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百合花》黑眼

19、第 19 章

　　1
　　太阳朝着西方慢慢下坠，住宅楼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C小区内的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想必是到了下班时间的结果。
　　李安茹望着来来回回的行人焦急的心情也慢慢地浮现在她的脸上。她和萧阳一同来到于晨家但是在问询到一半的时候萧阳让李安茹先到楼下等他。
　　萧阳出于何种目的将自己支开李安茹不得而知。也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她渐渐地习惯了萧阳这种看似没有原因的安排。
　　在来到这里前萧阳说出了于晨这个名字的时候李安茹着实十分吃惊，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萧阳怀疑的人会是他。上次李安茹独自一人来这里查证他的不在场证明时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可是萧阳却认为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值得怀疑。不过李安茹自己怎么都无法将于晨与凶手联系起来，因为那份不在场证明是在是太充分了。
　　想想刚刚她和箫阳一同对于晨的问询也都与上次她的问话别无二致。当时于晨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异样，除了平静之外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任何情绪，见到他们登门也是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不能认输，在他出来前我必须找到他怀疑于晨的原因。”李安茹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道。
　　虽然已经下了决心，但自己怎么都想不出任何有问题的地方，就这样她在原地来回踱步。
　　也许是集中精神想问题的缘故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迅速的流逝。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一座座的住宅楼里都亮起了夜灯。
　　李安茹急忙拿起手机拨通了箫阳的电话，同时身后响起了交响乐的声音。她急忙回头发现箫阳正半蹲着盯着地面看着什么。
　　“那是你的手机铃声吗？”李安茹挂掉电话走到箫阳身边问道。
　　“嗯，是我的。”
　　“什么嘛？怪怪的。”
　　“柴可夫斯基的1812序曲，一点也不怪。”
　　本来李安茹想说普通人不会将这么激昂的交响乐设为手机铃声的。但见他一本正经回答的样子想起了怪人行怪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就闭口不谈了。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在你想入非非的时候。”箫阳依旧看着地面。
　　“我那是在梳理思绪研究案情呢。”李安茹在逞着口舌之快的同时终于看清了箫阳盯着的是下水井盖。
　　“哦，那么梳理的怎么样了？”
　　李安茹砸着舌说道：“这个嘛……应该马上就会有头绪了。”
　　箫阳站起身来看着她道：“我想在填饱肚子前头绪是不会出来的，对吧！”
　　都到了这个时间李安茹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箫阳有去吃饭的意思不住的连连点头。
　　他们来到一家牛肉拉面店。店内是典型的中式装修，十二张方形木桌三个一排摆了四列，八只方形红木宫灯的白色灯纸内亮着白光吊装在木格顶下。店内的顾客多为上班族都是单独一人，萧阳与李安茹同时入店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拉面店内没有服务员完全由顾客自取，萧阳不一会儿就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拉面坐在李安茹的对面。白净的拉面沉浸在可口的汤汁内再配上绿莹莹的油菜和娇嫩饱满的牛肉着实勾起了李安茹的食欲。
　　“真是不好意思，跟我跑了一天最后只用这个招待你。”萧阳说道。
　　“你要是带我去吃大餐我才觉得奇怪呢。”李安茹分开木筷说，“这样挺好简简单单有助于思考。”
　　“还在想我为何将你临时支开的原因吗？”
　　李安茹口中含着拉面点着头。
　　“其实也没什么太特别的理由，只是想演出戏给他看而已。”
　　“演戏？”
　　“对啊！”萧阳一脸真诚大口吃着拉面。
　　“喂！不解释一下吗！”李安茹知道他又想卖关子。
