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印》玄子kurogo

40、破屋、烂瓦、豹一只

　　所以，林真就在艾斯身边坐了一晚上。

　　其实他也不晓得要做什么，艾斯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又昏迷不醒，他觉得自己留下来根本是多此一举。不过不留下来自己又于心不安，看艾斯脑袋上缠着的麻布条，想到之前那一身的血，不管怎样，总是自己造成的。

　　夜很长，也很冷。

　　也许是无聊，林真开始仔细端详艾斯的长相。睡着了的艾斯看上去非常平静，少了几分戾气，他忍不住用手去戳戳他的鼻子，然后是嘴唇，手指顺着脸颊慢慢停在他的下巴，屋里的炭火发出幽幽的火光，倒映在墙上，林真只是这样趴在艾斯的身边，看着他，然后慢慢收回手指。

　　心里微微激动，手指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为什么会感觉很怀念呢？

　　“我在想什么。”

　　林真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自嘲了一句，转过身，坐在即将熄灭的篝火边，往里面添柴火，让屋子暖和起来。就在他背对着艾斯的时候，艾斯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盯着林真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一大早，林真从睡梦中醒来，一抬头就看见艾斯坐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脸几乎都要贴上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

　　林真回过神，身体往后，贴墙站起来，他尴尬地说：“你醒来了，我去跟利恩他们说一声。”然后要走，可没想到一股蛮力把他拽了回去。

　　林真心想不好，那家伙该不会又来一次？于是伸手摸武器，可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一张布满鼻涕眼泪的脸，吓了林真一大跳。

　　“不要丢下我。”艾斯可劲儿抓住林真，拼了命地把鼻涕往林真身上蹭。

　　“我……那个，我去找人过来看看。”

　　这是个什么情况？

　　林真一头汗，这男人怎么感觉跟前两天判若两人？不会是……把脑袋撞坏了吧？于是他试探地叫了一声：“艾斯？”

　　这男人歪着脑袋，重复道：“艾斯？”

　　“你知道谁是艾斯吗？”林真问。

　　男人摇摇头，一脸疑惑。林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看着艾斯这样，打算去利恩那里问问情况，可是艾斯死活不让他出门，于是他对艾斯说：“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

　　艾斯这才勉强同意，一路上死死黏住林真，跟块牛皮糖似的。

　　一到利恩家，艾斯却怎么都不肯进门，林真没办法，只好自己进去，可是这一撒手，艾斯就在门口嚎啕大哭起来，弄得林真十分尴尬，一走过去，又被艾斯捉住了，箍在怀里继续哭。

　　听见哭声，利恩走了出来，一看外头情况，不由得问：“林真，这是怎么了？”

　　林真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说：“他从早上起来就是这样子了，我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所以带他过来看看，可他怎么都不愿意进去。”

　　“奇怪。”

　　利恩走过来，想要看看艾斯，可是艾斯却下意识退后几步，泪光闪闪，猛吸鼻子警惕地看着利恩。

　　看见这情形，利恩叹了口气，对林真说：“你先带他回去，我找一下瑞克斯，待会儿去你们家。”

　　眼下也没办法，林真也只好照办。

　　一听说要回去，艾斯倒是很听话，扯住林真的袖子，揉揉眼睛跟着走了。

　　没过多久，瑞克斯和多普来到家里，看见有人进屋，艾斯显然非常紧张，他躲在林真后面，时不时发出低低的吼声，好像是要把那些人赶走的模样。

　　多普非常吃惊，他问艾斯：“艾斯，你怎么了？”

　　然而艾斯却毫无回应，依然满脸狰狞，一副随时要展开攻击的模样。

　　林真回答道：“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听见这话，瑞克斯想了想，说：“你让他安静下来，我给他检查一下。”

　　“我？”

　　“除了你还有谁，他躲你身后，只有你能让他安静下来。”瑞克斯说。

　　林真只好回头，望见艾斯紧张的脸，轻声安抚道：“别害怕，他们来给你检查一下伤口，不会伤害你的。”说来也奇怪，艾斯对别人都是一副凶恶的脸，唯独林真不一样，他哄完之后，艾斯虽然还是很不高兴，但至少勉强允许瑞克斯接近。

