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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冰与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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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说宇智波佐助品性很好,证据何在。
宁次哥哥代天巡查回来,我们出宫散心,到惯常去的酒楼小啜,却见宇智波家的马车招摇过市,前后簇拥的仆人张牙舞爪。
他们踢翻了道路两边的摊位,挥舞着木棒随意抡打行人,看到美貌女子出言不逊,甚至动手动脚轻薄几下。
宁次哥哥疾恶如仇,眼见这种光景,眉头皱出川字。
“太不象话了!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他们眼中哪里还有王法。”
“我要大婚了,便是从前有王法的,趁这会儿也要耍出个没王法来。”
宇智波家不愧是盘根错节的古老家族,明里顺服,暗使软刀,不落口实却教人拿捏不出分寸,这一手玩得太高妙了。
宁次哥哥比我看得更透,所以不免落寞,埋头饮酒。
“别喝了,”我夺了他的酒杯,随手扔出窗外,“他们不过是借题发挥,小打小闹,目的不过是讨点小便宜。说不得,就是做给咱们看的。”
“你以后该怎么过?”
“他们到底要当忠臣,不是奸臣。你以为我是嫁过去受苦受难的?”我为宁次哥哥布菜,安慰着他,“娶回一个太子,难道不是当宝贝一样供着?其实我明白的,父皇的安排是为了我好……”我的心情何尝释然,只是努力地不让第二个人陪我一起伤心罢了。
宁次哥哥是我心中最后的净土。
即便再难过,也不能让他无辜卷入属于我的风暴漩涡。
“为了你好,你却不好。”
我……
如何是好,不好也是好。
如此温柔的人,说话也伤人。舌头如刀,动一动就伤人心神。
强自作一个满不在乎的笑,我告诉他,“如今对他们视而不见就好了,大婚过后一切都会好的。人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当三朝元老可要有大本事。”
“鸣儿,我后悔了。”
他轻轻一句话,宛如卵石,堵住我咽喉。
心潮澎湃间,望着他半带清愁的眉眼,视野一片雾光。
“你……你说什么?”
“我后悔了!”他抱住了我,“我以为这一切都是宿命,一直在逃避,害你为了伤心……鸣儿,我们走吧,北地,南岭,边塞,只要你喜欢的地方,我们一起去。”
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他的双臂箍得我发疼,“可是,我已经答应父皇了。宁次哥哥……”
挣脱开他的臂牢,我笑得不像自己一般张扬,“那宇智波佐助是洪水猛兽吗?我可是太子,才不会怕他!你放心吧宁次哥哥,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
“你还是太单纯了,鸣儿。”
宁次哥哥摸摸我的头发,这从小到大不变的动作。
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
酒楼老板赔笑着磨嘴皮子,“大人,小人真的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混帐撒酒疯,可是大人若带人一间一间搜查,惹了里面的客人不高兴,小店以后怎么做生意呀?”
脚步声稳健地持续,越来越近。
“大人!小本生意经营不易,求您高抬贵手——”
“让开!老东西!”
似乎是个身分不低的下人,站在过道里喊叫。
“哪个不要命的王八羔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敢把酒水泼到咱家大人身上!快滚出来给我们大人磕头谢罪!不然一把火烧了这造反的贼窝!”
