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者楼诚 此心如月》枕楼

19、温存

　　汪曼春这两日都跟自己在一起，而且她如果真的派人刑讯了阿诚，一定不会跟自己一再承诺阿诚无虞。那就应该是藤田刑讯的阿诚，藤田刑讯他，是为了明台还是我。明楼在办公室，细细推敲这过程中的起承转合。

　　梁仲春把昨日跟踪明楼拍回来的照片放到了藤田面前。
　　“藤田课长，你看一下这些照片。”
　　藤田细细看来，十分震惊，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明楼和汪曼春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藤田课长，您不会奇怪为什么汪处长一直审问不出有用的信息，却不敢杀明家小少爷。因为汪处长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下狠手要杀毒蝎，您想啊，她一心喜欢明长官，明家大小姐本就不待见她，她若是真的处理了毒蝎，明镜还能让她进门。所以毒蝎在她手上就审不出个屁来。”
　　藤田听他嘴里不干不净，就瞪了一眼：“梁处长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毒蝎到你手里，你有把握审出东西？”
　　“我有把握。”梁仲春正色道，思及明楼给他看过的那份文件，心头火起道：“还有一事汪处长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她对权力和欲望的追求不弱于任何一个男人，当时南田课长还在时我虽是她的上级，可她不知道从何处得来各种关于南田课长的信息，使得她深得南田课长信任，几乎架空了我。据我所知，当时她在南田课长身边安插的几个线人，后来都被调走了。藤田课长英明，想必汪曼春不敢在您的眼皮下做手脚。”
　　藤田对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不感兴趣：“行了，我做事不问过程只要结果。你直接去七十六号接管毒蝎的审讯把。”

　　明楼办公室，电话响起。
　　“明长官，是我。事情办成了，藤田已经把明台移交给我了，今天晚上就能来与明台见上一面。”
　　“好的。梁处长办事确实效率。”
　　明楼站起来，单手取过外套，看了眼桌上的请辞文函，一把抓起，往门外大步走去：“刘秘书帮我给藤田课长打一个电话，就说我有事找他。”

　　藤田办公室门口。
　　“明先生，藤田课长里面还有客人，您不能硬闯。”高木一路拦着明楼，忽然高木不动弹了，一步一步往后退，脑门上顶着明楼黑洞洞的枪口。
　　“把门打开。”
　　高木无奈，只好开门：“藤田课长，不好意思，明先生找您。”
　　明楼这才慢慢悠悠的收起来枪。
　　“明先生，何故如此生气？”
　　“那藤田课长您又是何故，刑讯阿诚。或者我也可以直接问，您审出什么结果没？”明楼走到藤田桌前，理了理衣服从容坐下。
　　“明诚先生一个晚上只是汇报了明楼先生日常的各项工作，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说毒蝎的事让你十分伤心。”
　　“就为了这点东西，藤田先生没有任何文件通知，没有知会我本人，从我们明楼家门口把我弟弟接进了七十六号严刑拷打！看来是我明楼太无能了，您说是吧藤田课长？”
　　“明楼先生，我……”
　　“既然明楼无能，不足以为您分忧，那请您收下我的请辞函，明楼从此闲云野鹤，岂不逍遥？”
　　“明楼先生，不要冲动。我承认，我们擅自带走明诚先生是我们的过失，但是当时的情况您也知道，我必须这么做，才能够确保您和明诚先生没有任何事先勾连。”
　　明楼轻轻笑开：“藤田先生您未免也太天真了，若是我与阿诚要事先勾连，何必等到事发？明诚是我明家人，他怎么可能做出背叛我的事情。”
　　“可是您的另一个弟弟，难道不是背叛了您？”
　　“毒蝎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跟我本人和我们明家没有任何关系。藤田先生，我时间宝贵，既然我已经递交了辞职函件，我便不多做打扰了。”说罢，明楼起身作势要走。
　　“明先生请留步，请留步！和平政策的施行还需要您的工作，现在上海经济初步稳定，万万不可再让上海经济动荡下去了。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疏失，如果能够补偿您和您的家人受到的伤害，我们愿意全力弥补。”
　　明楼停下脚步：“藤田先生的意思是，明楼尚且有价值，能够与您讨价还价一番？既然如此，我本来就是商人，我们在商言商，确实可以聊聊。”
　　“明先生，请说。”
　　“藤田先生，那个通知我大姐的电话也应该是您派人做的吧。通过我大姐的反应，阿诚的审讯，还有这段时间对我的监控，您是不是对我的疑心也是消除了呢？”
　　藤田点了点头。
　　“好，那尽然如此，我也不妨跟您坦诚的说，明台虽然不是我亲弟弟，但终究是我明家长大的，看他受刑实在心疼不过，但是明楼对您是绝无二话的，我只是想说如果汪处长实在审讯不出什么结果，那我只是替舍弟求您，但求速死。”
　　“明楼先生这话也是人之常情。关于毒蝎的审讯，我刚刚已经交代给梁处长了。”
　　“梁处长？”
　　“恩，是的，而且，有些事情，我也需要向明楼先生证实。”藤田从文件下取出几张照片递给明楼。
　　明楼看了一眼，吃惊道：“这照片，昨天你们派人跟踪我？”
　　“不是我派的人，是梁处长。”
　　“藤田先生，无论是谁，我必须向您说明我对汪处长绝无私情。您也知道，明楼与原子小姐相识许久，原子小姐天真烂漫，绝不同于汪曼春这等蛇蝎心肠的女人。明楼此番陪她实在是为了支开她，避免她过度刑讯明台，和骚扰我大姐。”
　　“那么明先生，汪处长是否对您存有私情呢？”
　　明楼点了点头算是默许。
　　“那么说来，梁处长所说确是实情了。明楼先生，毒蝎的事我相信梁处长很快能给我们一个答复，只要毒蝎说出事实，我也不会折磨他太久。至于阿诚先生的事希望明先生不要介怀，希望我们能够维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那是自然，合作是建立在信任之上的，我会信任您，也希望您信任我。不仅是工作上的，包括我和原子小姐的事情。”
　　“明楼先生是世家子弟，才华横溢，若是能真心与我们合作，我自然对明先生真诚信任，我信任您，我的女儿自然也信任您。”

