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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逗御猫 ...

  •   展昭:四位宽心,此一番不论圣上如何裁处,展某与白兄祸福共之。
      白玉堂:他这行匹马单枪,倒也是英雄胆量,不枉我性命交托这一场。
      昨暮论剑在华山上,逼出他手底下真章,果然鸣金铁兮铿锵,御行云兮飞扬,转清泓兮流光,复敛势兮温良。
      我觑得他傍着斜阳立,未交手先遇着三分剑气,偏还噙了点笑在日影里。
      似一杆青竹春雨里,似一支红莲照绿池……衣袂飘成杨柳梢,晚风裁剪得合意……
      我看他颠在马上,又是另一般模样。控着缰好一条臂膀,前倾了身好一段脊梁,正是英姿飒爽,[i]虽比不得我白玉堂,倒也端的是好儿郎。
      ————————
      陷空岛清晨时分,雾气水气接连一片,沿岸芦荻飞白,水面隐约可见几叶扁舟,时有早起的鸟儿一掠而过,衔起一条闪着鳞光的鱼儿,好一派宁静景色。
      玄色大门前湛蓝人影却幽幽一叹。近些看时,便见这身单薄的湛蓝衣衫已教雾水打湿。显是这青年在此立得久了。
      渐渐天水一线处挣出些光亮来,一点一点将雾气撕罗了去,青年身上的湛蓝衣衫,也渐渐腿了水汽跟着明亮了起来。
      又过了些时候,玄色大门微微开了一缝儿,一个家丁懒洋洋地探出脑袋来一瞅,道:“呦,猫大人还在啊,咱家五爷叫唤。”
      展昭举步入内,但见个中多奇峰异石,虽不似名山大川雄伟壮丽,倒也是一派灵秀天成。更见屋宇楼阁依山形水势而建,或端正,或清幽,或朴素,或瑰丽,既各得其趣又相得益彰。另展昭虽不谙玄门易理,却也觉出山石亭台草木之间,隐含肃杀之气,听闻陷空岛机关重重,看来传言不虚。
       
      那家丁将展昭引至半山腰一处房屋前,说道“我家五爷在此”,便退下了。
      展昭见房门紧闭,一抱拳,朗声道:“白兄在否,展某应约前来拜会。”
      无人应声。
      展昭微笑着又说了一遍,仍旧无人应声。
      展昭微颔首,道一声“展某冒犯了”,推门入内。
      只见后窗下一小几旁,白玉堂正端坐烹茶,幽幽茶香缭绕。房中诸物,竟都浴在日下,一派亮堂,原来房顶竟整个的做成个天窗,且未糊窗纱,日色与清风,一并泻下。
      那白玉堂玉冠华服,细长凤眼斜睨着蓝色人影:“呵,展大人可算来了,叫草民这般好等。”
      展昭明知他着手下故意刁难,听得他冷嘲热讽,也是意料之中,自不必与他争辩,只在心里暗道,“你若真久等,这茶早烹好了,瞧你模样,是刚睡醒吧”。
      白玉堂见他面上依旧宁和,便闲闲说道:“展大人若不嫌弃这茶粗鄙,何不坐下喝一杯?”