　　瑞克斯仔细检查了一下艾斯后脑的伤口，然后说：“他的伤口没有大碍，不过他昨天是不是没有变成兽型？”

　　“变成兽型？”林真问。

　　“是这样的。”多普接过话，“兽人受伤的话，一般会变成兽型，这样伤口会愈合得比较快。”

　　林真挠挠头，他说：“我昨晚来的时候，艾斯就一直是这样。”

　　“真是糊涂，伤成这样还要强撑，看他这样子，八成伤到脑子了。”听见林真的话，瑞克斯低低骂了一声艾斯，艾斯则缩在了林真身边，紧紧抱住他的手臂。

　　“那现在让他变成兽型有用吗？”

　　“没用的，他已经是这样了，再变成兽型，他还是这样。”

　　“为什么他不变成兽型呢。”

　　“他害怕吓到你。”多普接过话，轻轻地说，“因为你好像很怕他的样子。”

　　林真心里一疼。

　　叹了口气，瑞克斯摇头，轻轻地对林真说：“你先好好照顾他，他也许很快就会恢复，也许……”

　　话没说完，瑞克斯和多普就走了。

　　留下林真和一直贴在他身边的艾斯。

　　林真回头看了一眼睁大眼睛看他的艾斯，心里很难受，突然，艾斯轻轻蹭了蹭林真，眨眨眼，小声说：“我肚子饿了。”

　　“啊？”你肚子饿了找我干啥？

　　可是看那一副期盼的模样，林真脸抽了抽，心软了，说：“我去找找有什么吃的。”

　　艾斯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跟孩子似的，在兽皮毯上打滚。

　　林真找了一些一些肉干和蔬菜，他挠挠头，随后找到了艾斯家里的锅，开始煮汤。他以前在家也没弄过，干脆什么都倒进去，煮了一个大杂烩，色香味貌似俱无。汤煮好后，也不知道味道怎样，于是他自己试了一口，然后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小心翼翼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背后流口水的艾斯，然后干笑几声，说：“好像……不是很好吃，我出去找水果给你吃。”

　　然后就要出门，可是艾斯却端起碗，把那锅肉汤都喝完了。

　　他大吃一惊，看着艾斯捧着个空碗，在舔嘴巴，林真问：“你都吃完了？”

　　艾斯点点头，“吃掉了。”

　　“不难吃吗？”

　　“难吃。”

　　“难吃你还吃完？”

　　“因为你做的很辛苦。”

　　听见这句话，林真心里复杂，他蹲下来，不好意思地说：“下次我做好吃的给你吃。”然后摸了摸艾斯的脑袋。艾斯很高兴，冲林真露齿一笑，然后继续黏着林真，他去哪儿，艾斯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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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他是变傻了。”利恩摸摸下巴，饶有趣味地望着艾斯。

　　“瑞克斯好像说要过段时间才好。”林真说。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利恩漫不经心的问，林真愣住，还没回答，就被艾斯一把抓住，看他的模样，好像紧张得快要哭出来似的。

　　“不过他这样子你现在也走不了吧。”利恩笑了笑，然后给了林真一个筐子，林真打开看，里面都是食物。利恩说，“族长说艾斯这样不能出去打猎，所以让我给你们送来的。”

　　“谢谢。”

　　送走了利恩，林真回到屋子，过了会儿，艾斯累了，抓住林真的手就睡过去了。

　　看着这个男人这样，林真也没办法，他总不能丢下不管吧？

　　叹了口气，摸摸艾斯的脑袋，然后收拾起屋子来。打造柜子的时候，林真看见里面有一些衣服，他拿出来，看了看，尺寸很小，似乎不是艾斯的。

　　是……原来的人的吧。

　　想到这里，他慢慢放了回去，然后出去打水。

　　在水井边遇见了同样打水的利诺，利诺走过来，问了问艾斯的情况，林真说：“他把脑袋撞坏了。”

　　说到这里，林真心里内疚的很，然而这时候，突然有名兽人满头大汗地跑来找林真，喘着气说：“林真，你快回去，艾斯他看不到你……咳咳！快把屋子给拆了！”

