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窗净几》萄生

3、三、桃衣红蕊

　　三月的天气已是温暖了许多的。思靖侯府的垂柳叶子也长长了些。这月初五，便是秦栖景的婚事。虽则才刚是初一，府里的人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尤其是三夫人，整理着老早以前备好的嫁妆。分类装箱。

　　檐雨阁里，三姐妹一同小聚。雪娱专门煮上了从大夫人那拿来的顾渚紫笋。这紫笋是去年纯阳王送来的，是贡品茶。平日里她们这些小姑娘是喝不到的，栖岚一听有好茶喝便是一阵欣喜。栖景拿起一杯，慢慢的品闻茶的香气。“大姐夫真是个阔气人，这样好的贡茶也舍得往家里送。”栖茵也是头回喝这紫笋茶，“我从前也没喝过这样的好茶，母亲只给我了一点，都分给你们喝了。可要记得我的好。”栖岚怕烫，盯着色泽绿翠的茶汤。“四姐这是借花献佛吧，分明是母亲要你拿来给我们尝的。莫要骗了我们！”众人见了五小姐这样答，都掩嘴笑了。

　　一边品茶，一边谈笑，姐妹仨个欢笑融融。雪好慢悠悠飘进屋里，“小姐，水宓姑娘带着一个不认得的姑娘说要见三小姐。”三姐妹一致的把茶盏放下。栖茵听是母亲的贴身的婢女来找三姐，也犯了嘀咕。“叫水宓进来吧。”雪好乖乖的点头称是，退了出去。

　　水宓一进来先向三位小姐称了礼，身后一桃衣女子也俯身行礼。水宓打起笑脸，“三小姐，这位红蕊姑娘是曹国公府大少夫人的贴心人，您出嫁前几日她来指导你。”红蕊向前一步颇有气质，“烦请三小姐回桂芬阁我好和您细谈。”秦栖景将没喝完的紫笋茶饮尽，不情愿的对着两个妹妹道两声别。

　　秦三娘带着红蕊和冬娥回了桂芬阁，一路上红蕊也不怎么言语，也不东张西望。秦三娘斜眼看了几眼红蕊，倒觉得她是主子自己是客了，生生压掉了自己的优越感，心里十分不爽。冬娥和红蕊并肩而行，仔细打量了红蕊，鼻眼是漂亮精巧的，个子不及小姐高，一袭桃衣衬得一股子的柔媚劲。

　　一进了屋子，红蕊一扫方才的安静，喋喋不休的讲起来曹国公府需要注意的事情。言谈中倒是没有多少的敬意，俨然像是同与栖景一个身份一般。“大少爷的院子离太夫人的很近，所以是容不得喧闹的，因着我们夫人身体不好，三姑娘您也只需每三日去打声招呼即可。”红蕊板起来脸“不过大太太和太夫人那里都是要日日请早安的。还有，五少爷临着咱们的院子，他的脾气不算多好，没事无需与他多言。他养了许多的奇花异草，别因着好奇就去瞧啊摘了的，若是惹急了他的话便不好了。我们夫人和大公子住在中屋，三姑娘则就住在东屋。西屋里住的是公子的侍妾和大丫鬟。红蕊知道小姐和郦湘小姐交好，可以时常走动。侯府虽已是大家，但比不了国公府的，还望到了日子三姑娘一定慎言慎行，不要丢了思靖侯府的颜面才好……”
　　秦三娘自从蒋家下了亲事来似乎就一直走背运。红蕊看起来只是个奉命办事的丫鬟，实际上却像一个管教嬷嬷一般束缚着栖景，就连冬姗冬娥都觉得红蕊是僭越了。

　　三娘用好午饭就去了檐雨阁，正好秦栖显也在这里小坐。而这位秦栖显就是栖茵的唯一同胞哥哥了。栖景看到了栖显，一脸可怜相。“四弟回来了！你两月没在，许是不知道家里的事。我这两日过的真是苦不堪言啊！”秦栖显仍是把玩着手里的玉瓶，目容没有太大起伏。“三姐说笑了，谁能让你苦不堪言呢？”说罢嘴角勾出一抹笑。栖景看着他那个浑不在意的神情，想起了蒋府五公子，忽的神情一黯。“三姐，你这会来抱怨，是不是那个什么红红的为难你了？”栖景听到妹妹用红红的来形容红蕊，又笑起来。“可不就是那个红红的红蕊，整日叫我记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我觉得是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她偏一样一样的讲。还不耐烦呢。动不动就点着冬姗冬娥做事，倒是想反客为主了！偏偏是那边嫡妻派来的指教人，又不能踩着她撕破脸，真真是气的我牙痒痒。这不就来你这里泄泄气了。”四娘莞尔，“红蕊她不过是个丫鬟，就算是以后要开脸侍妾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我知晓姐姐是吃不得亏的，可眼下来我这里絮叨一下便也罢了，何必要跟她一般见识了，真要触了你的眉头，骂几句泄恨也不是什么不得体的事。”

　　说了许多的话，秦栖显已在藤椅上睡着了。雪娱拿进一个薄被给他盖了。转过身来对三娘说一句“三姑娘，未时了，刚才红蕊姑娘叫人来催了。”栖景倏地站起来，小声道“瞧这小蹄子，真叫人扫兴。我这没几日就要过门了，也不许我和你们多说几句话。等我过门，是一定不会饶了她的了！”

　　三娘一走，秦栖显甩开薄被坐起身。“可是走了。茵茵，你何时和她这么好了。”四娘走过去捡起被栖显随手搁在地上的玉瓶。“她无非是矫情了些，又没有坏心眼。你看你，不心疼我的双耳玉瓶。若是砸坏了，雪娱又要说你败坏物件了，抹黑了哥哥羡琴公子的美名。”栖显打理微摺的长衫，修长的手指抚平下摆。“不打紧。”

　　门口雪娱来报说是竹莺来了，这竹莺是秦栖显的跟从丫头。栖显扶额，“茵茵，我要去幽篁馆，你同去吧？”四娘微惊，“这是怎么了？我从前不依不饶的叫你带我去你都嫌麻烦的。今日这样破天荒。”栖显轻轻敲了妹妹的额头，“废话真多！”竹莺拿着栖显的琴箱，给四娘问了安。“公子，竹鸢已经在府外备好了马车。”

　　四娘许久不出侯府，整日闷在家里的焦躁得到了缓解。秦四少爷的马车外观十分简朴，里子倒是装备齐全。车里有茉莉花的熏香，帘子的纹样也是小巧的花朵儿。雪娇掀了帘子看车外，“小姐，上次你要的那种香炉我看到有卖的呢。回去带一个吧？”栖显诧异，“好端端不用府里的，月银没处花了？不如留给哥哥啊。”四娘学着栖显的样子，摸摸额头。“不打紧不打紧！碎银子都赏了你吃茶好了。”栖显挥手就要敲她，“找敲。”坐在车板上驾车的竹鸢竹莺兄妹，听见淡淡然的少爷和妹妹玩闹，二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