      展昭看着那小几旁的另一把矮凳,慢慢走过去。他心中记着徐庆叮嘱,脚下不敢大意,提着口气,轻轻走至矮凳处坐下,这才放心。
      白玉堂取过一个小巧茶杯,先倒了些茶水洗过了,再将杯斟上,放到展昭面前,一挑眉,轻笑着道:“展大人请用。”
      展昭举杯就口,正要饮下,突然身下一松,情知不妙,转瞬间连人带凳子已往下落去。
       
      展昭觉出不对,即从囊中甩出如意绦,“刷”地一下,正缠住白玉堂脚踝,发力一拽。这一扯再加下坠之力,白玉堂不提防竟一截小腿被他扯了下去,当即抽出一旁画影削下,绳绦立断。然展昭已借着一扯之力身形又拔高几尺,长臂一伸,又是用手抓住了白玉堂脚踝。
      白玉堂再度挥剑,画影清冷锋芒毫不滞涩,眼看就要削上展昭手腕。
      展昭倒不曾想他这般狠辣,只得松手。耳听得那白玉堂冷笑一声,也无暇顾及,忙低头一望,黑魆魆的也不知有多深。所幸四面的墙壁隔得不算太远,当即向两旁斜下的墙壁连拍数掌,以缓下坠之势。而后将剑往头顶一指,半空中一个翻身头下脚上,空着的左手复又朝下连击数掌。“叮”地一声,金石相击,总算只是持剑的右臂微麻而已。
       
      白玉堂站在洞口旁看着,一线天光流入洞中,微微照亮洞窟中情形。白玉堂练武之人目力极佳,但见湛蓝影子直直落下,猛地停住,湛蓝外袍宽大的下摆黑暗中缓缓散开,犹如一朵幽幽绽开的莲华,然后身形又一个翻转稳稳站定。
      展昭站定了身子,长吁出一口气,举目四望。忽见日光射处墙壁上悬着块木牌,行云流水三个大字——“气死猫”。
      展昭不由好笑。细看又见那三个字下另画得图画,寥寥数笔,颇得其趣,却画的是一只猫与一只鼠,那老鼠硕大,猫儿缩成一小团,老鼠将猫儿压在掌下戏耍。那白玉堂自是用此画来奚落他,他却不由想到《诗经》里的“硕鼠”,不由大笑出声。朗朗笑声在洞窟中回荡。
      他却不知白玉堂还站在洞口旁。那白玉堂听得他笑声,不由恼道:“臭猫,你笑的甚么!”
      不想展昭于那窟中,声音在墙壁中几番辗转,叫他在此处听得清楚,他自己却是高高地站在洞口外,叫声早散得干净,展昭自是听不见。他不肯屈尊趴到洞口与展昭嘶喊,心说反正已将你这猫关到猫窟,再不必理会,径自去了。
       
      展昭自皇宫马不停蹄赶了来,道陷空岛已是第二日丑时,又庄门外冻了几个时辰,且只道上用了饭食,自昨夜至今,滴水未沾,此时实在身乏神倦,且骤然中伏,毫无头绪,索性坐下调息。
      过得一会儿,觉得身上舒爽些了,瞧见这洞窟四壁倒也不难攀爬,便将巨阙在腰间系好,壁虎游墙一般朝之前掉下来的洞口攀去。
      洞口木地板已被换了粗铁条焊成的一扇小窗,推之纹丝不动。展昭抽出巨阙往铁条上削去,果然也不能损之分毫,不知是甚么材料。倒是这小窗之中还有一小窗,倒可开合,只是连脑袋也钻不出去。只得又溜了下去。
      在这洞底略走动了会儿,忽闻上面有人喊道:“猫大人,开饭了!”
      展昭却无暇顾及腹中饥饿,仗着洞底深暗,悄悄地飞速攀上去。
      那小厮正待抓着绳子将一个小巧食盒吊下去,展昭一手抓住一根铁条,一手急急从那窗中小口伸出去,抓住那小厮手臂,整个扯下天窗。
      小厮不由俯首大呼:“展大侠,这是做甚!”
      展昭要的就是这一刻,抓住他手臂的手急速探向那人口中,将早夹在指间的一颗药丸送了进去,又将他下巴一抬。
      那小厮这一惊非同小可,骇道:“展大侠,您给小人用的甚么?”
      展昭笑道:“放心,不会就死,怎么也要待到三天。”
      那小厮面如土色,身子一软,瘫坐洞旁,半晌回过神来,向铁窗上频频叩头道:“展大侠,展大人,你高抬贵手,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
      展昭不由好笑,心说看你年纪下有嗷嗷待哺还可说,上有八十老母,你母亲生你时高龄几何啊。
      忍住笑意,展昭假意一摸怀中,道:“哎呀,拿错了!”
      那小厮面上一喜,又听展昭道:“本来想与小哥开个玩笑,想拿‘麻疯丸’的,不想拿了另一种毒药,恰是身上没带解药的,这却如何是好……”
      那小厮面上青了又白,苦着脸道:“那这种毒却是几日的?”