　　“把你支开后我对他说我安排你去确认他的不在场证明。当然这都是假的我的目的是想观察他的反应。”
　　“怎么样他慌了吗？”
　　“恰恰相反,”萧阳喝了口汤汁，“他没有惊慌反而非常平静，平静的有点不自然了。”
　　“你要是怀疑他的话干嘛不让我真的去查证他的不在场证明呢？要是他是凶手的话不在场证明可能有作假的可能啊！”
　　“不，我想他提供给你的所谓不在场证明是确实存在的。”
　　“所谓不在场证明？”李安茹咀嚼的拉面说，“什么意思？”
　　吃完面的萧阳将碗筷放到一边说道：“这样我们先回顾一下于晨的不在证明，然后我再解释为何我称之为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如何？”
　　李安茹点点头表示同意，她也放下碗筷只不过与萧阳不同的是她还没有吃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了一会儿，“啊！找到了。于晨在案发当日20:00和20:32两次出现在所在小区的一家超市内并且有录像。”李安茹表述完后看着萧阳。
　　“这两个时间与被害人的死亡时间重合，只是因为于晨所在的小区与发现被害人的地点相距远就将这个称为不在场证明是不是有些儿戏？”
　　“可是尸检上报告白字黑字写的死亡时间与尸体被浸泡时间基本一致，”李安茹好像知道了萧阳的意思于是说道，“难道是凶手行凶后将尸体浸泡在家中然后再趁着深夜单独偷偷将尸体遗弃在发现的地方？”
　　萧阳摇摇头，表示否定。
　　“我想不会这样做。一是风险太大，即使是深夜弃尸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不小。二是需要运输工具也就是汽车，但他并没有车而且他也不会开车。”
　　“你连这些都问了吗？”
　　“问他只是确认而已我之前早就调查过他了。”
　　“咦？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若是你知道了，还能不带任何偏见的去查证吗？”
　　“喂，不要总是小瞧我好吗。”
　　箫阳嘴角微微上扬坏笑般的说：“这跟小不小瞧你并没有多大关系，如果你的思路和我一样或者受我影响那么对于案件侦破的方向就会变窄。不管你的思路是否正确重要的是与我不同就可以了。”
　　“虽然你这样说但我的意见看来并没有给你带来多大的帮助。”
　　“不，有帮助，当然有帮助。每一次听到你的见解我就更能够确定自己办案的方向无比正确。”
　　李安茹微微的翘着嘴用鼻子粗声的出着气，看的出来她已经习惯了萧阳说话的腔调但还是需要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避免发作。
　　“既然如此那为何现在告诉我你的办案思路呢？”
　　萧阳身子微微向后双臂抱胸说：“准确的说不是现在告诉你的，是在我接到电话后告诉你的。”
　　这个人又在卖着关子，李安茹心想。
　　“不要避重就轻，我的意思是……”，本来她想说现在告诉我你的想法到底有何目的，但像是发现萧阳话中有某种意思于是接着说道，“难道是那个电话，那个电话有什么意义吗？”
　　“不错嘛！终于还是察觉到了。”
　　虽然萧阳在语气上是在夸奖她，但李安茹明白这是他独有的赤裸裸的讽刺语式。轻轻白了他一眼后李安茹并不急忙回话因为知道他之后就会详细说明。
　　果然萧阳一脸优越的表情说道：“那通电话是老马打来了，内容是关于A小区下水道系统最新的调查结果。”
　　“咦？那个不是早就调查过了吗？”李安茹不明所以的问道。
　　之前的调查结果显示A小区的下水道系统与外界基本属于半连接的状态，也就是说小区内的污水是单独向外排除，外界的下水道系统不经过A小区。此刻重新调查又是为什么呢？李安茹不由得的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是调查过不过不够详细，之前的调查只是在排污公司里进行所以有很多细节没有查到。”
　　“等等，你是怎么发现下水道的调查结果有问题的？”
　　“因为在现有的线索中找不到凶手抛尸手法的痕迹，所以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到现有线索的真实性与完整性上。这其中最让人在意的就是下水道系统的调查报告，因为这份报告基本上就限定了我们调查抛尸手法的方向或者说我们只有一个方向可查。”萧阳胸口前的双臂慢慢放下身子微微前倾小声说道，“那就是我们只能以凶手是在A小区内抛尸这一方向上调查。”
　　“真亏你能想到这里。”
　　“这还得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在你调查陈晓鸥手机上的两个不明来电的过程中，我发现这两个电话的调查过程完全相反。那对咖啡店内的情侣明明没有嫌疑但我们却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证明其清白，可是于晨的调查当天你就排除了他的嫌疑。在看完你的调查资料后我也认为可以排除掉他，但转念一想如此直接的不在场证明是不是刻意为之的呢？果然后来我在陈晓鸥同学郑峰那里发现于晨与赵子豪一起打过篮球，所以我断定他与陈晓鸥的关系不会是简单的师生关系。”萧阳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说，“无辜的人是不需要不在场证明的。”
