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三郎》谢清一

18、第十八章

　　天色刚明，房门又被方媮一脚踹开。
　　方媮打头又冲了进来，见方十七还在门外扭捏，反手拽着拖了进来，“你说。看你跟他说。我有的是法子治你！我看你交不交人。我闻着他身上那股味儿了。他肯定来过。”
　　方十七脸色似乎比上次连赌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还要青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看着梅凌垄许久才道，“三郎。我妹子有些急。你要是见过人，你就告诉她，你告诉她去哪儿了就成，她自己去找就好了。不然妹子将我财路断了。往后，往后我可怎么。哎……”
　　方媮哪里容得上方十七好商好量的，“说那么多做什么。他明明是见过人了，这味儿还在。你闻闻你闻闻，就他身上那股味儿。你自己闻闻。”
　　方十七和梅凌垄被她吵得头有点晕，当真嗅了嗅，似乎当真能闻出半点生疏的气息，也不知是被方媮所诱生了幻觉还是真有这么个人曾来过。
　　方十七更加为难了，“三郎。你当真见过？”
　　梅凌垄目光微微转了转，“十七郎。昨夜的确是有人来过。没进屋。六郎没追上。”
　　“昨夜什么？”方媮一下又怒了，“就知道你这个瘸子不老实。昨天问你怎么不说。十七郎。这就是你交的好朋友。”骂了几句，方媮似乎又得意起来，“他轻功好的很，你们追不上才正常。我都追不上，你这什么六郎自然不用提了。”
　　方十七似有些尴尬，“三郎。我这，过些日子再将你那印赎回来。得过些日子。”
　　“不打紧，印没了可以再制一方。”梅凌垄笑道，“十七郎近日手风不顺。歇息几天也好。”
　　方十七忙点头道，“是的是的。三郎说的是。”
　　方媮只觉二人谦来谦去酸得可以，扯着方十七道，“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问他去哪个方向了。我自个儿去找他。”
　　“要是不说呢？”
　　“你敢不说！”方媮眼睛一厉，“十七郎。这瘸子不肯走，你帮我捆回去。”
　　“三郎跟你开个玩笑。不要当真。”
　　“我就当真。”方媮瞥了梅凌垄一眼，“十七郎。你不捆，我就去和祖母说，让他把你以后几个月的银钱都扣了。让你急去。”
　　“可别。”方十七脸色更青了，“我和三郎再合计合计。”
　　抬头一见梅凌垄与陈璞兀自挑拨，“方十七郎原来这般畏惧幼妹？”
　　“不不不。妹子我不惧她。惧我那祖母，这万一被扣了银钱可怎么是好。要知出门在外，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我那祖母，最惯着这小妹的。”方十七念念有词，当真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一条长绳圈了圈，捆住了梅凌垄的手腕，抬头见他不闪不避，便道，“三郎不躲？”
　　“十七郎开个玩笑。不会伤我。”
　　方十七面上有些惭愧，“三郎。这你可别怨我。我这手头难得宽裕。银钱上的事，可不能开罪。”
　　陈璞见他三下五除二将梅凌垄捆了个严严实实，提剑欲阻，谁料方媮长鞭一挥便将他长剑卷住，拖曳出了门。
　　屋中狭小，剑鞭均施展不开，二人僵持片刻，陈璞只得在宽敞些的院中应答。
　　方媮鞭术并不算十分精巧，却胜在轻功实在飘逸，陈璞剑术以杀招取胜，这时无心伤了方媮，剑锋将至要害，又堪堪收了回来，加之轻功又略逊了一筹，缠上一阵便就落了下风，再也脱不开身。
　　陈璞心中又挂念着梅凌垄，唯恐方媮娇惯，方十七又听其言伤了梅凌垄，熟料回头一看，只见二人坐在窗边观望，梅凌垄面露打斗无趣之态，方十七却打着呵欠，仍旧絮叨，“三郎。你真不识得那人？”
　　“不识。”他摇头道，“兴许识得。也许是。故人。”
　　“故人。故人你就让他出来相见啊！我这妹子要什么都是这样，得不到就不罢休的。你就是指条路，也不为难。”方十七似只与他开个玩笑，又慢吞吞解开了束着他手的绳子，“我这绳是牛筋制的。捆人顶好的。要是想挣也未必挣得脱。三郎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十七郎当真惯着妹子，和我家那大郎相像。”
　　“梅家大郎？江湖上见得少。不知为人如何？”
　　“中规中矩。”
　　方媮见二人竟话起了家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长鞭对着梅凌垄就劈了过来。
　　方十七见状替他吃了一鞭，方知方媮是真下了死手，肉掌霎时杠起来道血印子。方十七肉痛，边吹边揉立时缩回了手，但见陈璞拦截不及，长鞭又至，方十七却是不舍得自己再挡了，只道，“三郎。你自己躲躲。别被伤着。我这妹子疯。过一阵就好了。哎呦。”
　　梅凌垄见状，抬臂一挥，长鞭应势而断，却不知兵刃藏于何处，“你究竟是想打人还是想找人。拿了主意。你敢再动一下手，我就算知道了人在哪里也不告诉你！”
　　方媮正要再呛，见他满眼笑意，也不知怎么就与那让自己又气又怒的人的面孔重叠在一处，顿时软了，挥着断鞭狠狠抽了几下桌子，“你不说我也有本事打到你说！不过你和十七郎相熟，就先饶了你吧。”
　　虽是狠话，方媮却是眼巴巴的盯着梅凌垄，目光软了下来，“瘸子。不是。我是说，三郎。你帮我把人找出来好不好？”
　　梅凌垄笑着摇了摇头，“为什么？”
　　“因为。因为……”方媮脸色一红，仍是没好意思明言，“因为你还欠我一桩允诺。昨儿你没默对，我给你指正的。”
　　梅凌垄见她这样，方才笑道，“原来如此。”
　　“自然如此。”
　　却道方十七见自己的妹子这般顺从，当真是闻所未闻，扯着他袖子道，“三郎教我。如何让我这妹子顺从了。”
　　梅凌垄不理，见方媮似有怅然，拾了鞭子递与她道，“你当真不是喜欢他？”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方媮恼羞成怒，“喜欢不喜欢你也管！”
　　“那他长什么模样？”
　　“他都来找过你么？你连他什么模样都不知道？你自己不是会瞧么？”
　　“嗯。没瞧见。”梅凌垄似有些不快，不多时又展眉道，“找人不难。我这儿还有两个累赘得先送去地方。十七郎要是得空可以同行。假如那人有心跟着，总会再见的。”
　　方媮闻言，“我和你一道。十七郎你去不去。不去也得去。”
　　“那就。去吧。”听方十七应答，俨然不甘不愿。
　　其下方媮好奇心又起，见鞭断之处切面十分整齐，拉着梅凌垄的手翻看道，“你刀藏在哪里？好锋利。”
　　梅凌垄提起左臂，掌心推向前方，掌心之中，便露出一寸来长的刃尖，倒没说话，算是给了方媮答案。
　　方媮见状，捏着木肢看了一会儿，“算你聪明，不是个摆设，还挺巧的，赶明儿替我也制一个。”
　　“那你得先断一掌才能用上。”梅凌垄道，执杖立了起来，似有些笑，“寻常人用不上。”
　　方媮道，“那算了。我还是重制根鞭子。我这鞭子用鹿筋拧的金银丝编制的，韧性极佳，刀剑都未必砍得断。你一下就给我弄废了，这工费你可得出一半。”
　　“这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