑不仅凶狠而且毒辣，招招取向唐斩的要害。而一点红眼中闪动的光芒，就像是猎人看见濒死的猎物一般。
一点红的剑势虽快，唐斩的身手也绝对不慢。闪电般的剑光中，唐斩已经掠开，避过锋芒。
一点红问道：“为什么不拔刀？！”
叱声中，一点红的剑再次向唐斩直刺而去。
这次的剑仿佛更快，他手腕扭转之间，又已刺出了七剑，最后一剑几乎是贴着唐斩的脸颊划过，割下了几丝唐斩的头发。
可是唐斩依旧没有拔刀，甚至没有还手，好像一点红想要杀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一点红厉声道：“难道我还不配让你拔刀？”
长剑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而停顿，第八剑迅速刺出，快得让人都觉得这一剑根本没有人可以躲过，就连唐斩也躲不过！
所以唐斩根本没有躲，他就站着那里看着这一剑朝自己的咽喉刺来。前不久他还希望自己的咽喉上不要多个小红点的他，难道此时已改变了主意？难道他已准备去死？
剑却突然停住，停在了唐斩的咽喉前，一点红剑势虽然迅急，可他停下的动作却那么稳健，连剑尖都没有再颤动半分。
一点红望着唐斩，唐斩也神色不变的望着他。
最后一滴溪水，滴在剑刃上，一分为二，又落进了溪水里，两人面对面，时间，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凝结。
一点红再次问道：“即使这样你也不拔刀？！”
唐斩喉节涌动，笑起来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既然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为什么我们不能先坐下来喝喝酒，交个朋友，等过了年，再来搏命不是更好？”
一点红举着剑，摇头道：“我没有朋友。”手掌中的剑又向前推进了稍许。
唐斩动也不动，微笑道：“不如现在就算我一个吧！”
一点红怔住，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记得每个死在他手里的人，每个人临死前眼中对他的只有恐惧和憎恨，无形间，让他觉得自己活着便是为了杀人，杀人便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是，这一切的想法却在唐斩面前，在他真挚的目光下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一点红一向坚定如磐石的手竟不可思议的微微颤抖，他道：“你…”
话未说完，就被身旁的人打断：“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点红杀不了的人。”话音中多了几分讥讽之意。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六个衣着光鲜的人，手持武器站在一边，为首一人得意道：“一点红，我们是来杀你的。”唐斩眉头皱起，就听一点红冷冷道：“好，很好。那就留下你们的命后，再滚！”
一点红话未说完，他便已飘然向后退去。
既然这是只属于一点红的战局，那么他就不能插手，因为他知道，一点红身上的骄傲绝不会比他的少。
一点红没有看向那几个挑衅的人，眼睛只追随着唐斩而去，沉声道：“唐斩，我和你还没有完。”唐斩落在一旁的树荫里，向他摆摆手道：“你放心，我不走。等你打完了，我们再聊。”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多年不见的朋友叙旧。
六个人开始大笑，笑声刺耳。
一点红慢慢转身看向他们，他们的笑声在他听来，就像是为他们自己敲响的丧钟，所以一点红的脸上竟也有了笑意——只有杀人时才有的笑意。
一点红的剑凌空挥出。
唐斩靠着树，看着一点红飘忽诡异的剑刺进其中一人的咽喉，深深沁出了一点鲜红的血。
唐斩摇头叹息，这样的人，这样的身手，竟然还有脸面前来送死？
可惜，看了没多久，唐斩就听到一声尖啸，然后就听到有人大呵道：“唐斩，你怎么还不去死！”
唐斩又忍不住叹息，看来今天不仅是杀人的好日子，更是个被杀的好日子。
很快，两个战局就变成了一个，唐斩和一点红也分不清，刚刚被自己杀死的人到底是来杀自己的还是来杀对方的。
唐斩的刀还在鞘中，若非他握着这样的刀出手，又有谁能想得到，这看起来镶满珠玉的刀鞘，竟然也能如此锋利。
对手同样用刀，银色的刀锋，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刀光向唐斩闪来，唐斩手中的刀也同样急挥，刀鞘贴着对手刀锋直划过去，削断了刀锷，也削断了握着刀的手。
一点红的剑影流转不息，一剑击落了射向自己的暗器，对手依旧没有罢休，手中的长枪夹杂的劲风，向他毫不留情的刺来，一点红人已窜起，枪锋已贴住他的腰间。
凌空间，一点红的长剑划出一道弧光，剑锋已刺入了对手的咽喉。
……
攻击是什么时候停止的，他们不知道。
他们究竟杀了多少人，他们也不知道。
只有看到遍地的尸体，闻到寂静的空气里浓的化不开的血腥气，才能明白刚刚的情形到底有多么惨烈。
只有那些出生入死，身经百战的人，才能明白人类的生命竟然也会如此的脆弱，犹如蚊蝇，犹如蝼蚁。
唐斩是，一点红是，所以他们还活着。
唐斩的喘息已渐渐平复，汗水流入了他的眼中带来些许刺痛，他想弯腰，鞠一捧清水，才发现就连溪水都被染成了红色。
唐斩苦笑，抬头看向一点红。
他们还不是朋友，他们还是对手。
一点红正站在他的面前盯着他，他掌中的剑，血迹仍未干。可是，唐斩已不在意，在一点红面前，他已完全松弛了下来。
一点红依旧盯着他，此时他的剑只要一出手，就能刺进唐斩的心脏，唐斩的咽喉，而唐斩几乎已完全不可能抵挡闪避招架！
唐斩却嘴巴一咧，问道：“要不要一起去喝点酒？”
酒囊是唐斩挂在白马上一路带来的。
喝酒的地方是一点红找到的。
破庙，烈酒，两个人。
唐斩喝了一口酒，道：“刚刚很痛快。”
一点红望着他，道：“杀人是件恶心的事。”
唐斩愣了愣，随即大笑，这是他曾说过的话，如今从一点红嘴里说出来，实在让他觉得好笑，简直好笑的要命。
一点红只是看着他笑，因为他忽然发现，唐斩笑起来的样子原来也很好看。
唐斩笑完，才道：“那要看杀谁，和谁一起杀。”他将酒囊递了过去，接着道：“杀你是件刺激的事，和你一起杀人是件痛快的事。”
一点红只觉胸中涌起了一股难言情感——原来他还是个人，原来他还能和别人一起喝酒。
他猛然接过酒，灌入喉中。
谁说酒一入喉便只能化作愁肠？
有时候酒也能化作裂眦的热泪和满腔的热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是朋友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