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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逢之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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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新帝
元兴十三年,穆宗因病薨逝。享年47岁。
其第五子----完颜旭即位。年方16。史称赋宗。
天子16岁大婚,迎娶震南王之幼女颜盏婷为皇后,同年亲政。
新帝完颜旭少年机敏,饱读诗书。他三岁识字,四岁熟读四书五经,六岁作诗赋,八岁便将孙子兵法倒背如流。
然而,新帝不过登基两年,南方便发生异动。
想当年,南幼主跳河自尽,长安城十方百姓全数被屠。金军本以为南朝就此灭亡,再无转圜余地。
谁知,一群余党假借复兴汉室之名,偷偷潜逃到南方后,聚集了一批子弟兵拥兵自立,并默默培养势力。他们在南方地带屯兵操练。自称南安军。
穆宗登基后,更是疏于社稷,一味沉溺美色。朝堂上递的折子通常由宦官代读。也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后来更是荒唐,将奏折交由当时年仅11岁的太子完颜旭批阅。
索性太子聪慧非常。因此常年以来,朝堂上都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元兴十五年,二月。
也就是距现在一个月前,南安军首领杀了戍守边关的金兵。
金南之战,似有卷土重来之势。
此刻18岁的少年天子,在登基不过两年后,就将面临第一场战事。
而对手,正是曾经不堪一击的前朝军。
朝堂上,天子居龙座,俯视群臣。
“如今炎(南)方反贼作乱,欲起兵谋反。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礼部尚书走出队列,作揖道:
“回皇上,这些反贼不过是蚍蜉撼树,自寻死路。不必放在眼里。”
上达将军前行一步,拜见道:
“皇上,臣愿请缨。率领五千精兵出战,3月之内剿灭反贼。”
然而,兵部尚书持相反意见。
“皇上,反贼势力不容小觑。何况九州仍是汉人居多。金朝占领中原十余年,但仍未真正赢得民心。
若他们找到机会,很可能煽动百姓,揭竿而起。
因此,此事不得不慎重考虑,精心部署,万不得草率决定。”
天子点头。
“爱卿所言极是。再小的兵力都不容姑息。
只是,朕对汉军的行军策略不甚了解。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朕近日翻阅了兵部整理的卷宗,发现当年抗南的将军都已退役。朝中不再有熟悉南朝兵的卿家。
朕深感惋惜。
如此,该如何是好?”
就在众大臣一筹莫展之际,兵部侍郎开口了。
“皇上,有一个人,十分熟悉南军。只是八年前他已辞归故里。
倘若陛下能派使者到访,并劝服他重新出山,起复旧臣。
如此,相信我军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反贼连根拔起。”
天子垂眸沉思。他的目光中,是蠡不可测的深意。
二.夫人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荒山脚下,伫立着一座特别的府邸。
外头是金雕玉器的檐如钩。里头却是别致雅趣的长廊亭。
府邸大门前的匾额上,题着“石盏府”三字。
据说,府邸的主人石盏柯原本是灭南的金朝大将,当年金南之战,将军屡立战功,面对南军,攻无不克。
然而,八年前,他带着病重的妻子辞官还乡。途径荒山住了数日,夫人甚是喜欢荒山的景致。他们便在此定居下来。
还高价买下当地乡绅的一块地产,修葺成如今“石盏府”的模样。
这天酉时,石盏府的门口,出现了一辆马车。
从马车上写来一个人。是一少年,年约十八。
那少年一袭白衣胜雪,发如黑墨,修身玉立。他将双手负在身后,抬头望着匾额上的字。黄昏的颜色渲染在少年周身。
很快就有家丁从府内出来。
少年弯腰,轻轻在他耳边附了几句话。家丁便匆匆跑进府邸。
没过多久,又有两三个人走出来。他们恭敬地将少年迎了进去。
他们带领少年走进一间客房。那儿早有人等候。
客房内陈设着一壶新沏的上好龙井,茶具是青花瓷制成的。
石椅上坐着一个魁梧的身姿。男人约四十(不惑之年),身上穿着普通的深色汉人常服。但仪态威武不凡。
男人斟了杯茶。他的双手上布满老茧。
“客人远道而来,先喝杯茶水吧。”
少年双手接过男人递来的茶杯,右边袖口遮住杯面,仰头从容地一饮而尽。
饮毕。他重新望着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石盏将军,别来无恙。”
男人转过头,眯着眼,细细打量少年。
“你是?”
