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自己去原谅》mountain

4、4

　　“诺诺，看我看我，”Andy跪在地上尽职尽再责的冲着镁光灯下穿着礼服裙的小丫头扮着鬼脸，“对，诺诺公主笑得特别美，再转个圈圈……”

　　小丫头表情十足，一颦一笑拿捏到位，让Andy这位大明星都自叹不如。

　　“诺诺，你怎么这么棒啊！”终于拍完最后一个镜头，Andy上前一把抱起了小丫头，兴奋的将她举过头顶转了个圈圈，“走，哥哥带你换衣服去，然后咱们去喝个下午茶！”

　　“我去带诺诺换衣服吧，你在外面等一下。”本来已经累到不想说话的严默，一听说Andy要带他的小丫头换衣服赶忙抢着说到，“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儿东西垫巴一下，过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好几年没有拍过硬照的严默对于这小一天的折腾有点儿不能适应了，更何况他的左腿这几年来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放松过，所以情绪有点儿萎靡，拍到后半程的时候简直是咬着牙才坚持下来的。可是他知道，今天这照片是他自己非要拍的，所以无论如何要坚持下来。

　　而且，一听到小丫头银铃般的笑声，严默就忘记了一切痛苦，所有的一切他都心甘情愿。

　　还好，换衣服的时候小丫头很乖，没哭没闹，只是小嘴儿一直吧吧吧说个不停，她很喜欢爸爸刚才带来的那条长长的婚纱，那简直成了她的Dream Dress。

　　“那条婚纱是妈妈和爸爸结婚的时候穿的，妈妈那天非常非常漂亮，爸爸看见妈妈以后心一直‘砰砰砰’的跳，紧张得不得了。”严默一边给小丫头梳头发，一边回忆着甜蜜的往事，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妈妈说，等诺诺长大就把那件婚纱送给诺诺，诺诺也会成为最美丽的新娘的。”

　　“诺诺快快长大！”小丫头高兴的笑了起来，幻想着自己穿着那条Dream Dress的样子。

　　“好，诺诺快快长大。”看着小丫头严默不由得宠溺的笑了。

　　“爸爸，”可是也就一转眼的功夫，小丫头又撇上了嘴，眼角也耷拉了下来，“妈妈怎么还没回来啊？”

　　“……”严默楞了一下，可是这种对话他也习以为常了，于是信口说到，“妈妈在出差啊，妈妈很忙。妈妈挣好多好多的钱，给诺诺买糖糖对不对？”

　　“诺诺不吃糖糖。”说着说着小丫头的眼泪还是滚了下来。

　　“不哭不哭，一哭就不漂亮了。”严默慌忙抽了化妆台上的纸巾轻柔的擦着小丫头的眼泪，“不吃糖糖了啊？诺诺这么乖啊？好，爸爸今天晚上和妈妈说，让妈妈赶快回来，诺诺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不吃糖糖了。”

　　“嗯！”小丫头委委屈屈的使劲的点了点头。

　　“好了，不哭了啊。”严默冲着小丫头笑了，“那诺诺先去外面和Andy哥哥玩一会儿好不好？爸爸也要换衣服了。”

　　“诺诺陪爸爸换衣衣。”小丫头撒娇到。

　　“那可不行，”严默轻弹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忘记爸爸和你说的啦？爸爸是男生，女生是不可以看男生换衣服的。”

　　说着严默便弯腰抱起了小丫头，朝门口走去。只是他的脚步缓慢，一走一停——他不怕自己摔倒，只怕摔了他的宝贝。

　　“Andy，”终于走到门口，严默冲Andy叫到，“陪诺诺先玩儿会儿，包里奶瓶里有奶，让她先喝点儿奶，我把衣服换了。”

　　“你一个人行吗？用不用我陪你？”Andy接过小丫头，不放心的问严默到。

　　“没事儿，”严默摇了摇头，嘱咐Andy到，“别再给她吃糖了，刚才已经吃了两块了。诺诺，刚才你和爸爸说了，今天不吃糖糖了对不对？”

　　小丫头想起了刚才自己说的话，纠结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真乖。”严默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儿，示意Andy把小丫头带走，然后锁好门，靠在门上就再也不想动了。

　　他这一天情绪起伏很大，虽然面上波澜不惊，但内心已经风起云涌。只是众人尤其是女儿面前他不好表现出来，所以压抑到现在终于没有别人，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他带着他前世的小情人，重回他今生拍摄的唯一一组婚纱照的摄影棚，重拍了一组和他当年结婚照一模一样的照片，他不能不感触——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可他明白，从前是回不去的，曾经照片上的新娘现在已经换成了这个小小的人儿。

