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贼]离去之原》赛菲尔

3、三

　　【海圆历1522年庞克哈萨德】
　　刺入肌骨的寒意随着迎面吹来的强风侵入四肢百骸，厚实的白披风在风中飒飒作响。鹅绒一般的雪花在灰暗的天空中飞旋着落在她的脸上，转瞬被体温融化。
　　站在雪山顶上向下望去，尽是一片银装素裹。空荡荡的雪原没有人气，只在目光尽头飘着几缕炊烟——那正是他们休整的地方。
　　这里终年落雪，湖对面的另一边岛屿却是热浪冲天的岩浆地狱。
　　新世界的庞克哈萨德，曾经是海军的研究基地。两年前，青稚和赤犬为争夺海军元帅之位在此决斗，使岛的气候发生剧烈变化，变成了有着极端天气的冰火岛。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个地方来？”
　　也许是吃了橡胶果实的原因，路飞的相貌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他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很是讨喜。笑嘻嘻的样子像是在跟许久不见的朋友叙旧。
　　但那怎么可能呢？
　　他面前的这个人是海军本部的新晋少将，“雪兰”蒂雅。
　　没有得到回应，路飞也并不在意。他向前走了几步，带着炫耀意味地举起手中的烤肉挥了挥，“我们再开宴会哦。大家都在，很热闹的。”
　　路飞将肉往蒂雅的方向推了下，“要吃吗？”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紧紧钉在烤肉上，心思就像小孩子一样十分好猜。
　　蒂雅心里微微一动，平静的心湖里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涟漪。陌生的情绪像是藤蔓紧紧地束缚住她。蒂雅面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却抑制不住地烦躁起来——这对她来说是极为少见的情况。
　　身为“最恶一代”一员的蒙奇·D·路飞行事作风却与海贼大相径庭。越是了解这个人，她心里的疑惑就越深。
　　“不必了。”她如此回答。
　　路飞眼睛一亮，却出乎蒂雅意料地犹豫了一会，放下肉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她终是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想当海贼？”
　　少年几乎没有犹豫就给出了答案，语气欢快：“当海贼很棒啊。你永远想不到下一刻会遇到什么，这种未知才是冒险。漂浮在空中的岛屿，记录声音的贝壳，海底航行的船只，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不亲眼看到这些东西我会抱憾终生的！我的梦想在这片海上，我要成为最自由的人，我要成为海贼王！”他脸上显现出惊人的神采，眼里发出炽烈夺目的光。
　　路飞扶了扶自己标志性的草帽，大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你见过我的伙伴了吧，他们都是很有趣的家伙。蒂雅，一起冒险吧！”
　　明明只是……海贼而已。

　　背脊处闪电般窜上一股寒意，他本能地绷紧身体向旁边一跳。凛冽的剑气擦过他的耳侧，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留下一道足有半米深的裂缝。
　　蒂雅挂在腰间的太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刀锋处闪过的寒芒在她墨色的眸子里映出一丝光亮。她保持着出刀的姿势，彷佛一尊静止的雕塑一般沉默着望着他。
　　“我说错了什么吗？”路飞委屈地瘪了瘪嘴。娜美他们有时也会突然出手打人，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就算是临别赠言吧。】
　　【新时代的浪涛即将打来。不够坚固的船在这场涉及整个世界的风暴里，只有粉身碎骨一种下场。】
　　【回答我，蒂雅。你的正义是什么？】
　　【库赞……】
　　蒂雅的剑招并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她并不在意这些无谓的东西。剑是凶器，出剑的目的只有一个。
　　黑发少女手中的刀在空中划出弯月般的银色流光。漫天风雪随着剑气向着她刀锋所指之处而去。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远处的雪堆被击得粉碎，化作白沫四散。
　　“喂，我不想跟你打啊！”

　　海贼所到之处，往往充斥着人们压抑着的哭泣声。
　　他们怎么会明白重要之物被夺走的痛苦呢？
　　彷佛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浮木坠落在深海里。细碎的光在海的波纹里微漾，伸手却无法触及。眼睁睁地看着它离自己而去，无力的，快要窒息的感觉。
　　即使她已经拥有了力量，往生之人也无法再回来。
　　仅凭自己的欲望行事，肆意使用武力，舍弃所有道德——
　　海贼这种东西！
　　【你知道如果妨碍了多弗朗明哥的生意，你们将与多少大人物为敌吗？大人物们一旦展开行动，世界也会引发震动。蠢死了，你们这点水平简直不堪一击。】
　　【来试试看抓我啊。我可是有后台的。有多弗朗明哥，还有四皇。你们有胆量和他们为敌吗？】
　　【……为敌？那种事情，我随时奉陪！】
　　——听到了，声音。
　　在见闻色的加持下，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可辨。蒂雅的剑还未完全挥出，路飞已经“看”见剑气破空而来，贴着右脚劈下。下一击划过耳侧，再一击从草帽上方掠过。
　　她的出手似乎只是在发泄。即使他不躲不避，也不会伤到他一丝一毫。
　　雪白的刀锋逼近他的面门。这一次路飞没有躲开，他抿着唇安静地站在原地，黑亮的双瞳一眨不眨。
　　刀尖停在他额前一厘米。
　　蒂雅有片刻怔然，又觉得在这个人身上再怎么出人意料的事都是理所当然。蒙奇·D·路飞从来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她看不懂这个人。初次见面时，她也想不到那个无名海贼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他比两年前强大太多，也沉稳太多。但他的眼睛仍是纯粹的，或是全然喜悦或是全然愤怒。
　　不，不对。或许……或许他所做的所有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都是以最为直接的愿望去做的呢。他做事都听凭自己本心。
　　那么，以海贼与否判定一个人的自己，是否太过幼稚？

　　“你的邀请，我拒绝。”少将冰雪般端丽的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我的家人死于海贼之手。我已经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悲剧出现在他人身上了。成为海军是我自己的意志。哪怕现在，它还不是我期待的样子。”
　　“这次就放过你。早晚我会把你送进监狱，海贼王。”
　　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笑。一开始见面的时候，路飞就觉得蒂雅是可以信任的，想要她成为自己的伙伴。此时她眼里放出的光芒，是他熟悉的、贯彻自己信念的光芒。
　　“这样啊。”路飞沉默良久，缓缓勾起唇角，笑容灿烂如阳，一如初见，“我等着你。”

　　*
　　听完同僚对事件的叙述，克比犹豫着发问：“你还是讨厌海贼吗？”
　　“当然。”蒂雅脸上的凝重之色稍缓，带着些许笑意回答，“哪有喜欢海贼的海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