　　从藤田处出来，明楼换了衣服，打扮成普通卫兵的模样，跟在梁仲春身后潜进了七十六号刑讯室。
　　常年不通风的地方浸满了血的味道，腐肉的气息，和死亡边缘的绝望感，明台就坐在那中间。几乎是浴血的身躯，没有一处不是伤口，明楼痛苦的闭上眼睛，眼前分明是那个除夕夜与自己笑闹喝酒的孩子，分明是那个在巴黎耍赖撒娇的孩子，分明是当年失去母亲时在自己怀里嘤嘤哭泣的孩子。可这周身没有一丝生气的样子，哪里是他，但最痛的是却又确实是他。
　　梁仲春从来没看过明楼这般模样，也是难受，便转过身去不看了，小声说道：“我接手了他，你就让他招点东西出来，我好赶紧处理了你弟弟，省得受这些罪，哎。”
　　明楼点点头，十分真诚的说了句：“谢谢。”

　　“明台，明台。醒醒！”明楼试图推醒他，却没有效果，梁仲春走过来，拿了个鼻烟往明台鼻下塞去，明台立时挣扎的清醒过来。
　　“大哥？”明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楼点了点头，示意梁仲春先出去。明楼看着明台：“我时间不多，你保持清醒听清楚。你后天晚上承认王天风的密码本是真的，然后把你之前军统所有行动都跟梁仲春汇报了。除了黎叔那一线不能说，与死人相关的任务都能说。梁仲春拿到东西明天就会处死你，届时我会派阿诚来执行任务。我会救你出去。听懂了没。”
　　明楼附在明台耳边说完这些话，口鼻间全是血气，野腥呛人：“听懂了没有？”
　　明台艰难的点了点头。明楼立起身子：“明台啊，知道什么就都说了吧，省得受这些罪，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已经是咎由自取了，不要再多加挣扎了。你好自为之，到时候我会派阿诚送你最后一程，也算是我们兄弟情分了。”说罢明楼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
　　明台看着明楼离开的方向，心里算了有了底了。人最怕没有希望，绝望的恐惧往往会吞噬一个人的勇气，而一旦有了希望，便能激出人心底里最后的强韧。明台知道大哥今天来，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希望，让自己撑下去。从小就喜欢跟大哥对着干，这回好歹顺从大哥一次吧。想到从前那些无忧的时光，明台不禁笑了笑，这一笑又扯开了伤口流出血来。