　　“什么？！”

　　林真赶紧扔下东西，飞奔回去，想不到回到家，看见艾斯真的在掀屋顶！

　　旁边已经有好几名兽人过去扯他，还被他打了好几下，然后被兽人们终于把他抓住，艾斯还扑在地上一边大哭，一边哇哇叫，胡乱挣扎。

　　“艾斯！”林真冲过去。

　　听见林真的声音，艾斯立即停止了叫唤，他猛地挣脱兽人们，来到林真面前，马上就哭了出来。他一边揉眼睛，一边红着鼻子，委委屈屈地问林真：“你去哪里了。”

　　“我去打水。”

　　“为什么不带我去。”艾斯扁扁嘴，他说完，又哭了。

　　被人看见这一幕，林真尴尬的很，他只好说：“我们先回家去。”然后拽着艾斯进了屋，屋里果然一团糟，屋顶也被掀开了一半，林真又好气又好笑，回头看了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的艾斯，叹气说：“以后不要破坏屋子了，好不好。”

　　“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艾斯扯住林真的衣服，执着地问。

　　“因为你在睡觉啊。”林真给一脸土的艾斯擦了擦脸。

　　艾斯乖乖给他擦脸，然后望着林真，眨眨眼，说：“以后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

　　认真又任性的语气让林真哭笑不得，他说：“你又不是小孩，而且我去哪里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你不喜欢我吗？”

　　“谁告诉你我喜欢你？”

　　听见这话，艾斯又生气了，一把推开林真的手，自己倒下睡觉。

　　真拿这家伙没办法。

　　林真叉腰，看着生闷气的艾斯，然后望见满屋狼藉，他只好再次收拾起来，后来想起水桶还在打水的地方，于是走出门去，却没想到艾斯也跟了出来，虽然他还是很生气，一边走还一边偏着脑袋，好像故意不理林真的模样。

　　这完全就是在使小孩子脾气啊。

　　直到晚上，艾斯还在生气，晚饭也没吃，自己气呼呼地躲在一边不理人。

　　“你不吃我吃咯。”林真见艾斯不理人，自己开始吃起来，不一会儿，他听见艾斯肚子饿的声音，心突然软了，走过去，拍了拍艾斯的肩膀，“别生气了，快吃饭。”

　　艾斯却扁扁嘴，依然不动。

　　眼看没办法，林真只好放弃，可是艾斯却突然开口，闷闷地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林真好奇回头：“嗯？”

　　艾斯转过头，皱眉，撅着嘴说：“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看见你脚踝有兽印，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会有我的兽印呢。”

　　兽印？

　　林真好奇地看过去，他惊奇的发现，艾斯的手臂上，居然有跟自己脚踝上的黑印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到底是……”

　　“这就是兽印，你跟我的一样，这是伴侣的印记。”

　　“可我不记得这个东西怎么来的。”

　　“你骗人！”艾斯更生气了，绿色的眼珠子立即沾了泪水，他气得握紧拳头，说道，“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什么时候要过你啊！

　　虽然想这么说，但是为了不刺激艾斯，林真只好软下语气，哄道：“是我不对，我不会不要你的，你别生气。”

　　“真的，你不会不要我？”

　　“我发誓。”林真举起右手，对艾斯说。

　　然后，艾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怀里狠狠一拽，用手臂牢牢抱住林真，高兴地咧嘴说：“我永远都不要跟你分开！”

　　然后狠狠亲了林真的脸颊一下。

　　“喂！你这家伙……不要得寸进尺！”

　　林真捂着脸回头，却发觉艾斯不见了，转过头，竟看见一只黑色的豹子在自己身边翻滚撒娇，毛茸茸的脑袋还不停往自己身上蹭，嘴里发出类似于猫叫的低呜。

　　居然装可爱？

　　林真看见艾斯这样，无奈地笑了出来，他摸摸艾斯的脑袋，抬头看着被掀了一半的屋顶，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去。

　　林真闭上眼，心想在这个世界又过了一天，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虽说现在暂时回不去，孑然一身，不过好歹身边还有这破屋，烂瓦，豹一只。

　　回去的事情，明天再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