      展昭抱歉道:“两日。”
      小厮默了会儿,带着哭腔道:“展大人您就饶了小的吧,小的就是一下人,是我们五爷要为难你啊!”
      展昭道:“这也没有办法,只好劳烦小哥想法助展某出去,及早拿得解药。”
      小厮道:“这铁窗锁着,钥匙在我家五爷身上,小的如何能有甚么法子?”
      展昭一条眉毛一扬,道:“那就要仰仗小哥的手段了。”
      小厮无奈,只得悻悻而去。
       
      展昭回到洞底,心说方才那小厮虽瞧着机灵,但想起白玉堂狠辣作风,多半御下甚严,不能过多指望,还需再想法子。见之前一起掉进来的矮凳跌得四分五裂,捡起一块细长些的,拿出火石燃着了,借着火光细瞧这石窟。
      但见这洞窟狭长的一道,却是东西两面岩壁夹成,不见穿凿痕迹,只南北两壁是用巨石填出,竟是天然的一个山中缝隙。在洞底细细地走动,忽见这山缝之底又有一缝,平平的不知伸向何处。
      展昭缓步走进,愈走愈宽,竟是个宽阔所在。不知走出几许,忽闻有人低低咒骂,走进一看,见是位老伯并一个姑娘家。
      两人乍见他走近,俱吓了一跳。偏此时不知哪处吹来尖锐的一道冷风,将展昭手中火把吹得熄了。
      展昭忙道:“二位莫惊,在下也是被关了在此,无意中行至此处。请恕在下唐突,敢问二位是何故在此?”
      那小老儿方才一瞥眼间,见展昭面善,便将情由一股脑儿说了。
      原来这老伯姓郭,带了女儿来瓜州投亲,不想叫陷空岛一个名叫胡烈的遇上。那胡烈见郭家姑娘生的俏丽,便说要将她配与他家白五爷为妻。郭老儿言道女儿已许了人家,正要成亲,那胡烈便强掳了他父女在此。却是从不远处的一道石门送进来的。
      郭老儿言罢,因着有人可诉苦,又大骂那锦毛鼠。
      展昭一听之下,已知不是白玉堂作为。且不说那白耗子一副傲气冲天的态势,行事无不可告人处的模样,断不屑做这种事;且说他白玉堂人称锦毛鼠,样貌华美,举止风流,要甚么女子求不得,何需这等手段;再者若果真是白玉堂将他二人关在此,又如何将自己也陷了在这里。
      又听见郭老儿言道那胡烈说先去办些杂事,过会儿带他们去见白五爷,展昭心说,“惭愧惭愧,侥幸侥幸。”
      展昭见这老者愤懑,那姑娘忧虑,不禁温言安慰:“老伯与姑娘且宽心,白五侠磊落侠士,必不至如此作为,必是那胡烈自作主张。待会儿见了白五侠,自可请他做主。便是有甚麻烦处,既教在下碰上,必保二位无虞。”
      那老者与姑娘将信将疑,不觉放下一半心来。
       
      郭家姑娘耳听得那清朗声线温和语调款款说来,又黑暗中依稀可见一双漆黑眼眸有星之耀,如水之清,尽是不容错辨的坦诚安抚之意,虽未脱却险境,却是觉得一派安宁。于是眼中不由自主得看着那双黑瞳,只觉这公子便似冬去春来之际的暖阳,教他目光一照,甚么冰雪消融不得,那白五侠竟也能与他生了嫌隙,还将他关在这幽深阴暗之处;再者,她的事即便是胡烈自作主张,可见奴知主。不知那白五侠是怎样人物。
      不过……她不自觉地将脸埋在臂弯里悄悄笑开——他说放心,那便放心得很。

      少顷,忽见展昭疾步走至门前,郭姑娘不由轻声问道:“公子,怎么?”
      展昭低声道,“有人来了。”说着隐到门边。
      只听脚步声近,须臾石门升起。展昭一跃而出,捏住来人手腕,一面招呼郭家父女出来。
      展昭见郭老儿走近,问道:“可是胡烈?”
