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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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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衣怒马,扬鞭归故里
清烛苦茶,断肠伊人泣
雅风疏影,水红漾漾,照花丛中,鸟雀清扬,为这零星之夜做一曲婉唱。
凉柔的月光渗过窗纸,映在俊美的脸上,点亮了难眠的深渊。
“白天的话会不会过了。”少年自语道。脑中浮出邴正红光满面,慈眉善目“凤公子,不送。”
邴正……本以为他有多正直,不过如此。
“奴家想,邴正,或许并不打算刺杀成功。”佳人的话语重新响起,少年,也由得陷入了沉思“如果不打算成功,那他为什么要安排,莫霜大哥知道吗,还有谁会知道,吕叔?不对,吕叔不会让我去做无谓的冒险。失败,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准备失败么?那失败之后邴正会得到什么,公孙华会损失什么,两个高手?不对,有杨忠的禁卫军已经够用了,而且第一个教我武功的人……是他,他身边不可能缺高手,现在邴正手里没人,就算这次刺杀一换二也不划算……”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不依助他也能报仇,可毕竟麻烦不少……不知道这一计能不能成功。”
月至夜中,清风虽然有些凉,可怀中的玉佩却依旧是那个心房的温度。“好儿,你在干什么呢,是否睡了……我很快就回去了。”
徐风,佛着如水的澄澈,流进一个人的心底……
更声打过了半夜,如豆的灯火照出经史子集的扉页,屋外的虫唱渐渐被紫檀案上的鼾声打乱。
房门悄悄推开,来人轻轻拍着沉睡的肩膀“弟弟,醒醒……”
“啊…….哥,你回来了……啊~呵~”杨勇揉了揉眼睛道:“我去过邴老头那了,也见着那个人了。反正,打了一架,我输了,又下了局棋,我执黑,多四个子…..”
“我知道了,把衣服换了快去睡吧。”
“嗯,哥,你也早点睡……”杨勇起身晃悠到门口,又道:“对了哥,棋风跟以前的你,有六七分相像……啊~呵~”说罢,黝黑的人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是么……”他从书架上取下一份尘封的公文,逐字研读……
“大人……”轻柔之声,略有沙哑。
“嗯?”抬眼看时,月目絮眉,独枝飞柳锦的侍女正端着洗漱之具。“这个时辰了么……”
她静静看着这个心如沉水的人,十年的光景,渐渐看清了他心中所想。时而狂放不羁,时而沉稳内敛,时而低眉顺眼,时而奸笑谄媚。当读懂这个男人时,她笑了,他的心,只是那么简单……
“小絮,帮我调出来十年前周恒赐死前后的所有卷宗。”他慢慢闭上眼睛,缓缓吐纳道。
“是,大人。”侍女转身带上房门,目光注视,直到书房的一线灯火被遮掩。
“我只想保护一些重要的人……不论手段,也不惜代价……”那一次,他醉了,他在她的怀里,就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大人,该上早朝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歇一会儿吧。”
“奴婢整理完卷宗就休息。”
“这些年,还好有你……”
她,笑了,宛如深夜之中悄悄盛放的昙花……
日渐正午,一匹匹骏马喧闹了洛城。
“公孙太原听旨!”
青云客栈内,众人屈膝,不敢一言。“草民公孙凤接旨。”
黄门令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察太原举子公孙凤,忠孝两全,才学出众,卓尔不群。特封太原县丞,衣锦还乡,莫负圣恩。’钦此!”
“皇上万岁万万岁。”公孙凤起身接下圣旨官印,锦衣朝服。
“恭喜公孙公子,在下尚有要事,告辞。”言罢,拂袖而去。
“有劳公公。”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不过这次,可翻了个个。
公公前脚出门,后脚便有一侍从进门,躬身言道:“恭喜公孙公子。”
“你是……”
“小的是司马府的下人,我家老爷有话让小的带给公子。”
“什么话。”
“老爷说伶仃红颜严冬去,繁花轻语暖春来。”
“是么,还有别的事么?”
“老爷知道公子归心似箭,特在今晚戍时设宴,请公子一定赏光。”
“回你们老爷,在下一定到。”
“是……”
策马官道,孤影如箭,路边风景,如梦如幻。虽然没有那么多人前呼后拥得上任,不过也好,省的那班人拖后腿。只是昨晚……
“驾!”