　　“果然你还是怀疑我的能力。”
　　李安茹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能力是否被其他人承认，但萧阳的一次次的打击让自己有了一种无法言说的自卑和落魄感，现在她说出这句话时一脸的落寞，语调像沿着向下的螺旋轨道航行的电车般缓缓的降下。
　　萧阳看着她的样子摇着头说道：“喂！不要像个小孩子好吗！遇到些挫折就耍起性子来。你的调查并没有失误，只是对于结果的判断有些偏差，不过这些都需要经验的积累，对于你来说已经做的很不错了。”
　　虽然知道这只是萧阳的安慰，但能从这个怪人的口中听到如此温馨的只言片语也属罕见，于是心中的落寞感渐渐被新奇取代。
　　“我没有耍性子，”李安茹依旧逞舌的说道，“那个……刚才你说的A小区下水道最新的调查结果具体内容是什么？”
　　“嗯，这个就是关键了。有了这个结果我对案件的整个思路便打开了。”
　　“喂！别再吊我的胃口好吗，快告诉我。”
　　“老马首先去了排污公司确认之前的调查发现并没有错误。于是他又找到承办A小区的建筑公司发现下水道系统在建设阶段多次修改，而留在排污公司的下水道资料是修改前的原先建设计划。其中一处的修改与本案有莫大的关系。”萧阳拿出一根烟点燃后重重的吸了一口悠悠吐出接着说道，“经过陈晓鸥所居住楼下的下水管道与小区外的一处管道相连。当时承办A小区建设的建筑公司也同时负责小区外围的下水道改建工程。由于外围的管道改变了路径其排污能力大大降低尤其是在降雨的时候，于是将其中一段的管道与A小区相连接。当然这些都是没有与排污公司协商偷偷进行的，因为协商的话可能排污公司会提出自己的改建意见，那样成本可能会大幅叠加。建筑公司为了隐蔽好这处私改行为将那段与A小区相连的管道安装了一个可动式阀门，只有在下雨的时候那个阀门才会启动当然启动的开关在小区物业内。也多亏了是老马换了别人可不会查的这么详细。喂，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明白了吧！”
　　李安茹睁着大大的眼睛既是惊讶又是欣喜，A小区的管道与外界相连那么说明于晨的嫌疑就不能轻易洗脱。这个时候她想起来刚刚萧阳盯着于晨楼下的下水道井盖的真正用意了，按照那口井盖的大小是可以放进一个人的。
　　“你的意思是于晨通过自家楼下的下水道抛尸的？”李安茹问道，“但这只是推测实施起来可能吗？”
　　虽然李安茹对可行性提出了疑问，但若成立那么于晨将陈晓鸥杀害后马上丢进自家楼下的下水并里，那他的不在场证明反而就毫无意义了，甚至可以说明他有完全的作案条件。李安茹终于明白萧阳在不在场证明前面加上所谓二字的用意了。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明天可能会早起哦！”萧阳说完将烟熄灭，然后从座位上站起。
　　“你又要搞什么鬼。”李安茹也跟着站了起来。
　　“睡前手机不要关，明天我会打电话联系你的。那……我就先走了，明天见。”说完萧阳推开拉面馆的门扬长而去。
　　李安茹并没有急忙离开而是在想他刚刚说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吗。”这句话的含义。
　　“难道，他要……”李安茹有些兴奋的喃喃自语着。
　　2
　　“啊……烦死了！”
　　在床上的李安茹一阵大叫后将手机来电挂掉。还没平静多久手机又吵吵闹闹的响了起来。
　　无奈之下她只好不情愿再次拿起手机，手机听筒里传来的是让她反感之人的声音：“喂！醒来了没有？我昨天不是提醒你要早起啊！”语气里充满了萧阳式的戏谑。
　　李安茹转头看看窗外发现天空只是浅浅的泛着白，显然现在也只是凌晨而已。她向后翻个身拿起床边的电子闹钟，上面的时针指向数字四与五之间的方位。“这么早。”带着几分无奈李安茹含含糊糊的说出这三个字。
　　“五点到队里报到今天我们的工作可不少。”萧阳的戏虐语气换成了命令式的口气，“现在距离五点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想你应该没问题吧，还有……”
　　李安茹挂掉手机后将其扔到一边，但恰在手机平稳的落在床头的瞬间又响了起来。生气的她将被子踢开像个委屈的小女孩般啊啊的乱叫一通，然后再次拿起电话烦躁的说道：“知道了我马上到请你不要再打了，还有以后最好能将具体出勤的时间提前通知，我的意思是具体的时间而不是什么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之类的，最后请你在别人还没完全清醒的时候注意自己的语气与语速。”再次挂掉电话后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此时的她已经全然没有了睡意反而因为刚刚的激动脑袋显得无比清晰。
