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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回 ...

  •   三把新火,出仕座庙堂
      墙外花残,故人踏霜来
      挂了名,验了件,太原县丞公孙凤,上任。
      县衙比着帝都大吏的府邸虽然是小巫见大巫,却也是太原城数一数二的豪华了,与之前隐居的山间庭院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不同的是,说媒的人杳无踪影,只因在前一夜两情相悦的人儿已经定下了白首不相离的约定。
      青涩的少年回想起前一夜的温馨,偷偷扬起了嘴角…….
      “小凤,这些年,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酒过三巡。老人的气色如童,却不无醉意,吕明夫妇相视一笑,看着对面的两人。
      六只眼睛齐刷刷得盯着,公孙凤面色凝滞,周好呢,更是如坐针毡,长发轻垂,拼命的的想躲在里面。乌发之中,手指和裙子悄悄打了个结。
      “这些年,你对好儿的好,大家都看得出来。你这次回来,明日便要上任,也算得上是立业了……”周恒顿了顿,少年笑了,却,有些苦涩……
      周恒又道:“我的意思是,不如先行婚约,再选吉日完婚。你们意下如何?”
      弱弱的声音淡淡得回答道:“好儿都听爷爷的安排。”
      老人笑了笑,和蔼的目光落在少年的心湖,那一圈圈的涟漪,谁又能让它平息?
      这只不过是计划的第一步,公孙华,那个人还没死,我有什么颜面去娶好儿……一切,一切的一切为什么总是让人哭笑不得……不答应么?那样,爷爷和好妹一定会伤心吧,至少,也会很不高兴,爷爷也已经年纪大了……我这条命,是爷爷和好儿的…..
      少年笑了,在三秋的时节,就像是枝头的枫叶,超脱了生死束缚,只为绽放一抹艳红。
      膝下千金,尽数奉上,少年抱拳道:“谢爷爷成全!”激动,感激,渴望再无法言表。而那死也要保护好这个“家”的信念,让老人笑着捻起了雪白的胡须……
      少年的身影晃动在不染纤尘的卷宗之间,虽然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县丞在任,只是捕头主事,可是这里还是那般整洁,连摆放都是论数排序。少年笑了笑道:“那位扫地的老大爷真是不容易啊。”想起他那佝偻扫把的身影,又不由得叹了口气。上了年纪,却要做如此粗重的活,一定也背负了什么东西吧。
      榆木案前,威严的官服把背挺得笔直;狼毫在手,墨色的足迹在宣纸上大步流星;此刻的少年,虽然眉峰凛冽,却已经没有摄人的杀气,双瞳严厉,却更多的是慈父的关怀。待笔杆放下,唤了声“师爷!”
      健硕的体魄便出现在眼前,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王大哥啊,召师爷呢?”
      “师爷他……他巳时说再去看看前两天老大人家失窃的案子。”
      “咱们的师爷还真是恪尽职守啊。”少年笑了笑道,温和的眼中,总封着一把利刃,一把动惊天下,封稳一方的神兵。
      “那是,那是,大人英明。”
      “王大哥,帮忙把这几张榜文贴出去吧。另外让师爷帮我整理一下本县十年间户数、牲畜、收成的卷宗。”
      “是。”说罢,那捕快便接过榜文,刚要出门,便笑着折了回来道:“大人,这榜文……”
      “怎么了?”
      “大人您有所不知,只要不触犯律例,这衙门朝南开,凡事往前看,已经是通国不成文的规矩,这……”
      “你是说我断了你们的财路?”
      “小人不敢,只是……只是大人,您这么做,邻县的大人们知道了,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啊。”
      少年笑了笑道:“你落过难么?”
