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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回 ...

  •   死生一瞬,难敌白衣剑
      纵横万般,停车羌子笛

      马,还在飞驰,人,还坐在马上,白衣,还在那里。
      当他们擦身之间,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也真的什么也没发生。在寻常人眼中,的确是这样。于是马蹄继续哒哒而去,而那一袭白衣,也消失在风尘夜色之中,就像两个陌路人......
      少顷,血的味道清晰得钻进少年的鼻子,而□□的马,也红得更加鲜艳......
      他一手御马,一手把伤药随便洒在身上,又吞了粒丹药,片刻也不曾耽搁。
      而雷雨之下,比他年长的少年,正静静躺在炕上。夜已很深,可炕头的灯,还没灭,不知等了多久,屋外轻轻响起了被雨声淹没的脚步。然后,门轻轻开了。
      斗笠、蓑衣,啪嗒啪嗒得滴着雨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少年道。
      “为什么?”来人慢慢除了雨具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已经没法上阵了吗?”
      “杀人的法子有很多,也自然有不用兵器就可以杀人的法子。”
      “你认为我有法子?”
      “你有救人的法子,当然也会有杀人的法子。”
      “可这法子太阴太损,我不喜欢。”
      “可我们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我们......么......”少年嘟囔着,良久,道:“这法子并不算多高明,你肯定也早就想到了。”
      “你猜得没错。”
      少年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想到,那你为什么还来找我呢?”
      “一个人想的法子,总会有纰漏。”
      “你身边的聪明人并不少。”
      “可人的时间,往往只够把一件事臻至完美。”
      少年看了看他,笑道:“你看我聪明吗?”
      “的确很聪明。”
      “和你比呢?”
      “你聪明。”
      “你还真谦虚。”
      “在这舒服吗?”
      “要是能碰女人,我就更舒服了。”
      “等你再好些了,又有何不可。”
      少年笑了笑缓了口气,轻轻张着嘴,却再没发出任何声音。那人呢,也是一模一样。
      等他们把嘴闭上的时候,便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来人再披上蓑衣时,随手丢给少年一本册子,便消失在纷乱的雨声之中......
      夜,尽管长,可也总有尽的时候。等天亮了,雨也就停了,太阳也就出来了。
      暖洋洋的日光洒在暗红斑驳的城楼,就像是前朝荒没,重见天日的沉沙折戟。崭新的城门却打着崭新的“补丁”。
      这“补丁”,正是三军统帅亲笔写下的“罪己书”。
      公孙华睡得很晚,却也是他睡的比较满意的一觉。一旦他睡着了,就算有十面罗在他耳边敲也绝对叫不醒他,所以再见到太阳时,已经到了正午。
      “很久,没睡这么沉了呢......为什么啊......”
      “老人”这么想着,却一遍又一遍得把脑中凌乱的杂物丢进一个隐蔽的角落。再走进大帐时,只有刑笙一个人半躺着灌酒。
      公孙华也不介意道:“老将军是回去刮胡子了吗?”,说着,他又回到了那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图纸前面。
      “对啊,输的一败涂地,我们定的三千,实际上要走的不过才几十个而已。”刑笙笑着,转而又道:“不过,走的人里面,有一个比较特别。”
      “哦?”公孙华道。
      “百夫长,洛益阳。”还没等“老人”发问,刑笙便道了出来。“此人机敏,可比李斯,我们要不要放他走。”
      “这次我们要不要赌一把。”老人道。
      “跟您老人家赌啊,那我要先下注。”刑笙道。
      “可以。”
      “赌什么?”
      “就赌洛益阳是忠是奸。”
      “我赌他会帮我们,如果我赢了,您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你输了呢?”
      刑笙笑道:“没什么可输的,要不是您把我收入门下,从小带大,我这条命早没了。”
      “看来怎么算,你都不会输的。”公孙华道。
      “可是赌局已下,您是断然不会反悔的。”
      “老人”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婆娑着面前的图纸,他突然道:“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也许,时间的确长了些,但好在,这条路也快要走完了。”刑笙这么说,这么笑。
      “我们之中,所有人也都回不去了。”
      “可以啊,只是我们要走的路,还会更长一些。”这一次,他不再笑了。
      “回不去的......”