　　因为还是凌晨怕吵醒父母李安茹蹑手蹑脚的换衣洗漱。在轻轻的关上家门后她快步下楼来到停车场。平常她都是坐公交上班的但是现在这个时间肯定坐不上公交，于是她只能开着家中那辆前年买的科鲁兹轿车。这辆车是父亲退休后为女儿买的，但她坚决不使用一是因为当时还没有毕业没有必要，即使在工作后也因为怕显得太扎眼而不开，二是因为家中父母出门购物用的上所以直到现在她都很少用。可是今天的特殊情况让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凌晨五点李安茹准时到达刑警队，但警队门口并没有见到萧阳的身影。正要打电话发现萧阳早早就发了讯息给她。信息内容是“我在鉴定室等你，顺便带两份早点。”李安茹看着讯息暗暗庆幸，辛好自己早就在路边买好两份油条和豆浆。
　　来到鉴定室门口发现地上放着用编织袋包装的三个大包裹，包裹边有两个人一个站着记录着什么另一个用卷尺测量着包裹。测量包裹的人是萧阳而在记录的人看背影应该是东方惠。
　　李安茹敲了两下门框二人转身望着她，萧阳眉笑颜开的向她走来说道：“啊！终于来了。”他将李安茹手上的两份早点夺了过来将一份递到东方惠面前。
　　李安茹没有料到还有其他人在所以只买了两份早点，一份是自己的另一份是萧阳的，此刻她回忆起萧阳讯息的内容只让她买两份。李安茹心中暗暗的道“果然又被他给算计了。”
　　“东方姐，你怎么也来的这么早？”
　　东方惠接下油条与豆浆后答道：“我值夜班压根就没有走。”
　　“哦，这样啊。”李安茹简单的应了一声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东方惠手中的油条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肚子马上就要咕咕作响。
　　东方惠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你还没吃早点吗？”
　　李安茹连连摇头说：“我在家吃过了。”
　　“她是从家过来的怎么可能没有吃。”萧阳笑盈盈的对着东方惠说道，然后打开袋子砸了两下舌说，“我最讨厌油条了。喏，别浪费了。”他将自己的那份油条递给李安茹。
　　本来还顾及脸面的李安茹想要推诿一番但转念又想自己买来的干嘛不吃。于是迅速的接下油条后就大大的咬了一口。
　　东方惠看出了她的心思像看着调皮的小孩子一般不住的痴痴笑着。
　　“我真的是吃过才来的只是想着他不吃会浪费怪可惜的。对了这三个包裹是怎么回事？”
　　“试验道具。”萧阳喝着豆浆说道。
　　“果然你想要模拟抛尸手法。”李安茹自信满满的说道。
　　“哟，不错嘛，看来我也可以少费些口水解释了。”
　　“但干嘛要准备三个啊！”
　　萧阳微微摇头看来还是得需要详细的说明一番。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编织袋是打开的，那么当时包裹尸体的形态与尺寸数据已经没法收集。于是我根据建筑公司与排污公司下水管道的资料和东方大美女这里的尸体数据大体的还原了抛尸包裹的原始形态。但毕竟不是用最直接的数据还原的，所以做了三个稍微大小不一的包裹。虽然大小不一但都是在我们计算出的数据以内的。”说完萧阳走到一边的桌台旁看着上面的三把刀具道：“剩下的就看它们的了。”
　　李安茹发现这三把刀与普通的刀具不同，每个刀柄里都有个红点不停的闪烁着。
　　“这红点是怎么回事？”
　　“这是追踪器放在刀柄里，每个包裹里也都有一个。这样它们在下水道里运行的情况我们就可以了如指掌了。有可能还会找到凶器掉落的位置。”说完他将三把刀放入包裹内。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在一旁的东方惠问道。
　　“暂时没有了，不过今天晚上真是太谢谢你了，果然有技术人才的帮忙就是不一样。”
　　箫阳谄媚的语气让李安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好吧！祝愿你们试验成功，我下班的时间也快到了，走的时候记得帮忙锁上门。”东方惠拖着疲惫的身躯向门外走去，虽然有些步履阑珊但她的倩影依旧婀娜多姿。
　　“以表谢意下次我请你看电影吧！”箫阳冲着东方惠的背影道。
　　“算了吧！只要你少来麻烦我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
　　“看电影没兴趣吃饭也可以啊！”
　　东方惠渐行渐远的将右手举过头顶慢慢挥了挥，看来她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懒的使了。
　　箫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对李安茹说道：“咱们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盯着眼前的三个大包裹李安茹眉头一紧着实为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