      郭老儿言道:“不是那厮。”
      那家丁告饶道:“小人是胡头儿手下的,胡头儿吩咐小人带这老儿和这丫头去找他。”
      展昭道:“很好,还劳烦阁下先带我等去见白玉堂罢。”
      那家丁待要挣扎,如何挣扎得动,只好依他。
       
      那白玉堂竟还在早先那间房里。展昭甫一迈入,不由抬头朝房顶瞧去。
      却见先前的天窗上已覆了一层板,想也是不知甚么机关操纵。早上来时,日光下照,暖意融融;这时过晌,虽秋日里太阳也有些毒,屋内隔了日光,一室清凉。展昭倒不由暗赞他构思之巧。[1]四人一对上,倒有三个惊了一下。那郭家父女是不曾想那白五爷竟如此年轻,且比姑娘家还俊俏些。白玉堂见到展昭倒还可,想他堂堂南侠自当有些手段,只不知从哪儿冒出两个人来与他一处。
      听那郭老儿细述缘由,白玉堂不由气往上冲,叫三人先于一旁的屏风后暂避,咬牙叫道:“来人,着胡烈来见我!”
      那胡烈正在房中一面吃酒,一面与他浑家调笑,并待着郭家父女来,好去白玉堂处邀功,听得说五爷传唤,只道要问些平常事宜,且本来也正要将郭家姑娘一事禀告;虽郭家父女未至,却也未曾想会出甚岔子,因此上倒欢欢喜喜随来人去了。
      白玉堂见胡烈进来,敛了神色,只淡淡地道:“胡头儿,你连日辛苦了,这几日船上可有甚事情没有。”
      胡烈不觉有异,谄笑道:“一切顺当。小人正有一件美事要禀报五爷。昨日见有父女二人乘船经过,小人见那女娃儿颇有姿色,且与五爷您年纪相仿。小人见五爷您还无家室,便把此女留下与五爷成其美事,不知五爷意下如何?”
      白玉堂笑道:“很好,很好。是你自己的主意呢,还是你与谁商量的?”
      胡烈唯恐别人争功,忙道:“都是小人一团美意,何须与人商量。”
      白玉堂道:“好,好。难为你一片心意。当时与你一起的还有谁?且去叫来,五爷一并打赏。”
      胡烈闻言大喜,叩头而去,过不多时领了几个手下进来。
      白玉堂仍是淡淡道:“都在这了?”
      胡烈道:“回五爷,都在这儿。”
      话音刚落,忽觉肩上一凉,侧头看时,只见自己一条臂膀已被砍了去。未及回神,又见一片明亮刺眼的白光朝颈上削来。
      变起俄顷,展昭立在屏后,虽明知白玉堂必有所惩戒,却也不料他狠绝至此,待见那白玉堂画影动时,已是不及阻挡,眼看着胡烈一颗头颅骨碌碌滚下。[2]
      一时间满室寂然。
      忽一人先反应过来,叫声“饶命!”顿时几个人磕头如捣蒜。
      白玉堂冷笑道:“虽是胡烈主意,尔等在旁,竟不劝阻,反为帮凶,事后更不曾及时告与我知,如今各断一臂,叫你们记得教训!”
      展昭正待呼喝,忽听身侧一声“白五侠!”
      却是那郭家姑娘。郭姑娘喊得这一声,自屏风后转出,盈盈行至白玉堂身前,福了一福。
      郭姑娘望着白玉堂,见他虽俊秀风流,眉目间却毫不遮掩带了三分戾气,此时更周身染了一层煞气,不由敛眉垂目道:“白五侠果然磊落侠客,此番惩治恶仆,小女子感念。然首恶已除,余下众人想是再不敢了的。前番遭劫,这几人亦曾略有不忍之色。小女子斗胆,可否请白五侠开恩,放过这几人?”
      白玉堂听闻,倒奇怪她深闺女子,如何有“白五侠果然磊落侠客”之说?瞥眼间只见那姑娘偷眼瞧也从屏后转出站到一旁的展昭,面上透着些红晕,已然明了,心中却忍不住冷哼一声。将画影一收,道,“此事原是我陷空岛约束不严之过,实在对不住姑娘。既是姑娘求情,”说着转向几人,冷冷道“算你们运气,下去吧!”
