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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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个小镇完美的形象考虑，Dursley一家目前对待Harry这个被迫接收品还不差。至少在他们发现看书能把Harry关在一个地方好几个小时之后，他还没有缺过书读。
等Harry差不多快把这一章看完的时候，Dudley才在他们约好的地方出现，明显带着狂奔后的迹象——脸色通红，气喘吁吁，头发被汗水打湿，脸颊上的肉一颤一颤。暑假是Dudley在一年之中最喜欢的时间段，每天都能和他的狐朋狗友在外面疯玩游荡。这会儿甚至已经过了他们的门禁时间好一会儿了。为了在最短时间内赶回家，Dudley一下子把Harry从地上拽了起来，粗壮的手指捏紧了他身上的衣料，粗声粗气地喘道：“还不赶紧走？”
反正都是迟到了，迟多迟少有差别吗？Harry暗自腹诽。
Dudley和Harry从来都不对付。就像Dudley不喜欢Harry的怪胎行径，Harry也不欣赏他干瘪的幽默感。为了几句连笑话都称不上的粗话笑得天翻地覆，实在是无聊透顶。更糟糕的是，他们两个明明已经关系恶劣，Petunia姨妈却每次都强制两个人一起出门，以示他们是一个关系亲厚的家庭。不得不说，Petunia姨妈比他们都更早明白这个社区的运作规则，虽然是掩耳盗铃没什么作用。
再次被身后Dudley不耐烦地推了一下。踉跄了两步，Harry只能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加紧了脚步。
不出所料，他们两个到家的时候还是比平常晚了太多，晚到连Vernon姨夫都下班到家了。夕阳的余晖在远处天际线缓缓下沉，而车前灯的光束从他们的身上一扫而过。Vernon姨夫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脚步，迅速摇下车窗，把肥硕的身躯从狭小的座位里挤出窗来对Harry怒吼道：“你小子到哪里鬼混去了，现在才回家？”
“Vernon！”Petunia姨妈一听到紧跟着他们的引擎声就急急忙忙地从前门冲了出来，惊慌地挥着手试图制止。
但是Harry知道太迟了。
对面门后的深处，转瞬就传来了拐杖敲地的咚咚声。由远及近，每一下都颤颤巍巍，几乎让人心脏都揪了起来。直到前门发出嘎吱一声怪叫，宣告了Harper夫人的驾临。她虽然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但这丝毫不会妨碍她随时都精心妆扮得能直接参加宴会。衣裙鲜艳齐整，头发一丝不苟，握着拐杖的指甲圆润鲜红。在Dursley一家警惕的注视下，她沙着嗓子开口了，对Vernon姨夫规劝道：“Harry和Dudley都还只是孩子。没按着规矩来当然要教育，但是Vernon你这样大吼大叫就太过了，对小孩子的身心健康不好。”
这时候Harry才反应过来，他们完全可以直接回家，不需要等到Harper夫人出来。倒退了几步，Harry撇开脸掩饰自己扭曲的表情，当然不会试图去纠正Harper夫人的主语错误。瞄了一眼旁边其他的房子，Harry注意到了不少撩起的窗帘布和灯光下晃动的人影。
作为一位颇有见识的淑女，Harper夫人在这个镇上受到极大的尊重。她也常常借此对其他人发表建议。Harry每次看到她，就觉得傲慢与偏见里的Lady Catherin从书里走了出来。
而Vernon姨夫显然受到了Harper太太亲自出场的震慑，连下巴上的肥肉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愣神之后，他赶紧推门下车，局促地连声应道：“是的，是的，当然。但是他们还小，我们总是忍不住担心他们的安全的。”
以Vernon姨夫和人交往的一贯水平，能瞒过主语的疏漏，再想出这样一个理由已经是超常发挥了。但Harper夫人远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原本耐心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不满，“我们是全英国最安全的小镇，你未免想得太多了。”
最安全的小镇和意外死亡率最高的地区，Harry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如果Harper夫人只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家庭主妇也就算了。糟糕之处在于，她作为一个八卦集合体，几乎可以算是小镇上观点趋向的一种体现。而从今天来看，Harper甚至已经不去掩饰对他们的不满了。
Harry忍不住仰头看了一眼Petunia姨妈。正好她也低下头，导致他们短暂地对视了一下。视线一触及，Petunia姨妈就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看向另一边，右手神经质地摩挲着左边肩膀。
“Vernon，”但她不得不有所反应，伸出左手拉住Vernon姨夫，右手仍旧落在肩膀上，形成了某种自我保护，声音轻柔，甚至是软弱的，“我们进屋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四个人和Harper夫人生硬地道了晚安，一起走进房子，气氛异常的冷淡。
“讨厌的老女人。”Dudley在关上的门后低声咒骂道，水汪汪的蓝眼睛忿恨地眯了起来。
这让本就神经紧绷的Petunia姨妈再次喊了出来，尽管是竭力压低了音量的，“Diddy！闭嘴！”
“怎么了！他说错了什么！”在外人面前畏畏缩缩的Vernon姨夫也终于找到机会爆发了出来，“那女人难道不就是个神经病吗？天天盯着别人就不干点好事！”