      早已被磨得没有棱角的面孔,一下子沉了下来,用爆竹般的声音道“小人这就去!”说罢,已经迈开了步子,留下一个虚影。
      公孙凤信手端起茶盏,品了口不禁道:“还能喝到那样的茶么……”转而又自语道:“师爷那么恪尽职守,我也不能怠慢啊,毕竟是老大人,对县里的了解,应该更详细些,虽然,并不是什么清官,不过能贪得到钱又安享晚年的,一定不笨。”
      少年整了整官服,迈出了朱漆门槛,当挺拔的身影与年迈的影子重叠的时候,似乎更像是茁壮的大树,舒展枝叶,想要庇护已经奄奄一息的枝桠。
      织锦华服,穿梭于世,所到之处无不避让三分,投以羡慕。而这位年轻的县丞洋溢着平静的笑容,静静聆听着每个人的心声,与其说是他父母,倒更像是一个孩子——一个孝顺的孩子。
      “烦请通报,新任太原县丞公孙凤,前来拜会慕容清,慕容老大人。”少年道。
      高墙阔门之下的汉子笑脸相迎,拱手道:“小人见过公孙大人,大人稍等,小人这就去通报。”
      “有劳了。”
      “不敢不敢,还请大人稍后。”
      说是稍后,不过这一稍,还真是后。一炷香的功夫过去,还是没个信儿,少年静静站在那里,安静的笑着,宛如磐石,一动不动。
      待日头偏正,少年终于走进了这扇福祸未知的大门。
      “公孙大人屈尊寒舍,蓬荜生辉,老夫不胜荣幸。”留着长长白须的富贵老人躬身道。这以躬,原本就肥肉松垮的肚子,竟像是能挤出油来。
      少年笑道:“老大人客气了,小可刚刚上任,日后若有不解之处,还要老大人多多指点。”
      “哪里哪里,老夫自当竭尽全力。”
      “大人……”老肥身旁一个胡渣略长,学究模样的中年人道。
      “召师爷,听闻一大早就来老大人这里调查之前失窃的事情,不知可有进展。”
      “回大人,那贼人来去无踪,丝毫没有多余的痕迹,看来是个江湖老手。”学究装着用心调查,脸上的潮红的气色和不均的呼吸,却逃不过公孙凤的掌心。
      “公孙大人若不嫌弃,不如大家坐下来,泡上茶,咱们慢慢说。”
      “既然老大人如此美意,那小可,就却之不恭了。”
      “哪里哪里,来人,快上茶水细点,上最好的。”
      “是,老爷。”
      八仙桃木桌,雕花安乐椅,这些家具在京城可谓是比比皆是,可在地处边陲的太原,已经是鲜而又鲜。虽然府邸之阔不比县衙,可是雕镂、质地,细微之处,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少年静静坐在椅子上品着茶,老肥满脸堆笑道:“公孙大人若不嫌弃,老夫唤声贤弟如何?”
      “多谢老大人抬爱。”
      “贤弟过谦了。”
      “召师爷,咱们言归正传,依你看来,这梁上君子,会是谁呢?”公孙凤道。
      “额……依小人见识微薄,不敢断言。”召师爷愣了愣道。
      少年笑了笑道:“老大人,实在对不住,此事发生在小可上任之前,所知甚少,不如劳烦老大人讲的详细些。”
      “贤弟切莫自责,这原本就是老夫看管不严。”老大人想了想,叹了口气道:“丢的呢,是老夫家传的一颗鸽子蛋大的明月珠。”
      “那着实是价值不菲啊。”
      “是啊,老夫已经是百般设防,昼夜派下人看管,可是没想到……哎……”
      “那看管之处,前后可有异状?”
      “那地方房梁落了些许灰尘,贼人想必就是从房顶的手的,更可气的是那贼子居然还留个个字条辱骂老夫!”说罢,老大人一气之下重拳一捶,桌上的杯盖也翻了过来。回过神来,忙笑道:“贤弟见笑了。”
      “哪里,无论是谁,遇上这事总会生气的。不知那字条可还在?”
      “说来惭愧,当时老夫头脑一热,竟把它撕了去,现在想来,着实不该。”
      “老大人一生清白,在本县,应该不会有人不敬吧。”少年道。
      “贤弟说的是,老夫虽然庸碌,可还算是讨乡里百姓爱戴,贤弟也知道,咱们太原地处边陲,人人都会三拳两脚,可据老夫所知,太原县中,应该没有如此身手之人。”老县丞道。
      “如此说来,倒可能是外来的人了。”公孙凤道。
      “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师爷附和道。
      “嗯.....似乎还真是这样。”老大人沉思道。
      “师爷,帮我调出来咱们太原客栈所有外来之人的名刺,我要挨个查。”
      “是,大人。”
      “如此,可要有劳贤弟了,若真个追了回来,老夫,必定重重答谢。”
      “老大人言重了,这本就是小可职责所在。”公孙凤谦卑道。
      “哈哈,能认识贤弟,真是平生快事啊。”老县丞捋起白胡道。
      “哪里哪里,小可久居山林,对这太原中事,只知不详,不知老大人可否赐教,也好早日让小可识得其中一二。”
      “好说,好说,贤弟想知道什么,但说无妨,老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大人拍了拍胸膛,一脸得意道。