      几人惊魂甫定,仓皇谢过,踉跄逃出。
      展昭一旁看着,放下心来,不禁朝那郭姑娘看去,正巧见那姑娘也朝自己这边看着,便报以一笑。
      郭家姑娘一见他笑,心中一颤,不由慌张埋下头去。在那洞窟之中,这郭姑娘却不曾看到他长相,及一出洞门,瞧见他容颜如玉,此时更见着他一笑,只觉一颗心砰砰乱跳,面上更飞红了几许。
      白玉堂在旁瞧着,心中又是一声冷哼。叫了个小厮吩咐几句,又向那郭姑娘正色道,“陷空岛御下不严,教姑娘平白受此劫难,白某惭愧万分。”说着从一旁小厮手中接过一个木盒,道,“此番老伯与姑娘受了惊扰,那通天窟又是阴寒所在,这里些许滋补药材,务请收下,好教在下稍减心中愧意。日后老伯与姑娘万一有甚急难之处,托人到陷空岛言语一声,但教我兄弟力之所及,必尽力为姑娘办到。”
      展昭在旁听着,心说这白耗子倒也会说得人话。
      白玉堂又对那小厮言道:“你再去寻个妥当人,好生护送这老伯与姑娘家去。”
      小厮答应一声,对郭家父女道:“二位且随小的来。”
      郭姑娘瞧了展昭一眼,对那小厮道一句“有劳”,举步跟出。
      展昭见她眼中微含哀婉之色,不禁一怔,又见她走出几步,将转弯时,又回头瞧了一眼,待要相问,又觉不妥。
      转过身时,但见白玉堂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展昭不知他何故如此面目,也不去理会,收转心思,冲他一抱拳:“白兄,展某今应约来此,白兄要如何便肯把三宝赐还,还请明示。”
      白玉堂冷声道:“还是那话,你我一战!”
      展昭不由蹙眉。
      白玉堂又道:“你放心,白爷爷还不是那么不晓事的人,无论胜败,五爷绝不会赖着三宝不还。因此事惹出甚么麻烦,白爷爷也一力承担。”
      展昭眉毛一扬,笑道:“好,展某奉陪。”
      “先用过饭吧。给你送去的午饭未动,你这猫想也饿了,先填饱了再说。”说着招呼家丁,“传一桌饭食,”看了看展昭,皱眉又补了一句,“菜要清淡些的。”
      展昭一愣,暗笑,锦毛鼠白玉堂,也不是那么不好想与。想着便对白玉堂一揖:“多谢白兄。”
      须臾饭至,一望而知俱是精致的,叫人瞧着就有食欲。菜肴也果然以清淡为主。
      展昭一眼扫过,笑道:“不瞒你说,我还真是饿了。”[3]
      白玉堂一愣,本来闲闲地倚在窗上,不由站直了身子朝他看过去。就见着展昭清俊眉目上还带着残留的笑意,华彩焕然,不禁一呆。又回思他这话里透出些熟稔,不知如何就从心底冒出一小嗗嘟的欢愉。
      见展昭已落了座,便也一旁坐下。
      待展昭饭毕,已是日暮时分。
       
      二人转至一断崖处相对着站定。白玉堂既不打话,也不起势,画影一翻,一个剑花朝展昭当头兜去。
      展昭不防备,失了先机,好在他轻功“燕子飞”独步江湖,毕竟不同凡响,加上身形灵巧,故此虽白玉堂一招快似一招,招招相继略无间隙,还是在四五招后觑得个空拔剑在手,见白玉堂又是一剑劈来,疾横剑一挡。
      两剑相交,嗡嗡而鸣,画影清扬,巨阙低缓,相互应和,余韵不绝。
      二人齐齐倒纵几尺,不约而同心底俱叹了一声,“痛快!”随即又斗在一起,或尔一招即分,一分即合;,或而剑光掌风厮缠一处。
      忽白玉堂眸光一冷,手下更紧,真气贯处,剑意纵横。
