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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青霄初度 素剑无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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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霜剑在晨光中泛起冷冽的光,冰心踏上剑身时,指尖轻轻拂过剑脊的霜纹。十年间她无数次透过冰莲花瓣看白子画御剑,此刻真正站在这柄上古名剑上,却感受到一丝熟悉的震颤——那是与莲花诀同源的灵气共鸣。
“坐稳了。”白子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剑刃划破云层的瞬间,冰心忽然想起前世在高原上第一次见到雪山的震撼。长留山的云海翻涌如浪,远处的镜湖像一块碧蓝的琥珀,而绝情殿已缩小成云雾中的一点白,宛如她十年的光阴,此刻都成了脚下的风景。
“很美。”她轻声说,风将她的发丝吹向白子画的方向。
他没有回头,却在佩剑转弯时特意放缓速度,让她能看清三生池畔的十里桃花。粉色花瓣落在横霜剑上,瞬间被剑气凝成冰晶,宛如撒了一把星屑。冰心看着那些冰晶,忽然想起白子画十年前为她接住的第一片桃花,原来有些东西,早就种下了因。
正殿的鎏金兽首在阳光下张开嘴,像是要吞下漫天云霞。冰心跟着白子画踏入殿内,檀香混着松烟味扑面而来,让她想起前世父亲书房的气息。衍道真人端坐云纹宝座,摩严的严肃与笙萧默的玩世不恭,正如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却又比想象中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拜见掌门。”白子画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衍道真人的目光落在冰心身上时,她忽然感到一阵刺痛——那是一种被看透前世今生的感觉,如同显微镜下的标本,毫无隐秘可言。但很快,那目光又化作春风,让她想起爷爷奶奶临终前的慈蔼。
“可愿做我的弟子?”衍道真人的声音像陈年松脂,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弟子拜见师傅。”冰心跪下时,膝盖触到殿内青砖的冰凉。这是她第二次下跪,第一次是十年前在冰莲中感应到白子画的危机感,那时她只能在心底叩首,如今却能真正触到长留的土地。
衍道真人扶起她的瞬间,冰心闻到他袖口的雪参香——那是白子画用来给她淬灵的药材。这个发现让她心中微动,原来早在她化形之前,师徒之缘就已被悄然编织。
摩严的打量如刀锋般犀利,笙萧默的玉箫在指间转出一朵花。当衍道宣布她与白子画同住绝情殿时,冰心注意到摩严眉峰微挑,而笙萧默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唯有白子画,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早已预知一切。
“小师妹,来销魂殿听曲啊。”笙萧默的声音带着几分轻佻,却在触及白子画的目光时骤然收敛。
冰心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忽然想起前世写过的角色——那些用玩世不恭掩饰真心的人,往往藏着最深的孤独。或许长留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课题,而她的,是学会在这仙门中,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三生池的水汽带着桃花香,落十一递来的素白中衣上绣着淡竹,是白子画偏爱的纹样。冰心换好衣服站在池边,看着水中倒影——褪去灵气凝成的华裳,她只是个穿着普通弟子服饰的少女,发间玉簪却依然璀璨,像是不愿被掩盖的星光。
“心清无杂念。”白子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时,发现他正望着绝情池的方向,“此池专测痴念,若有执念,便会泛起血色。”
冰心点头,踏入贪婪池时,池中水纹平静如镜。她想起前世的存款、房产,那些曾被视为“安全感”的东西,此刻在灵气中不过是过眼云烟。销魂池水泛起涟漪,却在触及她脚踝时化作薄雾,像是在为她让路。
直到踏入绝情池,水面忽然泛起微光。冰心屏住呼吸,看着池底缓缓升起一朵冰莲,花瓣上凝结着十年间的碎片:白子画浇水的手、聚灵阵的光、还有昨夜他为她调整结界时的侧脸。那些画面在水中交织,竟拼成了一颗跳动的心。
“怎么会……”落十一的惊叹打破了寂静。
冰心迅速抬头,发现白子画的耳尖一片通红,而衍道真人正站在池边,目光中带着深意。她这才意识到,绝情池测出的不是“无痴”,而是“痴而不自知”——她对白子画的依赖,早已深植灵脉,如同冰莲离不开月光。
“心性纯净,可堪造就。”衍道真人的声音打破了尴尬,“子画,带她去领法器。”
回程的路上,白子画的步伐比平时快了许多。冰心跟着他穿过竹林,月光透过竹叶洒在他背上,像是碎了一地的星子。她忽然想起三生池中升起的冰莲,想起他耳尖的红色,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二师兄。”她轻声唤道。
白子画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明日开始修行,卯时三刻到演武场。”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仓促,让冰心想起前世见过的害羞少年。她忽然伸手,从地上捡起一片被剑气凝成冰晶的桃花,轻轻放在他掌心:“今日……谢谢。”