      添杯换盏,少年面上的笑容时刻如一,总是那么安静,可眼中的锋芒,更是如一。三人的笑容之下,各自打着自己的算盘,时至正午,公孙凤已然把整个太原十多年来的近况摸了个透彻。虽然还不知道张三家有几只鸡,李四家有几头牛,可是大小俗事,亲疏之别,都已经成竹在胸。这一趟,对于公孙凤来说,可谓是收获良多。
      “日将正午,贤弟不妨留下来吃一顿。”老县丞道。
      “多谢老大人美意,只是小弟还有私事在身,不便逗留。召师爷若是有意,就留下来吧。”少年笑了笑道。
      “不不,小人愿随大人左右。”枯瘦的脸皮诚惶诚恐,一时间是堆满了褶子。
      “贤弟可千万不要和我客气啊,你看,自从我卸任以来,真可谓是门可罗雀。”
      “老大人德高望重,宝刀未老,他日公孙凤再来叨扰。”
      “既是如此,老夫必定倒履相迎。”
      “多谢老大人,告辞。”少年做了一礼道。
      “来人,快送公孙大人!”老肥用高亢的声音笑道。
      少年也笑了笑,点头离去。单手负后,把背脊挺得笔直,眉宇间的笑意点缀着庄重的锦服,严肃与风流,就这样在他的身上汇聚同流。而老学究虽然也是挺胸抬头,满脸笑意,可是与少年相比,已经不算挺拔,笑容,也没有那样的平静。原本很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偷偷望了望身后堆满笑意的老人。
      走出员外府,召师爷的步子跟的更近了,每一步,也都想合着少年的拍子,却总是跟不上去,旁人看来,好不滑稽。
      “召师爷。”少年唤道。
      老学究听到忙跟上几步道:“大人?”
      “我看咱们衙门里那个扫地的张老头很负责啊,他什么时候来的啊。”公孙凤道
      “回大人,张老头三年前就来了。”
      “哦?他家里很困难吗,为什么一把年纪还要来咱们衙门干活呢?”
      “大人有所不知,这张老头早些年就没了老伴儿,家中只有一女和一个刚会走路的外孙女。他家也没地没钱,衙门里好歹要比其他地方给的多些,也稳定些,所以这些年就都一直在衙门干着。大家伙见他可怜,买了柴米油盐也大多会分他一些。”师爷道。
      “他家里就没有男丁了吗?”公孙凤道。
      “大人,小的知道您想问什么。他那孙女,其实……哎…….说来可怜,张老头他家的姑娘勤快麻利,也很孝顺,长得也算好看,平日里缝缝补补的做点女红,日子也能过下去。可是就在三年前,那姑娘被一个外县的地痞给……给糟蹋了,那外孙女就是……”说到这,召师爷深深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话。
      “是这样啊,那个地痞呢?”公孙凤平静道。
      “那该死的竖子,当时就已经让老太爷给砍了。”
      少年轻轻眨了眨眼睛,恨恨道:“是这样啊,哼,该死。只是可怜了那父女啊。”
      召师爷又叹了口气,静静跟在一旁。
      “召师爷,你来府衙多久了啊?”公孙凤又道。
      老学究不好意思道:“其实啊,也就才来了几个月而已,之前那个师爷啊,因为病重,走了,才轮上鄙人得了这好差事。”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人群熙熙,皆为食去,人群攘攘,皆为家往。少年正自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大人?”召师爷道。
      公孙凤竖了食指,示意“禁声”。召师爷也就不再说一句话,只是端正得等着。少年心里一惊道:“召师爷,你先回去吧,帮我整理一下这十年来的户数收成。”
      “是,那大人您……”师爷道。
      “我有点私事。”公孙县丞道。
      “是……”师爷道。
      “有劳了。”少年点了点头,便抓着鼻间的寒梅的清香疾步而去。炯炯的双眼透着喜悦,上扬的嘴角不禁笑出了声。脚下的步子,也迫不及待得想要证明自己的猜想。
      没两步的功夫,便见远处两人抬着一顶小小的轿子,健步而来。
      少年站着,笑着,轻轻抚摸着曾经划破的手指,望着一顶轿子,由远及近。轿夫的背挺得很直,轿子,也很安静。
      梅香,很淡,很远。慢慢盛开,年复一年,那一点冬梅,从墙角一枝,到似锦一树。当挺拔的影子与那顶小小而安静的轿子重叠的时候——彩蝶万千。
      轿子,缓缓离去。少年的目光,却时刻都不曾放过。又走了几步,那顶轿子轻轻落下。一只无暇的玉手慢慢拨开了帘子。红梅寒雪袖,乌发翠玉流,蹁跹点细步,蝶恋故人眸。
      女孩儿远远望着少年,淡淡笑了,慢慢走进了客栈。
      少年远远望着女孩儿,淡淡笑了,静静消失了喧嚣。
      正是:
      风华落落少年郎
      花影憧憧自生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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