其他雅间的客人一听要放火,哪有不跑的道理。
有人趁着乱子不结帐就跑,气得酒楼老板直跳脚。
那些家丁倒是帮了老板忙。为了找出凶手,堵住大门不放行。
宁次哥哥本是稳重的人,这次不知怎的,十分沉不住气,竟气得站了起来。
“别冲动,咱们出去吧。”
我刻意走在他前面,不让他打头阵。
我们都知道门外是宇智波家的家仆,却不知那位大人,不是佐助。
他是宇智波家的大少爷,佐助的哥哥,官居刑部尚书,乃是六部之首的高官,比起少不经事的佐助,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国之栋梁。
我和宁次面面相觑。
就算是皇子,无缘无故泼了刑部尚书一脸酒,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搪塞过去的。
何况如今的情势这般微妙……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宁次殿下。”
最先说话的,是鼬。向我俯身一揖。
那些跋扈的家丁稀稀散散跪倒一片,其他酒客奔命一样跑远了。
“大人请起。说来惭愧,那杯酒是我泼的,绝非故意。”
这位一向以冷面无情著称刑部尚书大人站起来,素净的脸庞与我即将大婚的对象极像,只是气质冷冽如冰,令人望而生怯。
其弟佐助尚会笑会怒,这位大人却已磨练得波澜不惊。
想要试探他的底限,怕是要付出相当的代价。
“刚才太子与我在楼上饮酒,失手滑落了酒杯,这酒正好泼在尚书大人脸上,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要说这事情也巧得有门道,今个是什么好日子呀?尚书大人出行,前前后后带了这么多人,咱们还寻思着大街上摆了集市呢。”
宁次哥哥的话,会咬人。
“太子殿下的酒,不管是给微臣喝的,还是洗脸的,微臣都会感谢太子殿下恩典,不敢心存介怀。”
鼬低沉而有中气地回答,令我忍不住打量他一眼。
他身披一件黑底、绣红色腾云的大氅,长发中规中矩扎在脑后,脸色在黑色的衬托下显得白净如玉,家族传承的特异的瞳孔使他看上去总是肃穆又心事重重。
同样是这样的眸子,佐助与我交情不浅,却令我毫无感觉。
作为宇智波族长的嫡长子,他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官居尚书,却是这样不易驾驭的品性。恐怕连宇智波族长都会觉得,他的长子是匹驯不服的野马。
所以,在联姻太子这件事上,选择了年幼、容易被控制和操纵的幼子。
可怜的佐助,生活在我与家族的夹缝中,总有一天会发疯吧。
“尚书大人,相逢既是有缘,何不进来喝两杯?”
我主动邀请了他。
以太子的名义,他不会拒绝。
酒楼老板被亲自添了碗筷和椅子,又叫厨房加了数道招牌名菜,连同好几坛窖藏六十年的老酒一并呈上。
宁次哥哥大约是与鼬不穆,只顾自己一杯一杯的灌酒。
鼬面无表情地小口啜饮,看得出来是个不大爱酒的人。
气氛太僵结。
想说点什么撕破这沉默。
宁次哥哥又抢在我前面,“尚书大人公务繁忙,连婚配都不及商量,倒叫做弟弟的抢在哥哥前面成婚。”
鼬道:“微臣志在辅佐帝业,家事微末,国事重大。”
“尚书大人不愧是我木叶第一忠臣!只是这治国齐家平天下,相辅相成,互不耽误。反正如今咱们也算一家人,我日向族中有不少才貌双全的佳人正当适婚之年,改日我领他们去尚书大人的府邸坐一坐,可别赶咱们出去呀。”
“有劳宁次殿下费心。殿下自己亦无妃妾,微臣不敢独善其身。”
“呵呵,人道刑部尚书古板无趣,今日得见,方知流言不可信。哈哈哈哈。”
宁次哥哥大笑,鼬不笑。
一重天冰,一重烈火,中间的我岂不身处地狱。
那天之后,我开始注意这个万年不化的冰冷男子。
后来我派人调查,那天纵容家丁在街上闹事的是佐助,而鼬是专门赶去制止他们的。
当发现泼酒者是我后,鼬担下了一切,佐助连脸都没露。
大婚的日子近在眉睫,我能见到佐助的机会越多,和宁次哥哥相处的时间越少。
我不得不劝服自己,一个自欺欺人的道理。
那就是:在那漫长的、与佐助在一起的时间里得到的所有烦恼和痛苦,都可以在与宁次哥哥相处的短短数滴漏声中得到升华,变成勇气和力量。
讲得通,做起来却异常困难。
是的,不恨佐助了。
可是不代表,从此尝试着去爱他。
童年的不快乐,化作额头上的伤疤,和总角存在的证据。
命运将我们扭曲到一个轨道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