石盏柯并不认得他。
只听下人通报,说有人自称九金使者。却原来是这般大的毛孩。
但少年气度非凡,双手细腻,一看便知非富即贵。而他眉宇间流露出的王者之气,更是不容小觑。
“数年之前,在下与将军曾有过一面之缘。将军可能不记得了。
实不相瞒,在下受人所托,来请将军出山。
将军是否愿意重列朝堂,为大金尽些绵力。” 少年的声音清澈好听,带着循循善诱的吸引力。
男人却不为所动。
“我早已退隐江湖多年。‘将军’这称呼实不敢当。使者你妄言了。”
少年不以为意地一笑,转而改口。
“在下知道,先生只是一时意气。
的确,先帝在位时,荒废了社稷,也冷落了先生。
但是新帝已然登基,并且陛下知人善用。先生如若这时回朝,必定能大展宏图。”
男人给自己又斟一杯茶。他捧起茶杯,边饮边道:
“在我看来,新帝也并不比先帝高明多少。”
少年停顿了一个拍子,旋即问:
“此话怎么说?
要知道,新帝上位后,可是无人不夸的。”
“眼下局势虽尚为稳定,但西蛮势力仍虎视眈眈。最近南国余党又死灰复燃。
新帝登基两年,只是着力于分权制衡,除去朝廷内的歪风邪气。
但他却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抬眼看着少年,一字一句地说:
“得民心者得天下。”
少年手中的瓷器被他用不小的力度紧紧捏着。这一切,男人都看在眼里。
“新帝即位后施行仁政,以德治国,如何民心不向?”少年的语气稍带一丝愠意。
“新帝的确礼贤下士,求同伐异,金人个个如鱼得水。可莫要忘了,纵使金人征战四方战无不克,脚下所踩的终究是汉人土地。
如今汉人百姓,尤其南方地区连年饥荒.倘若不能安抚民心,汉人们迟早会揭竿为旗,密谋造反。”
少年咬了咬牙关。随即舒展。
他沉着声问:
“那么先生,可愿与新帝携手,共商大计?”
石盏柯叹了口气,
“草民早已不问世事多年。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牵挂,那便是发妻的病。
如若有神医能够根治她身上的顽疾。那么,即使要草民赴汤蹈火,草民也在所不惜。”
少年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鄙夷。
“我本以为,先生心怀天下、壮心不已。
当年辞官,也只是因为朝内佞臣当道,群狼环伺。
想不到,竟是为了一女子,弃百姓苍生于不顾。
果然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男人听他这么说,却也不反驳。只叹一口气,幽幽地说:
“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方知酒浓。
倘若不能与发妻生同衾死同穴,那么世间万物,于草民不再有甚意义。”
少年对此哑口无言。
良久,他朝男人拜别。
“承蒙先生款待,在下告辞。”
接着将茶杯往桌上狠厉一放。挥袖而去。
男人摇摇头,无奈地说:
“终究是少年心性,不足与谋。”
可谁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少年竟又回来了。
他收起了先前的愠色,此刻的脸上又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然后,少年缓缓问:
“倘若我能治好令夫人的病。先生是否愿意,答应我的请求?”
“在下沐久,想见一见令夫人的主治大夫。”
三. 药引
当沐久走进石盏夫人的卧房时,丫鬟正端着水盆站在一边。而床榻前坐了个年轻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衣,青纱遮面,看不清楚模样。而她的脚,却并非三寸金莲。脚上着一双黑色布鞋。
她的手仍放在夫人的筋络上把着脉。
双眸却因门扉被推动的声响回过头。
她一见到沐久,眉头便紧蹙了起来。右手伶俐地抽回,局促地压住左手袖口。
沐久不动声色地,快步来到到女子面前,驻足。
“姑娘,便是夫人的主治大夫?”
“不错。”女子沉着嗓音答。但她的音色宛转动听。
“夫人如今的状况如何?”
“她身子素来孱弱。只因十多年来一直被一种慢性毒药所侵。毒素在她体内堆积,随着时光,慢慢侵蚀到她的五脏六腑。”
他不禁皱眉问:
“这么说来,她危在旦夕?”
“那倒不会。
夫人的病,是可根治的。
我有根治的方子,只是还缺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很难找吗?”
女子摇头,
“荒山上就有。”
“那明日,在下便同姑娘上山。”
女子抬头望着他。
她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双瞳盈盈如剪秋水。
“不必,我自己去便可。”
“让我同你一起吧。”
他诚恳地望着她,放柔了语气,
“在下与姑娘的目的一样,只是想夫人快些康复。”
她睐了他一眼,只冷淡答:“随便。”
面对他的一番好意,她反而横眉冷目相对。
她似乎,莫名地对他有敌意。
沐久抿抿唇,不动声色。
他又默默望一眼女子紧压的袖口。
然后,嘴角不禁浮现一个略带深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