      此处悬崖三面峭壁,愈往西愈窄,至西端最窄处,忽向下收转,整个崖身形如鹰嘴,故名之“鹰嘴崖”。如此一断崖上比武,比之平常过招自是又险了三分。此时展昭见白玉堂竟忽然一记记俱是杀招,逼得他身形腾转之间几番身临险境。饶是展昭好性儿,也不由生出些恼意,心说,“白玉堂,我处处容让,你也玩得太过了!”。
      于是手下一紧,竟是只攻不守,一剑剑快逾闪电,将白玉堂周身都罩在巨阙剑光之中。
      他却不知白玉堂正是恼他处处容让,此时见终于逼得他全力施为,心下一喜,更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着意拆解,忽见他剑尖颤动竟似一分为三。白玉堂左遮右挡,同时身形急退,只听两声铮鸣,第三道剑光却未及挡住,纵使他后退之速已极,巨阙剑尖却如影随形,“刷”的一下,却是削断了他左肋处外袍系扣。
      白玉堂不禁冷汗涔涔,心知若是当真对敌,此刻早已被一剑穿心。
      展昭一击得手,却也有些后悔,心说若是平手或小胜尚可,如此一来,白玉堂心高气傲,怕要着恼。
      谁知白玉堂愣了一会儿,忽然朗声大笑,熠熠双目看定他,道:“此番是白玉堂输了,下次可未必便让你占了便宜。”
      展昭一笑,心说莫再有下次了。
      此时天色已黑,明月初升。白玉堂到崖边站得一会儿,又道:“当真痛快,走,吃酒去!”
      行至半路,忽一小厮迎过来,禀道,“四位岛主回来了。”
      白玉堂一喜,道:“在何处?”
      小厮道:“这会想是已上了岸,差小的先来寻五爷,请五爷厅中相候。”
      白玉堂道:“知道了,你且传下饭去,再抬几坛子酒来。”
      小厮道:“大夫人已吩咐备下了。”
      白玉堂点头不语。
       
      二人入得厅中,见卢方的夫人闵氏已等在那里,白玉堂与展昭引见过了。过不多时,卢方等赶至,众人落座。
      卢方等不知岛上情形,正想着如何开口,却听白玉堂道,“此番累得四位兄长奔波忧虑,小弟惭愧。小弟已决意明日一早随这猫儿到京城走一遭,将事情了了。”
      展昭听得如此说,便也对卢方等正色道:“几位宽心,此番不论圣上如何裁处,展某与白兄祸福共之。”
      几人听得他话说的痛快,俱是喜欢。卢方举杯起身:“今日酒席,我等与展兄畅饮,一为赔罪,二为交了展南侠这般朋友。卢方先敬展兄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展昭忙起身应道:“赔罪之言,折煞展某,倒是与哥哥们醉一场是真的。”
      徐庆道:“呔,站来站去,忒也麻烦,这饭还吃不吃了!”
      卢方笑道:“吃,吃!”
      于是宾主尽欢。只是几人频频向展昭敬酒,更有徐庆见展昭豪爽,心下喜欢,拉着他拼酒。展昭自入公门久不曾如此畅快,因此竟来者不拒,喝到后来,也架不住有些醉意熏熏。
      卢夫人女人家心细,因展昭毕竟是客人,人品又招人喜欢,便对他格外关怀留意些,见他只略动了些饭食,不由道:“怎么吃这么少。”
      白玉堂听见,笑道:“正是猫儿的饭量。”
      卢夫人见白玉堂笑得呲牙咧嘴,心中有气,恨声道:“好你只小老鼠,咱们也该算算账,竟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家关了起来!”说着作势要拧白玉堂耳朵。
      白玉堂忙以手覆耳,嘴里还叼着个馒头也不及放下,急急地向后一纵,余光瞟见展昭面上含笑,不由讪讪,含混道:“大嫂,你还是拧大哥的去,怎地拧起小弟来了!”