“凤公子,我知你归心似箭,定然不会长留于此,今夜设宴,特为公子饯行。”
“谢邴大人,那件事……”
“哦,我为公子准备了份薄礼,公子回了太原,自当满意。”
……
“礼物……”
又到了宛城……少年缓了缰绳,牵马入城。
还是百草丰茂,还是隐天蔽日,还是清风习习……
是谁?眼前之景,不免让这个孩子心生疑虑。
所过之色无异于数月之前,可十步之景却是截然相反。土坟不在,大理石为,野草不生,群芳共举。石碑锅腰,厚重庄严。虽是新碑,还是拓了之前的孩儿体。
“是他,还是邴正……”少年笑了笑,跪在墓前,扫了扫碑上的些许微土“娘,孩儿当上太原县丞了。”
“孩儿见着他了,他很好,精神也不错。”
“娘,住的还习惯么?这次,不会再有人叨扰您了……”
“娘,您放心吧,答应您的事,孩儿一定会做到……孩儿之前在落难之时躲到了青楼,却意外遇到一个因他而难的女子……孩儿想把她救出来……”
风,吹过,枝头,唱起清歌,也带下一片霜红……
弱冠的孩子想母亲诉说着过去将来,低眉忧伤,时而淡笑尔雅,时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用顽皮的语音,应着世上最美的字眼——“娘”。
官道上蹄音交响,追逐着西沉的太阳,这样的肥肉,是夜狼最爱的美味。
当牧童唱起熟识的山歌,当谁中散出怀念的谷香,瘦马上的他,笑了……
“好妹,我,回来了。”
老马识途,不约而行,思归之心,恨不能飞,碎土马蹄,更如流矢。
宁静院中,落叶絮絮,毛毛吐着舌头百无聊赖的摇着大尾巴,沉重的眼皮坠了铁球一般努力睁着。
突然,两耳一竖,目如铜铃,把尾巴摇得残影不断,“汪!”得一声,便窜出门去……
“怎么了毛毛?”
“好啦好啦,别舔了毛毛,乖,乖,哎呀,很痒的!”
“这声音是……”黄衫妇人出门一看,不是别人,可不就是公孙凤么!
“姑姑。”
“小凤你……回来了?”妇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
“怎么了姑姑,好妹呢?”本以为她会很开心……
“小凤,你真的回来了,快过来!”说罢,妇人便小跑着把少年拉到了周好的闺房。他跟到门口,刚把脚伸进去又慢慢退了回来。
“傻站着干嘛,快进来。”妇人心急道。
“可……”
“快点!”命令一下,少年也只得别别扭扭的走了进去,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可周好的房间,他是半点都不敢僭越。
少年走进房门,然而一切,却大出意料,那个平时调皮带着温婉的女孩,如今躺在床上,脸色惨败,唇无血色,微微开阖,吐露着如蚊的思念……
“怎么,怎么会……”如果失去光明,可以让眼前女孩儿变成原来的样子,我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那么做吧……
冲到窗边的少年,把虚弱的身体抱在怀里,呼吸急促,枯瘦的指节颤抖得抚摸着细腻的脸颊“好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蝉睫轻动,流出一丝柔弱“凤哥……是你……哈哈,我又做梦了,梦到,你回来了……”漆黑的双眸中,仅有的明亮慢慢闪烁,流下一滴清泪……
梨花带雨,人见尤怜,更何况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之人。少年轻轻牵起纤纤素手,让脸颊的温度传递到冰凉的掌心。混沌的视野被春风驱赶了霜雾,玉人仔细一看,衣襟湿透,明珠朦胧,少年眼中的灼热沁润了削葱指尖。周好的双瞳越发明亮,希望眼前的景色,可以看得更真。公孙凤强勾着嘴角,静静看着暮思的人儿。时光,在这一刻停止。眉目之间的流传,让言语,显得那般脆弱,苍白。
妇人不觉间已经离去,幽静一室,郎执素手,伊静倚床,除了宁思安神的香雾与眼角不断涌出的晶莹,便在无法证明时光的存在……
一个拥抱,打破了静,打破了梦,孔武的臂膀竭力抱着怀中今生最大的宝藏。周好,呆了,自打幼时初见,他连手指都未曾碰过。记得,只有那次,在山上游戏被毒蛇咬了脚踝,他吸了毒液,包扎了伤口,背她回来,母亲斥责了他,但本是自己想去玩,爷爷并没有责罚,他自己却闭门思过,三天后才出来。那时,膝盖的衣料已经磨了个透明。自那次之后,每次出去玩,他都提前一天去看看,也总是走在最前面……
