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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冬日上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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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阳出国后不久,耀辉给陈思打电话问她周末是否有安排。陈思说都在忙着写毕业论文和找工作。
“那就是没有特殊安排罗。”耀辉说,“明天早上八点到你宿舍接你,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便挂断电话。
“喂!喂!”耀辉向来这样,先礼后兵。
晚上,陈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踏实,觉得自己隐隐约约被一团烟雾包围着,她使劲的挣扎喊叫,声音听得自己心碎,就是没有人听见。她其实没有弄出声音,她梦魇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陈思站在宿舍的阳台上,雾锁天地,冷风野鬼一样的在她耳边凄厉惨叫,陈思不由得拉紧了血红色的大衣,像一个被冻僵了的灵魂,冰雕一样杵在那里,唯有眼光扫射着广角。一辆轿车停在宿舍楼下,她心中一颤抖,冰壳立即融化,灵魂复苏,急忙抓了手提包,跑下楼来。
“耀辉,你要带我去哪里?”
耀辉刚才从轿车的反光镜里看到陈思向他跑过来,穿一件齐小腿的火红的呢大衣,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既然来了,上车吧。”
“噢,你不容我拒绝,叫我来,又不告诉我去哪里。”陈思低下头,手扶着车门,犹犹豫豫。
“你可以不来。”
“我不会拒绝你。”
“上车吧。”
陈思上了车,瞥了一眼耀辉,又转头眺望车窗外。
耀辉穿一件黑色的呢大衣,长至膝盖上,黑色的裤子。颜色厚重,男人常穿深色的衣服,陈思并没有多想。
车出了青城,一直往梅花村的方向开。
“你到底要干什么?”陈思仿佛要摆脱某种屈辱似的说,梅花村有她太多心酸屈辱。
耀辉回头看了陈思一眼,眼里射出一束寒光,凉透了陈思的心。
“到了你自然知道。”
陈思无奈的望着着这里熟悉的一山一水。
十年了,梅花村比以前安静多了,近了,近了。闻到鸡鸣狗吠之声,小孩子们在田野里嬉戏的声音,老人长长的竹节烟斗冒着的淡淡烟雾,晕绕在老人的眼前,后面蹲着一条白狗。
耀辉在村头停了车,从后座上取出一个大袋子,拽着陈思从小路上山。
陈思看到袋子里的冥币,突然记起来今天是耀俊的忌日,也是自己的重生日。要不是耀俊,躺在冰冷黑暗的泥土下的便是自己的尸体,十年了,只剩下一捧白骨。
“十年了,要来的终究逃不掉,十年了,你还是记恨我。”陈思的脸苍白得像只无血的鬼,冰冷的声音中杂着悲戚。
“十年,你竟不记得他的忌日。”耀辉冷冷的说。
陈思无言以对。可是十年来,她没有一日忘掉耀俊。
半山腰的那片梅林,雪白雪白的,空气里有梅花和烟火的味道。
穿过竹林,有一个小土包,那便是耀辉的天地。
可是今天,梅林深处人头攒动。当年的小土包似乎长高了不少。
耀辉回头望了陈思一眼,陈思依然是无奈苍凉的表情,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像一个急需保护无依无靠的瘦弱女子。
耀辉转过头,毫不迟疑地往人头攒动的地方走去,陈思紧紧跟随。
耀俊的坟被重新翻修,前面竖了块墓碑,小土包也用大石头整齐的围了个大圆。
“我来啦!”耀辉对大家说。
耀辉也没想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想必是因为现在自己发达了,好多早就不走动的亲戚又凑了上来。人情历来趋利避害。
“耀辉来啦!”
“这位姑娘是?”
十年了,陈思的样貌他们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陈思还是感觉到有一双眼睛盯着她,眼光如一把把尖刀刺得她生痛。
“是你,你这个祸水,还有脸来这里,梅花村几条生命葬送在你娘两手上……”妇人头发花白,陈思认出是耀辉的母亲,只是比她实际年纪显得苍老。
“妈,妈……你别这样,陈思是来看耀俊的。”耀辉马上过去拉住母亲。
“谁也不要替她说话,既然有脸来,就让她跪在这里,跪在坟头三天三夜。”
“妈!”
“对不起……”陈思当着众人跪下,几乎要哭出来,却忍住了。
“妈,这不能怪她。”
“她就是凶手,你弟弟是因她而死的。”说着又哭天抢地。
“她娘,陈家也是一片心意……先回去吧,也差不多了。”
耀辉的爹拖着老伴,众亲戚也来相劝,随后一同下了山。
“起来吧,人都走了,我送你回去。”耀辉说。
“你是故意的?”陈思冷冷的说,像是自言自语。
“你要怎么想随你。”
“我欠你们王家的,怕一辈子也还不清。”
“不,不是这样。”
……
下山的时候依然走小路,陈思走在前面,耀辉紧随其后。
“小心点,下山的路不好走。”
话音刚落,陈思就被路边的野草绊了脚,往前一个趔趄,手背被巴毛草割了好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耀辉上前扶她,取出袋子里的毛巾紧紧捂住止血。
“叫你小心点,慢一点嘛。”
“我要是摔死了不正合你的意。”
耀辉便不再说话,帮她包扎好,一路上一直提醒陈思小心,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