      卢方闻言,一口酒水险些喷出来,拍桌怒道:“好你个白老五,哥几个为你日夜悬心,来回折腾,你不感激倒还罢了,还要将哥哥往虎……”
      卢夫人回过头,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卢方轻咳一声,赶紧低头扒饭。
      卢夫人又看向白玉堂。白玉堂身子一缩,待要再逃,忽心中一动,复往展昭面上瞧去,,敛了神色,将馒头从嘴里拿了出来,对闵氏言道:“大嫂,你给这猫儿瞧瞧,我瞧他脸色不大对。”
      卢夫人闻言向展昭瞧去,果然看他脸色不大好。
      白玉堂走近,向展昭道:“猫儿,刚才未与你说,我大嫂是神医闽圣手的独生爱女。”
      展昭听闻,忙道:“原来竟是闵老前辈千金,展昭失敬!”
      卢夫人道:“甚么失敬不失敬。我长你几岁,你便也当我是个姐姐罢了。”说着拉展昭到一旁小几边坐下,细细与他把脉。
      白玉堂站在一边儿静静瞧着。
      卢夫人将他两只腕子都把过了,抬头道,“气虚体寒。当是过度劳累,饮食不周;另想是夜深露重,还着了些风寒。”说到此处,眼尖地瞧见白玉堂愣了一愣,随即面上一红。闵氏只做未见,心说等私下里再臊臊你个小白鼠。又看了看展昭,皱眉续道:“莫仗着年轻,有些伤啊痛啊不放在心上。幼时不好生将养,等来日追悔莫及。”
      展昭心中一暖,恳切道:“多谢大嫂关怀!”
      卢夫人道,“若是能听进去,才是真谢我了。”说罢深深看了他一眼,眉头皱得更紧,“这些还好说,只是忧思过甚,气损神耗,若长此以往,必伤五脏,到时或内里虚竭,却是……麻烦得紧。”
      一旁白玉堂也听得皱眉。
      卢夫人道,“我先给你开几张补气安神的方子,叫他们煎出来,你吃过了就早早歇着。”说着吩咐小厮好生收拾出一间客房来。
      白玉堂道:“何必这么麻烦,我那里还空着一间屋子,也可住得。”
      卢夫人朝他翻个白眼,“偏不住你那里。”又对展昭道,“这小耗子胡闹,他若去搅你,你莫要理他,只管早早歇息是正理。”又叫丫环取出一个小瓷瓶儿共一张纸递与展昭,道:“这是家父的方子,我配的药,最是补气养神,你随时用些,吃完了按着方子再着人配来。”
      展昭双手接过,心下感念,连声道谢。
      又说着些闲话,方才遣去的小厮回说客房收拾妥当了,卢氏便令他引展昭去,又叫好生伺候着。指着一旁有些喝高了已划开了拳的几个爷们儿道:“不用理这一干粗人。待药熬好了,我着人与你送去。”
      展昭忙又谢过,告辞退下。
      待到了住处,叫那小厮不必伺候,待有事时传唤。
      刚安稳坐下,忽闻门外一声“展大人救命!”倒唬了一跳。
      ———TBC———

  • 作者有话要说:  注i:删掉一句“直似那七进七出的赵子龙,百万军中一身闯。”这句还是不要的好。何家劲前车之鉴。记得他骑着马,然后那单元的大BOSS跟手下夸他,说瞧他骑马这模样,简直是常山赵子龙再世。然后我就郁闷,何家劲当时骑马的姿态很普通啊。总觉得既然台词那么说,就该尽量配得起那台词才好。还有种类似的情况:一姿色平平的演员出场,没什么;可是一姿色平平的演员出场,然后所有角色就“哇,好美啊”的反应,就别扭了。如果是精益求精的导演和演员,应该不能忍受这种情况,至少缺乏诚意。要不就干脆别夸赞得太过了。
    注1:其实不就是敞篷车的设计吗。。
    注2:原著没让胡烈死。不过我觉得“万恶淫为首”,不把女人当人,这种人该死。何况宁得罪十个君子,不得罪一个小人,五爷的心透明得跟钻石似的,当然不屑想这种腌臜道理,我却不能不想到,我可不觉得胡烈这种人被白玉堂砍去条胳膊还能老老实实为陷空岛做事,还是杀了利索。
    注3:请自行脑补配音或观看9475第6集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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