白子画的手指在接触到冰晶的瞬间微微颤抖,冰晶却在他掌心化作一滴水珠,顺着纹路滑入手心。他迅速握拳,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不必多礼。”
月光下,竹林沙沙作响。冰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就像这颗冰晶桃花,看似脆弱,却在融化后,留下了再也擦不掉的痕迹。
长留山的夜,依旧寂静如诗。但在绝情殿的庭院里,十年前埋下的种子,正在月光下,悄悄长出第一片嫩芽。
剑冢的寒气扑面而来时,冰心下意识裹紧了外袍。白子画走在前方,袖中横霜剑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四周的剑意。这里陈列着长留历代祖师的佩剑,每一把都带着岁月的重量,却在冰心靠近时,发出细微的共鸣。
“选一把吧。”白子画的声音在空旷的剑冢里回荡。
冰心缓步走过剑架,指尖掠过“断水”“挽云”等名剑,却在一柄素白无纹的剑前驻足。剑鞘上刻着半朵莲花,与她发间玉簪的纹路一模一样。当她伸手触碰剑柄时,剑身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惊起一群停在剑鞘上的寒雀。
“这是‘雪隐’,三百年前一位长老的佩剑。”白子画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剑鞘的莲花上,“据说此剑只认心性纯净之人。”
冰心握住剑柄的瞬间,一股凉意顺着经脉直达丹田。莲花诀自动运转,与剑身的灵气形成环流,竟在她掌心凝结出一朵微型冰莲。白子画挑眉,他从未见过有人与剑的契合度如此之高,仿佛这柄剑就是为她量身打造。
“就它吧。”冰心将雪隐收入剑鞘,却在转身时,瞥见剑冢深处有一道蓝光闪过——那是与她穿越时相同的冷冽光芒。
“那是……”她下意识迈出一步,却被白子画拦住。
“上古禁剑,不可靠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罕见的严厉,“雪隐已认你为主,日后好好磨合。”
冰心点点头,却在离开剑冢时,悄悄记下了禁剑的位置。那道蓝光中,有她熟悉的气息,像是蓝莲花项链的残韵,又像是莲花诀的源头。她有种预感,这柄剑与她的穿越之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回到绝情殿时,庭院中的夜合花正在盛开。冰心坐在露风石上,轻轻抽出雪隐。剑身映着月光,竟在刃口处显出一行小字:“心有冰莲,何惧红尘。”她指尖抚过字迹,忽然想起衍道真人在三生池边的目光——那不是简单的师徒之缘,而是一种传承。
“在看什么?”白子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中端着一个青瓷托盘,上面放着桂花酿和水晶糕。
“剑上的字。”冰心将剑递给他,“二师兄可知道是什么意思?”
白子画接过剑的瞬间,手指在“冰莲”二字上停顿。他当然知道这柄剑的来历——三百年前那位长老曾是一株白莲化形,因触犯天规被封印记忆,却在坐化前刻下这行字,仿佛预知后世会有另一株莲花来解此剑意。
“或许是说,”他将剑还给她,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冰莲之性,虽寒却净,可照见本心。”
冰心低头看着剑身,自己的倒影与白子画的重叠在一起,竟像是一幅浑然天成的画。她忽然想起白天在三生池的场景,想起他耳尖的红色,心中忽然有了勇气:“二师兄,你可曾后悔收我为徒?”
白子画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颤,桂花酿在杯中泛起涟漪:“为何这么问?”
“因为……”冰心抬头看他,月光落在她眼中,像是碎了一池星光,“我怕自己学不会绝情,辜负了长留的期许。”
这句话让白子画心中一震。他想起衍道真人的叮嘱,想起摩严的警告,却在看到她眼中的忐忑时,所有的戒律都化作了清风。他忽然伸手,用指尖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花瓣:“长留虽重戒律,却也惜缘。你只需记住,修心比修法更重要。”
冰心愣住了。这是白子画第一次对她表露心迹,那些藏在十年照料中的温柔,此刻终于化作了言语。她忽然想起前世写过的桥段——最冷的人,往往藏着最热的心。
“我会记住的。”她轻声说,将雪隐插入身旁的石缝,“就像这柄剑,即使被尘封百年,也依然等着懂它的人。”
白子画看着石缝中微微颤动的剑柄,忽然想起剑冢深处的禁剑。或许有些缘分,早在百年前就已注定,就像冰莲与月光,雪隐与冰心,还有他与她,在时光的长河里,终究会相遇、相认。
夜合花的香气越来越浓,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冰心站起身,发现白子画的袖口沾着一片花瓣,却在她伸手欲拂去时,被他轻轻避开。
“时候不早了,歇息吧。”他转身走向寝殿,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漠,却在门槛处顿了顿,“明日起,我会教你御剑术的精髓——不是驾驭剑,而是与剑对话。”
冰心望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她知道,有些话不必说破,有些情不必言明。就像这庭院中的花花草草,十年间早已与她心意相通,而白子画,也终将明白,她的“痴”,从来不是负累,而是命运赠予的,最珍贵的礼物。
剑冢深处,禁剑的蓝光又闪了闪。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朵冰蓝色的莲花正在剑柄上悄然生长,那是混沌青莲的残韵,也是两个灵魂跨越时空的,无声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