      “老人”似是自言自语,轻叹着,徘徊着......“我们不可能回去的”......
      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再没有停下的可能,而那虚无缥缈的时间,正是最好的史书,不偏不倚,记录最公正的文字。
      阳光斜斜洒落的房间,也正在这最古老的史书落下并不浓重却必不可少的一笔......
      少女的刘海遮蔽着悲伤的痕迹,反复斟酌着朝野各方的动静,而这凝神的思绪却被一阵扣门打断,淡淡唤了声“进”。
      角落的暗门便轻轻动了起来。一身麻衫的女孩儿微微欠身,少女便道:“最近城里怎么样。”
      “回大小姐,最近城里也不知从哪来的风声,说雁门关大败,不到半日已经是人尽皆知。今早还有一队声势浩大的商队,据说是走丝路的,不过依奴婢看,身怀武艺,绝非泛泛。”
      “哦......商队里有孩子吗?”
      “孩子?”女孩儿想了想,肯定道:“没有。”
      “他们现在住在哪?”
      “城南,琼花巷。”
      少女笑了笑道:“让燕子去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报,如果是那边的人,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想了想,又道“另外,给絮妹带消息,即日起所有进宫、留宫的人,第一时间尽数上报。再给南边递个信儿,年节后,特使就会过去了。”
      “是。”
      “这次,我们都不能再心软,稍有差池,雁门死的,就不是一两个了,明白吗?”
      女孩儿咬了咬嘴唇道:“奴婢明白。”
      “还有事吗?”
      “大小姐......”女孩儿揪着衣角,欲言又止道。
      少女眼角不觉透出一丝幽怨,却还是道:“六公子出门了,要是顺利,寒食前就能回来,放心吧,没事儿。”
      女孩儿一听,言语间不禁乐道:“嗯,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少女淡淡道:“没了,下去吧,小心些。”
      女孩儿躬身而退,脚步也轻快起来。
      而那日夜策马的少年,却全没个公子的样子。一路上,饿了,就吃些干粮;困了,就随便一躺。他换衣服,不过换的衣服却总是件寻常宽大的袍子。若是硬要说有什么能跟“公子”这二字搭得上边的,便是每到一驿,换得那匹良马,可换来换去,他的马总是枣红,也总会很听他的话。
      也幸而时将入冬,丛林之间并无瘴气,一路上自打跟那白衣人照了面,也再没受过埋伏。单骑纵马,加之卓越轻功,不到半月便已经到了地方。
      翻身下马,草帽一顶,扔了几钱银子便偷偷入了城,更别说看到他的手。转个角,绕个巷,便听一声落笛,韵律高亢,曲调悠扬,更惹得公子一笑。
      循声而至,隔篱望去。编发缠头,晚风衣毪的姑娘正坐在门前,吹着一抹晚秋。几片枯叶随风,掩一弯梨花浅笑。
      少年抬了抬草帽笑道:“拉巴子。”
      女孩儿一见来人,马上停了笛子笑道:“墨公子!”说罢,跳着开了门,便引少年进门道:“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么常时间你去哪了啊?之前你不辞而而别,还以为你被生气了呢。”
      “生气?”少年道。
      “对呀,什么都没说就让你留下来。”女孩儿道。
      少年一愣,又笑道:“没有啦,只是家里出了些事情,让我急忙赶回去一趟。”
      “那这么说,这次可以多在这住几天了吗?”女孩儿激动着说。
      “我也想多吃几天你做的馍馍啊。”少年道。
      “我今天刚做了一笼呢,走,快进屋吧。”拉巴子道。
      少年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马背,那马儿便走到一边打起了盹儿。
      屋子不大,却很整洁,墙上挂的皮毛也让人觉得很温暖。女孩儿端上一坛“日麦希”,也给少年准备了酒具。笑道:“这是今年酿的,快尝尝。”
      “好酒。”公孙浔品上一口便道:“你酿酒的本事又厉害了不少!”
