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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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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听漾掌中紧攥着玉囊，囊上刺莺，饶似有声，鸣洄婉转。他举步退后，企图避开迎面欺上的人。
“小哥哥，不要害怕。将你手里的东西交给我，我便能拿去交给父亲。那般，我就能带你离开彧京，他不准许我们在一起，可我想疯了……事到如今，也顾不得太多了！”
穆听漾不愿，摆头急忙道：“你离我远些，这阵儿糜花发作，你闻不得香气。”
阮无疆费力嗅了嗅，只觉小哥哥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无比沁人。表兄穆听漾自小便身附异香，月余发作一次，而他自己偏生又避讳的很，每逢闻见定要激起一身红疹。前帝被迫离位时曾预示南山藏有灵囊，其载神物，能解百病，小哥哥为祛异香费尽千苦才得了来，而今要他交给自己，想必定是不肯。
穆听漾见阮无疆止了动作，垂眸半晌才道：“还是……算了罢。”
阮无疆一惊，连声问道：“甚么算了？怎么就算了？”
穆听漾苦笑：“外头都说……是我害了舅母。无疆，你当真丝毫不介意？若我说……假使当真是我所为，你还愿不愿意同我走？”
阮无疆神色稍滞，收回悬在半空僵持的手。
“你认了……？母亲病重，父亲为求一药不惜开恩放过你我，只要你能够将锦囊寻回交予他……他便可以既往不咎……”
穆听漾将那玉囊攥的紧了些：“我不能交给你。”
阮无疆失色，言语之中颇是不解：“现在……你认了？父亲打骂追究，你遍体鳞伤时都不曾认罪，现在却认了？”他上前按住穆听漾的身子，又道：“小哥哥……你好好地，把东西给我，我当你甚么都不曾说。”
穆听漾挣脱他道：“无疆，我不起舅母。这些年扪心而问，更是我于你有愧。你放心……舅母的病不日则愈，压根儿用不到这方子。……我自己下的药，自己心里清楚。”
“小哥哥！”阮无疆唤道：“小哥哥……不要抛下我。没有锦囊的束缚，你就要走了……再也不要无疆了，是不是？”
“早跟你说了……不要过来。”
阮无疆吸了香气之后全身发软，少刻手臂已然无力，软倒在穆听漾身边。穆听漾瞧着腿旁费力伸手拉扯自己的阮无疆，终只一叹。
“我做了太多错事，无疆，你还肯不肯谅我？这前脚迈出阮府，身后便是无天之狱。”
“小哥哥……别走！”
穆听漾将他的手掌掰开，一步一步离去。
耳旁依是哀求之声，穆听漾故作不闻。
阮无疆一直待他极好，所以他更加不能将锦囊交给他。以往错了太多回，而这一次，万万不能再错。
多少人只记锦囊富可敌国，又怎还念它危可濒灭呢……
穆听漾曾也不信这玄乎的说法，却也未将玉囊打开。他不知其中究竟何物，能够充其无尚神力，在时宜大白之前，他坚决不许阮无疆受到任何伤害。
他一人从柴门后溜出府去，眼前霎然明火耀眼。定睛一瞧，才知千百官兵早在此守候，多半是为这锦囊……
怎么？皇帝如此之快便听了消息？
穆听漾退回府内，外边早已声震动天，他在马厩中牵了匹模样精装的坐骑翻身跃上，猛夹马肚。离开阮府之前，他回首望，心中只觉压抑难捱。
此生，或许再也不遇阮无疆。
——就此别过。
十月入秋，夜间颇凉，穆听漾却生生折腾出一身冷汗。身旁古木攀茂，尚未凋枯，仍还伴着暮黄之色，后头兵马把火一片红耀。穆听漾心跳剧烈，好半晌才腾出空来回头去瞧，人影相隔渐远，他却丝毫不得安心。
身上这香气愈浓，即便寻至一处远僻之地匿身，也总会引人起疑前来。
穆听漾隐隐觉得自己难逃一劫。将生平过往在脑中回顾一遭，也算不枉世人。只可惜……偏负了一人。
阮无疆打小儿便护着自己，自己却从未好言好语地相待，如今想通透了，竟无命还恩。如今费尽心血寻回灵囊，也只为祛除异香，好教阮无疆不再生出红疹来。
穆听漾苦声一笑，这算甚么？算与他阮无疆私许终身？分明都是男子啊……
马蹄声近了些，穆听漾却猛然勒紧缰绳，大口大口喘息。前方……没路了……
他御马立在悬崖边儿上向下看，只见不尽深渊。
再回首，领兵已然行至前方，讥讽地笑望他。
穆听漾跳下马，将锦囊护在胸前。
“付将军这是何意？纵使本官不禀陛下已经寻回神物，陛下可也还没下旨革职呢。”
那人听罢颇感好笑，缓步上前，悠声道：“穆大人所言甚是。但你逃得太快，若我不快一些，怎能将穆大人请去陛下面前领罪？”
穆听漾附笑道：“请？付将军这个请字用得妙。您瞧瞧这是‘请’的排场？”
身前这千百兵官手持利刃，将他围在悬崖边上。穆听漾伸手一指，言语间无不叱谪付将军行事不周。
那人闻言，忽地止了笑意，冷声道：“穆听漾，我付桓琛早瞧你碍眼，今日既逮着机会了，可真真不想陪你玩那文字游戏。你巧言令色惯了，平白生着一张精嘴，我也武断了事惯了，倒也想瞧瞧你今儿能逃到哪里去。”
“诚如您所见，我无处可逃。”
付桓琛连连利笑，后才道：“真是天助我。穆听漾，你且随我回去领罪，倘若至今还执迷不悟，可莫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穆听漾微颌首，淡声到：“只是，劳请您告诉我，穆听漾自认一生正直，何罪之有？”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便是天大的罪行！”
付桓琛语毕，大步上前，欲要擒下穆听漾，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住手！”
穆听漾定睛瞧去，再也无法故作冷静。
阮无疆……他怎会来！
“你可真傻。”
他轻声道。
付桓琛瞧清来人后竟当真停了手，恭敬地道：“阮大人。”
阮无疆不闻，赶至后连忙将穆听漾拉在身旁仔细打量，好半晌才道：“小哥哥，我好担心。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不曾。”
阮无疆听后着实松了口气，这才管顾起付桓琛来：“付将军擅自出动御林军擒人，可有陛下口谕？”
付桓琛道：“以往陛下交代卑职……若有人私藏神物，当即擒回，先斩后奏。”
阮无疆冷笑一声道：“旁人也就算了——可他穆听漾是我的表兄，是左相亲侄儿，他可曾私藏不交，我难道不清楚？”
付桓琛面色稍豫：“是卑职疏忽。”
“那如今，我……”
阮无疆话至一半，募地足下虚空，身体失力。穆听漾见此情景赶忙退开几步，一边吩咐付桓琛道：“扶他离远一些，他闻不得香气！”
付桓琛依言照做，阮无疆明显有所好转。
只是穆听漾这一退，正好退至悬崖边处，稍往后，便有碎石落下，不闻回响。
“我将穆听漾带回去……明天，明天我亲自将他送去陛下面前。”
阮无疆语罢，转面朝向穆听漾。
“小哥哥，别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他向前迈，穆听漾忧心他又将香气闻了去，一时竟忘记身后险境！
仅仅一步。穆听漾重心不稳，朝后坠去。
他曾经想过，自己是如何死，是何时死，但他从未想过会死在阮无疆面前。
“小哥哥！——”
他闭眼之前，耳旁回绕着阮无疆撕心裂肺的声音。
不甘……
怎能死在你面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