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另一个世界》桐叶C

10、第六章 同归于尽

　　繁花落尽，琴弦勾勒风声。
　　苍老的不只是乔伊，还有刘之延此刻的眼神。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杀掉燕然。
　　他的眼睛里的意象像是与瘾君子交换了人生。
　　他要亲手完成这一使命。

　　“刘之延，我等着你。”
　　燕然站在顾鸿家的楼下。
　　顾鸿开窗，就见他倚着阳光。
　　燕然的脸，看上去依旧还是个孩子，他面容不老，锁骨性感而又清纯。
　　“你不冷吗？见鬼，燕然。”
　　顾鸿在口里轻念，目光像凋零的叶片落在燕然疼痛的心口上面。
　　此时的燕然美得像个纤弱的女孩。
　　他的背后栖息着多少行人的目光，都是因为他的美丽，他的凄然，叶落归根，明灭之后，便再也不见。
　　顾鸿飞快地跑下楼去，他要问问燕然，到底为什么离开。
　　本来这一切的问题都该在今天解决。可到了楼下，燕然已经不在，最初的美，已经撕裂溃败。
　　顾鸿哈气。
　　白糟蹋了这么好的天，这么美的景，万物皆有，唯独你却不在。
　　但他的背后不长眼睛。燕然就在他的身后，用自己忧郁的双眸，静静地，凝望着他。

　　燕然在刘之延的房里留下了最后一封信。

　　刘之延来到了公园。
　　公园的长椅上没有燕然，但他看到一层层台阶直通往山顶，遍地都是枯叶，这些都是再也不会歌唱的颓废的生命。
　　静静地，他弓着身子一层一层地往上走去，看见山上青灰色的草皮活像冻死了的昆虫。
　　到达山顶并不困难。
　　他看见燕然站在前面的光下，像张生动的纸，上面涂满了柔和的颜色。
　　“燕然。”刘之延的声音如萧瑟的秋：“我说过如果之靖出事的话我要你用命来偿还。现在，你兑现的时候到了。”
　　飞虫被火烧去了翅膀，泥土里的残骸遮盖的是它们的丑陋。
　　“唰！”
　　刘之延一连三个跳跃，手里的折叠小刀切向燕然的脖颈。
　　燕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刘之延的眉心，就是没有开枪。
　　这一刻，他颤抖。
　　只是刘之延已经不会相信他的任何表情。
　　“砰！”
　　在燕然开枪的同时，刘之延的折刀也刺进了他的心脏。
　　燕然的手骨无力地垂落下来。
　　结束了吧。

　　他抬头望天。

　　鲜血浸染过后，这还会是一片如此漂亮的世界。

　　雨落了。这雨为什么会烈到撕裂衣襟，像最奔放的酒，燃烧伤口？
　　“邵谦，人会永远活着吗？”
　　“不会啊，迟早都要死的。”
　　“可我想永远活着。”
　　“那我先死了，你会难过吗？”
　　“会，肯定会......”
　　“既然你要活着的话，就会送走一个又一个垂死的人，他们之前爱笑爱闹，但死后却怎么也不会动弹。但死后，你会和他们住在一起，大家会很开心。”
　　“知道了，死是很美好的事啊。”
　　少年笑了。
　　玉砌的墙外包裹的是凄清的冷意。

　　乔伊，她爸爸死的那天她正在跟学生打架。
　　“打她的脸！”
　　“踢她的肚子！”
　　这帮可恶的学生、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啊！
　　她只是平静地站在那儿，连泪也不流。
　　“乔伊，老师叫你过去。”
　　“哦。”
　　乔伊背对着那些幸灾乐祸的眼光，把乱发理顺。
　　再次回来的时候，她开始整理书包。
　　“终于要逃回去了吗？”
　　有人在龇牙咧嘴地笑着。
　　乔伊的坚强能够令任何人都闻风丧胆，可她偏过头来，看到了静静地瞥视着她的凌锐。
　　永别。
　　气流梳开了乔伊眼角的美丽，那是气质的高贵、刚烈之美。
　　她没有想到，刘之延会死，就跟她始终不相信刘之靖的死去。榨干了她的思维，似乎仍有一个残存的点，往外冒着生命之泉。就这样，乔伊复活，投入新的人生新的战斗。
　　那些醉生梦死的人们，都在这个萧瑟的季节凋零。最朴实的花儿总是开在秋季，正如最会唱歌的蝈蝈永远捱不过寒冷。
　　雪下了，又开始寂寞。
　　若干年后，乔伊还会记得一些人，或许有刘之靖，或许有刘之延，但不会有邵谦和项昊等其他不相干的人。
　　这是属于她的美丽回忆，他人不容侵犯。
　　人死了，而不能复生。
　　心死了，而不能重建。
　　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死了，这个世界也不会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