　　折腾完这一天，明楼几乎是疲累到了极致。只是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他的阿诚。
　　明诚在床上躺了一天，入了夜他还是辗转难安，一方面是为了明台，一方面是这全身的伤，实在是没法安眠。还有最重要的原因，大哥还没来。
　　凌晨三点钟，明楼翻墙进了黎叔家里，上了树，蹬在墙上，攀着窗户，一下一下的敲着。
　　明诚本就没怎么休息听见声音，慢慢的起身走了过去：“大哥！”
　　明诚赶紧打开窗放他进来。
　　“我这年轻的时候没干过这么放肆的事，一把年纪了还爬窗私会。这老脸算是丢尽了。”
　　“大哥，怎么这么晚过来？”
　　“那我的身份我是能中午时候，敲锣打鼓大摇大摆的来吗？上回那是你昏迷不醒我实在是着急了开了车过来幸亏是个大早上没被人发现，不然我们俩都得完蛋。你的伤怎么样了？”
　　“明台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就是因为明台的事，我才要问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后天陪我去执行明台的枪决。阿诚，我有些害怕。”
　　“什么！”明诚一下子站了起来，周身的疼痛又让他跌坐在沙发上。
　　明楼赶紧敛了玩笑，又是愧疚又是心疼赶紧搂过了明诚：“你别动，不要着急，我有办法救他。”
　　明诚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能救他不早说！”明楼实在觉得可爱极了便轻轻的吻了一口，明诚的唇上又伤口，可能是受刑时忍痛咬伤的。
　　“你先跟我说，怎么救。”
　　明楼轻轻的靠近明诚，低声交代。
　　“可是大哥你有把握吗。”
　　“把握，什么叫把握，那毕竟是明台，让我怎么有把握。就是没有才害怕。”
　　明诚知道大哥的方法是铤而走险的，现下他只能倚靠在明楼身边安抚他，却忽然想起昨夜还有前夜明楼与汪曼春共度的夜晚，猜想难道他是从汪曼春处过来的，顿时恼怒起来，支起身子，作势想推开明楼。
　　明楼很奇怪，这孩子前一分钟还像个小绵羊顺从乖巧，后一分钟怎么变成被踩着尾巴的猫了。
　　“干什么干什么！动来动去的，不怕扯开伤口了。”明楼按住他，手上却没有使力生怕弄疼了他。
　　“大哥，你从何处来？”明诚见着既然挣扎不过，但是心里却是有点气索性扭过头不看他。
　　“我……”明楼刚想作答，却看他别扭的样子，细想想便知道他的心思，低头浅笑道：“干嘛忽然问这个？”
　　“我，我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回家跟大姐服软了。”
　　“家我是回了，不过我被我们那个暴脾气的大姐赶了出来。所以我只好去了……”
　　“去了汪曼春那里是吧？”明诚实在没忍住，说完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是想去她那里啊，这不是怕你生气嘛，当然就不敢去了，在办公室呆到半夜又在街上晃了许久，这才过来的。”明楼看他嗔怒的样子，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这两天的担惊受怕在这一时尽数消弭了，无论如何，活着就是好了，毕竟这个人已经在自己怀里了，毕竟这个时局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明诚沉溺在这份危机过后的温存里，在七十六号的时候，曾经想过会不会见不到他了。当时想如果真的见不到大哥也无所谓，毕竟他都融在了骨血里，见与不见又有何区别，徒增痛楚罢了。可现在看来，能见到大哥，能在他身边，安稳的说上几句话实在是如天堂一般，又何必为了那微不足道的汪曼春置什么气呢。
　　“好了，是大哥的错。大哥不该和她同住，你放心，我清清白白绝对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明诚轻轻笑道：”是是是，我相信大哥，绝对光风霁月，绝对谦谦君子，绝对发乎情止乎礼……”
　　“什么发乎情止乎礼，胡说八道什么，快去给我睡觉。”说罢扶起明诚回到床边。又从柜子里取了床被子，脱下自己的大衣全数铺在床上，按了按床，比刚刚柔软了些，才让明诚躺下。自己则合衣躺在外侧，明诚的手指上固定着夹板，明楼沉痛的看着他的手，从前这双手修长美好，指节清晰有力，这手是最像阿诚的，它曾拥抱过自己，温情时就像丝绸缎匹；它曾画过一个家，一笔一划从从容容，就像清泉流水；它曾为自己开过枪杀过人，决绝时又是如钢如铁；这一切都像阿诚，分明就是阿诚。可现在呢。明楼几乎是逃避的别过了眼神。
　　“阿诚，这双手何时才能在画一个家给我。”明楼揽过他，吻了吻他的发顶。
　　明诚浅浅的叹息。
　　“没事。画不画都不打紧，毕竟最好的家你已经给我了。”
　　明诚动容的看着他，逆着月光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的安稳，便是世上最好的所在。

　　楼诚日常 part19 官逼民反1
　　明楼将明台的退学通知和伪造的小报消息放在明镜的桌上，惹得明镜大怒，最后明楼还似真似假的给了他一顿家法。明台大受委屈。
　　明台：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明楼：那就好好闭门思过。
　　明台腹诽：山水有相逢，你给我等着！

　　风平浪静几天过去。

　　明台的报复行动开始。
　　明楼号称毒蛇，自然难打，但要是拿住了七寸。要打也不难。
　　七寸。是什么呢。

　　明台坐在楼梯上思索了一夜。
　　清晨。明楼从明诚房里出来。
　　明台奸笑：早上好，七寸。
　　明楼：什么？
　　明台纯真的笑：早上好！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