      “那是,今年我可是费了好多心思呢。不过你回来的也真是时候,再过两天就要‘年节’了,那时候可热闹了。”
      “拉巴子。”少年揣度着道。
      “一进门就看出你有心事了,说吧,怎么了。”女孩道。
      “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也,住不了多久的。”公孙浔道。
      “我知道,你就像是老鹰,你的天空很大,不会一直留在哪里的。”开朗的笑容微微落了嘴角,还是笑道:“对了,想让我帮什么忙?”
      他笑了笑,胸中酸苦,也不是滋味儿。只是有求于人,才利用这活泼的女孩儿,心上也不禁暗骂自己“卑鄙”。可尽管如此,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拉巴子听了先是一惊,随即也笑着答应了下来。
      于是两人便又开心得喝起了酒,搁着火的蒸笼突突得冒着热气,煮锅的柴火也跳起舞来。屋宇篱笆的每一个角落都欢迎着这个少年的归来。那袅袅炊烟,咂酒饭香,也都给他一种“家”的感觉。可他知道,他自己的家,不在这里,家里的那个人,也在等他回去......
      那个人每次都会给自己做好吃的,也会因为自己带回去的一两件小玩意儿没了姐姐的样子,也总会因为在自己受伤时,哭得像个孩子......
      现在,夜已经深了,他心上的人辗转反侧,久不能寐,索性又披上了衣服添了些灯油,继续思量着手上的卷宗。
      而这一夜睡不着的,又何止她一个呢?
      轮椅上的人围着披风,正想乘着夜风看一看澄澈的月色,却因为一个不留神,在门槛上狠狠摔了一跤。翻倒一旁的椅子正转动着轮子“吱呀呀”得嘲笑着他的笨拙。
      “呵呵。”他轻笑着叹了口气,想哭,却是笑着,满是青筋的双手在地上用力,拼命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高傲的头颅不曾低下,愤恨的双眼只盯着唯一的目标。当额角慢慢渗出水雾,一只柔弱无骨的皓腕映入眼帘,费力得搬起了偷懒的椅子,慢慢推到了他的面前。
      饶是那姑娘孤簪常服,一双明眸灵动,却甚是讨人喜欢。那人一眼看去竟似痴了,随即仿佛一盆冷水泼下,淡淡道了声“多谢。”
      那姑娘笑了笑,躬身上前,两只手臂拼命抬着他废了老鼻子力气才总算把他抬回了椅子上。公孙渔看着她可眼中全无她的身影,蹙了蹙眉道:“姑娘可是姓阮?”
      “小女子阮嬗,久闻三公子大名。”女孩儿道。
      “原来姑娘就是我云弟口中的妙人,幸会。”
      “嬗儿~”
      公孙渔笑了笑道:“看来姑娘成为我公孙家的人只是早晚的事了。”
      话音未落,公孙云便一个“鹞子翻身”从房檐斜斜落下道:“太好了,总算抓到你了。”
      “云弟,你这么匆忙,想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公孙渔道。
      “三哥,我娘找嬗儿......”公孙云一愣,忙道:“三哥,这位是......”
      轮椅上的少年摆了摆手道:“我知道,她就是你的心上人嘛,既是主母有命,你们就赶紧去吧。”
      大少爷不好意思得扰了挠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过去了,三哥咱们回头再聊。”
      “去吧去吧~”公孙渔笑道。
      公孙云笑着,自然而然得牵着她的手,离开了老三的视线。
      不良于行的少年轻轻呼吸着衣襟上残留的余香,也不免得心神一荡。自嘲得笑了笑,他慢慢将椅子推到早已布好的残局之前,信手落下几枚棋子,便沿着幽幽小径徜徉在竹柏之中......
      正是:
      一般儿女家国恋,
      多情公子一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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