但愿他们房子的隔音效果够好，Harry一点都不想给委员会更多理由把人当柴火烧。他轻推了一下Dudley，两个人难得默契地一起闭嘴走向餐厅，争取不引起任何注意的。这一年以来，姨夫和姨妈吵的架可能加起来比过去五年都多。他们两个甚至形成了避免变成怒火炮灰的同盟。
餐桌上晚饭已经摆好，丰盛诱人，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活像Persephone的花园*。Harry和Dudley在自己的位置上隔桌而坐，同以往一样自觉开动。在压低了的争吵背景声之下，有很长一顿时间都只能听到刀叉碰到餐盘的细微声响。
不知道到底是受了哪件事刺激，Dudley大口吃饭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难得带出了点忧愁的样子，“搬过来以前爸爸妈妈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开口的时候嘴里还嚼着肉饼，里面的碎屑随时都可能在下一秒喷出来。
Harry耸耸肩，同时不动声色地把盘子往自己的方向挪了一点，又挪了一点，没有说什么。
费了好大的劲把嘴里那一大口肉囫囵咽下去，Dudley终于空出嘴再次说道：“我真恨这个地方。”
本来在假装专心吃饭的Harry抬起头来看他，嘴角扯开一点，“我也是。”这种随时随地都压抑低沉的氛围虽然符合悲观小说的审美观，但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没想到Harry会真的回答，Dudley愣了好一会儿。忽然他收敛起气息，小声地问道：“那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小丑，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Harry不知道那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也不想去一个劲地翻记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附和话题。四处流浪的街头艺人只会破坏他们这个小镇一贯的平静假象，用膝盖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说他们后来把他怎么样了？”Dudley转头确认大人不会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后，又把声音压低了一点。贼眉鼠眼的样子和他挤成一团的五官意外的合适。
不自主想起Marvin说的处理尸体的地方，Harry的心一下子沉入谷底，语气烦躁起来：“大概被扔出去了吧。”
对于死了的人来说，做任何事都已经太晚了。
Dudley皱起眉，张大了嘴，看上去想要反驳点什么又说不出。咽下盘子里最后一口食物，Harry拿起餐巾抹了抹嘴，忽然意识到餐厅外已经安静了下来。
一片寂静中升起了Petunia姨妈低低的抽泣声，Dudley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叫着妈妈冲进门厅。
这种时候Harry知道不需要他过去找尴尬，只是走到门边上隔墙偷听。Petunia姨妈一声声细细的抽泣里面夹杂着悲哀的恳求，“我们离开这里吧，哪里都好。Vernon，我们离开这里吧。”一旁的Dudley用各种奇怪的理由上蹿下跳地附和，言语里急切地维护着他妈妈。
如果说魔法是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能出现的东西，那他们所在的就算不是黑暗剧情走向，至少也得是什么伦理教育童话，目前还没有什么写出美好大结局的迹象。
眼底又有红光一闪而过，Harry一无所觉，只是下意识揉了揉额头上的伤疤。随后转身上楼，回到了他的小房间。
如果说委员会的存在对他有什么好处的话，那就是生活质量的提高了。对一个本来在楼梯下的碗柜里和蜘蛛共同生活的人来说，一间小卧室无异于理想。虽然那些蜘蛛的陪伴很好，但是在碗柜里看不了书。
衣服都没换下就躺倒在床上，Harry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刻意把Andrea和委员会的事忘在脑后。
但事实上是，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Harry能够真的忘记的事。他在梦里回忆起了Dudley提起的那个小丑。
就算在搬过来之前，Dudley也一直很爱看马戏。偶然听说小镇上有街头表演，那天他还强行拖了Harry和他一起去看。为了不让肯定会反对的家长们发现，他们还不得不躲到街对面的树丛里。和Dudley的热情高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街上光明正大的观众寥寥，不用多久就一个人也不剩。那个小丑可怜兮兮地耷拉着嘴角，时不时玩出一两个花哨的技巧，用以自己给自己喝彩。这倒是让躲在树丛里的Dudley兴奋得直拍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街上出现了一个带着兜帽的人。那人将小丑一把敲昏拖走，随意得像是在处理垃圾。小丑夸张的动作和惊恐的表情让这一幕看上去几乎像是个讽刺的默剧。
被拉来的Harry本就没在看，后半段又在专心致志地给那个身形是他两倍的表哥捂嘴免得他们被发现，以致于根本没印象那到底是个小丑还是别的街头艺术。
但是在梦里不一样，每一帧画面都被打散重组，然后重新放大呈现细节。Harry从树丛的缝隙里看到了那个小丑的脸，厚厚的油彩，鲜艳得几乎虚假。双目紧闭，嘴角的红色线条向上挑起，变成了某种无意识的笑容。
诡异的，鲜艳的，虚幻的，恐惧的。最后连整个画面的颜色都变了，变成了发黄的相片，变成揉皱了的羊皮纸，连红色都隐隐透出了黑，黑得像是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