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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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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不久,梅凌垄的亲事成了这个家的头等大事,摆了叶城一条街的酒席成了世人一时津津乐道的事情。之后三郎就像是转了性子,老老实实在府上住了一段时间。
梅凌垄与相思所处十分和谐,他整日里琢着一些精致有趣的小玩意,相思就在一旁看着,时而打岔,梅凌垄便被她所累,手下时常有落错的刀子。
数月之间,腕上所伤倒比往常数年更多。
相思不爱怜人,见三郎划伤也只是伏案冷笑,听凭他自己处理。
梅凌垄却会与她调笑,“你是不是巴不得见人伤了?”
相思有时会应,有时却会在他腕上再捏一把,“是又怎么样。你不也巴不得有人这样?”
梅凌垄摇头,也不见恼。
久而久之,相思也就乏了,“你家中还是这般无趣。”
“知道就好。”梅凌垄似若有所思。
“你现在倒比先前好多了。往后还会再好些么?”
“不一定。”梅凌垄笑道,“你很关心?”
“不。”相思抬腿踹了他一脚,“谁高兴关心你。瘸子。”
“那再好不过。”梅凌垄闻言似满意至极,“你不念着我最好。”
相思笑着见他试着掌上机括,“我不念着你。”
梅凌垄抬头便笑,“再好不过。”
相思也懒于问梅凌垄打的什么鬼主意。
相思幼时被家中惯纵,养了些乖僻的性子,后来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爱折腾人的习惯,时常把家人折腾得怨声载道,因此也被训斥过不少。顿觉家中虽好,久之也烦,加上父母时常管东管西,更让相思有了彻底摆脱的念头。
梅凌垄却正能投其所好,二人一拍即合,商量助其摆脱。
成亲自然只是作戏。
闭门之后。
梅凌垄与相思只是分榻而眠,如是过了数日。
梅凌垄身有残疾,相思少时已觉乐在其中,对梅凌垄心心念念了这么久,这时更是求之不得。现在成亲之后,时日久了,不免又有些无趣,心中却有了些疑问,也知道自己对于梅凌垄仅仅是好奇。
梅凌垄成亲之后,梅大对他的管束少了些,相思与梅凌垄也算是自得其乐。
谁料某日相思睡得昏沉,午时秋蘅来敲门时才醒。
见屋中敞亮无人,假意道,“三郎呢?”
“三郎出去了。”
“出去。他能去哪儿?”
“不知道。”
及至入夜,梅凌垄也没回来。
相思一人睡了,如是过了数日,在梅凌垄院中对着仆役们发了一大通火,也不说与旁人,不曾回娘家,寻了些细软银钱,穿了梅凌垄的衣服,伺天未亮借机窃马下山,一路打听。
相思原本准备找寻梅凌垄,没走多远就忘了本意,一路又遇事不少,阅人渐多,便也有了另一番境遇。
这些又是后话了。
相思日后遇事渐多,原先无知一些倒有了些明了,回首再看,才见涉足已深,想回头也难。
不知不觉之间,相思入了江湖这个在传闻中才听得的地方。
——
却说那日梅凌垄迷晕相思,与陈璞正待出门,却见大郎迎面走来。见到二人,似乎一点也不诧异。
梅凌垄翻身上马,朗声道,“大哥怎么来了?”
梅大向前道,“你说要成亲那日,我就料到会有今日。你这周折也算远了。”
“咦,大郎揣测到了?早知如此,我便……”
“不许混说。成亲是好事,你愿自然是好的。”梅大有些罗嗦,梅凌垄的马不停踱步,似乎不耐,“只是。外面凶险,你又年幼。长辈们都不舍你独自外出闯荡。”
“知道。知道了。”梅凌垄策马向前,回首笑道,“你说你不放心就得了。大郎,你现下多少年岁了?”
“已近而立。”
“怪不得这么罗嗦。是年岁到了。”梅凌垄慨叹,见他面色仍旧忡忡,“你怎不问我把相思如何了?”
“那女娃心地不好。我本来就不喜欢。若不是你欢喜,谁会让她进门。”
梅凌垄眉头一蹙,皱鼻道,“其实也就是有点奇怪,也不算恶。”
“那也无关。无论如何她反正不是我梅家人,你既然不愿带着她自然有你的打算。”
“这样……”梅凌垄眼珠一转,“大郎是同意让我出去见见世面喽?”
“儿郎本该博闻。你既已成亲,我自然没必要拦着。”大郎笑道,“你自幼与二郎亲厚。你我兄弟年岁又相差较大,话说不到一处。但你想做什么,我也不用拦着,你也不用有后顾之忧。大人那儿我去替你周旋。你只需自己当心便罢。在外酒、色、财、气需加注意。”
“怎么忽然转了性了?这般大方。”梅凌垄喃喃道,不多时捶胸顿足,“早知大郎如此好说话。我还拐这些弯作什么?”梅凌垄欢喜至极,说着挥鞭策马,大笑往山下驰去。
陈璞欲紧随其后,却被梅大拦下了,递了两方小印给他,“铜制那方可去各地钱庄随取银两,另一方小些的是医仙阁的主人顾七娘所赠。是信物。替三郎看管着。但愿也不要用上。”
陈璞应下,亦驰马而去。
梅大见二人身影全无,折身入梅凌垄院中,召唤秋英、秋茗、秋蘅近前叮嘱,“相思醒了只说三郎出去了。她问去哪儿就推不知道。她做什么荒唐事只当不见。随她是走是留。听见没?”
“听见了。”
梅大慢慢走了数步,转身却往后山散步,不知不觉渐往下行去,及至梅二坟前。
梅大见二郎坟头草长,徒手拔净,接水擦拭净了墓碑,抚碑道,“三郎常打探你当日是如何去的。他心中惦念。我总觉你未必去了。你与他二人自幼亲厚,这次他出去。你若是愿见,就和他见上一见。你要是还在,那再好不过,既不愿回来就不回来。”
梅大年不过三旬,正值壮年,鬓角却有些斑白,行步之间微微顿了,长兄如父,家中事物繁杂也让他比同龄人要稳当许多。
梅大语毕,又入竹屋之中转了一圈,坐于屋中竹榻沉思半晌,这才转身回去去向长者禀明梅凌垄去向了。
——
倒是三郎与陈璞并行一路,渐觉心中不平,回身道,“大郎这是何用意?”
“许是知晓三郎心在外面。强留无用。”
“太容易了。”
“容易不好。繁杂又不好。”陈璞木着脸编排,“最难得是恰到好处。”
梅凌垄闻言笑道,“只是没想到。”
“大郎仁厚。却非蠢笨。”
“也对。”梅凌垄释然,“我现下觉得有大郎这样大哥也不错。就是啰嗦了些。”
“嗯。”陈璞含糊认同了。
既得了敕令,梅凌垄心中畅快,纵马疾驰,不觉竟与家中相去甚远,心中也欣喜渐甚,似乎已能预见江湖多事,其亦可畅游其中。
梅凌垄终究也是少年。
金紫少年郎,绕街鞍马光。
谁不盼?
江湖之事。
于他原先极远。
现下。
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