“我回来了,这不是梦……”最后几个字在哽咽中变得模糊,但是,她,听清了,只要她听清了,就够了……太原,帝都,两个简单的词汇,却隔了千山万水;两个简单的词汇,却要跑死七八匹快马才能在两个月赶回;两个简单的词汇,却度过了多少一日三秋,一眼万年。
相思,在彼此的怀中肆意,没有一句话,他,抱着她,暖她;她,依着他,打着他;泪珠混在一起,不分彼此,只有一个共同的主题……
晚风送回了旅人,暮色唤回了思念,飞鸟还巢,老马犬戏。也带回了熟识的足音,少妇迎门相望,弯了眉梢,轻嗔道:“怎么才回来啊。”
采药人的胡子有比两月前长了许多,杂着几根白胡,被眉角挂了起来“怎么,这么想我啊。”
“切,谁想你。对了,小凤回来了。”嘴上说着没有,但当吕明看到花容前一刻的盼望与这一刻的欢喜,心中自是有数的。而公孙凤hiulaid消息也让心情更加愉悦。“怎么样,那小子没受伤吧,好儿见了吗?”
“见了,见了~放心吧,这俩鸳鸯正在屋里呢。”
“这……”吕明闪过意思疑虑,却瞒不了多年的枕边人,吕夫人敲了敲榆木脑袋,笑道:“瞎想什么呢,上次大雨,俩人在外面过了一宿,孤男寡女不也没事,这次又是在家里,安啦~我帮你把草药先放着,你和义父说一声吧。”说着,已经忙着取下了药框,却被吕明按着了操劳的双手,“我来吧……对不起,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感受着心上人手指的小茧,爬上了心头的忧愁……
吕夫人笑了笑道:“有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很平淡,但如阳光一般,驱散了眉宇的阴霾,沉沉道:“有子,无憾。”
吕夫人不觉间红了脸,笑着抱着自己的夫君,“我去帮你倒碗茶。”
“嗯……”
“义父”
“回来了啊……”
昏暗的烛光,映出苍老的白发,一瞬间,这个曾经可以运筹帷幄于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孤狮,在这一刻,让人觉得,这个长者,只是个老人,他只是个老人,头发已经白了,眼角也如同树皮一样,脸上,也吗、已经没有了血色……他,真的老了,连眼睛也没有了神色,浮现出灰的色彩……老人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就像放下了一块心头的大石……“我,是不是错了。”
“义父何出此言?”吕明添了新茶,静静坐在一边。
水雾袅袅,浮过一双鹰眼,掠过这方寸之间,满带着清怨……“明儿,如果我现在帮他们完婚,你看如何?”
“小凤已经加冠,好儿也已经及笄,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吕明顿了顿,又道:“心里的坎过不去,就算是成婚,婚后,也只怕多有变数……”
“好儿和小凤自小相好,他也对好儿百般照料,在好儿心里,他已经不是公孙家的长子,儿时……这十几年如一日,咱们也都是有目共睹……”
“可是……哎……小凤心事太重,责任心又过强……不是江湖不放过他,只是他不肯放过自己啊……”
“过了明天,老夫也就七十了,七十而稀,我也知道,自己没几天活头了,不看着好儿和小凤完婚,这心里,总是有憾啊……”
“义父……”
“况且……”老人打断道:“小凤回来,是带了太原县丞,他的身份,才学,胆识,日后必成大器,而官场风云变幻,又有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联姻,断了这情分呢……”
“义父……”吕明看着老父,慢慢吐出两个字。
“我想复仇,告诉他当年的事,又把他送到官场,却也一步步,断了好儿的路啊……”
“义父,风风雨雨,总要尘埃落定,如果真的要叹,只能叹命运吧。即使小凤不知道,这些年公孙华千方百计万络天下凤玉,也难保未来哪天会出事……依孩儿之见,让小凤与好儿即日完婚多有不可,不过可定下媒妁之约,待日后事了,再行完婚,也未尝不可。这样,若有联姻,也好推说。”
周恒叹了口气,无力得拨弄着终归向上的茶烟“就这样吧……”
正是:
风雨飘摇鸳鸯共,
漠漠前路知与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