　　今天的小丫头穿着和她妈妈当年身上几乎一模一样的那几套礼服、戴着她妈妈的项链、摆出她妈妈当年的动作表情，和那个不变的男人拥抱、接吻、头靠头的说着悄悄话……这一切足以使严默泪奔，也足以使严默在这样的日子里更加想念他的咩咩。

　　可是他的咩咩再也回不来了，她走的那天他甚至不在她身边……

　　严默终于无声的哭够，才一瘸一拐的朝更衣间那张椅子走去，当脱下左腿假肢的那一刻，他觉得世界停止了转动，他能感到的只有红肿的残端传来的剧烈的疼痛，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气息对他是如此的充满了诱惑力，他愿意不顾一切的追随着死神的脚步而去，这样他才可以平静、才可以解脱……他是如此强烈的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然而，他跑不掉，他再也不是孑然一身的rocker，他有一个拼了命才争取到的女儿，他不能自私的丢下她，她才是他的命，他要为她而活。

　　而此刻那边厢，男人的“命”，正叼着奶瓶睥睨众生，或者说普度众生？

　　“我说严大小姐，您都这么大了，怎么还用奶瓶呢？我记得我3岁的时候都已经会自己用杯子了啊，要不说我们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呢。你爹啊，太宠你了。”Andy从保温袋中翻出了小丫头的奶瓶，确认无误后恭恭敬敬的送到了小丫头的嘴里。

　　“嗯？”小丫头忽闪着大眼睛，不解的望向Andy，他那一大堆话她一句都没听懂。

　　“没事儿，喝吧。”Andy自觉败给了小丫头，只好温柔的帮她举着奶瓶——Andy心想这辈子自己大概也只能对这么一个小孩儿有耐心了，谁让他爱她爸也爱她妈呢？要是别的小孩儿让他端奶瓶子，他Andy大概早就把那孩子掐死了。

　　小丫头有她爸在一贯不用自己举奶瓶，既然Andy哥哥也这么上路自然她心情大好，于是她一边津津有味的喝着奶，一边指着面前茶几上盘子里的糖说到：“糖糖。”

　　“你爹说不让你吃糖。”Andy无奈的举着奶瓶说到。

　　“看看。”小丫头倒也不恼，笑嘻嘻的说到。

　　“行，那您就看看吧。”Andy说着把茶几上的糖朝远处推了推。

　　“Andy哥，”这会儿摄影师也收拾完器具，红着脸凑到Andy身边问到，“您能帮我签个名吗？我女朋友特别喜欢您！”

　　Andy这会儿摆出了一脸的沉稳，也不多言语，只是拿过摄影师手中的笔纸签过后又微笑的递还给了摄影师，还轻声说了句“谢谢”。

　　“您这话说的……那个，诺诺的镜头感真好！”看大明星对自己说道谢，摄影师也放松了下来，对Andy说到，“最近我们公司接了一个法国儿童服装品牌的广告，正在国内挑小模特呢，我觉得诺诺特别合适，这脸蛋儿、这身材……”

　　“我看算了，”不等摄影师说完，Andy笑着说到，“我们严大小姐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哪有时间啊？”

　　“其实幼儿园上不上……”

　　“今天这组照片后期好好做，我助理电话你有吧？修好之后联系我助理，”Andy不动声色的说到，“今天这组要是拍得好呢，我下个广告的硬照推荐你来拍。”

　　“真的吗？谢谢Andy哥！”摄影师兴奋的大叫了起来。

　　“看你这次拍得怎么样喽。”Andy淡淡的笑着，“你要是没什么事儿就先走吧，我们会还要再坐一会儿。”

　　“好好，那您先坐，我在隔壁棚开工，有事儿您直接叫我。”摄影师一边鞠着躬一边朝后退去。

　　直到摄影师消失了，Andy又淡淡的笑了笑，才惊觉哪里不对——手里的奶瓶不见了！再一看，只见小丫头已经爬下了沙发，正拿着奶瓶往旁边架子上的鱼缸里倒牛奶。

　　“喂，严大小姐，您干嘛呢？”Andy一把抱起了正在“犯案”的小丫头。

　　“小鱼鱼饿饿了。”小丫头振振有辞的说到，“喝奶奶。”

　　“哦。”Andy恍然大悟似的点了下头，“问题是……小鱼不喝奶奶啊。”

　　“不喝奶奶？”小丫头不可置信的竖起了眉毛，生气的问Andy到，“为什么不喝奶奶？”

　　“因为……因为……”Andy只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无奈的说到，“你哥哥我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了。总之，小鱼不喝奶奶，只吃鱼虫儿。”

　　“鱼……虫儿，是什么呀？”小丫头被鱼虫儿这个词吸引了，“好吃吗？”

　　“那个……鱼觉得好吃，咱们不爱吃，其实特别难吃，但是鱼也觉得牛奶特别难吃。”Andy觉得这个问题不宜再纠缠下去了，于是扯着嗓子对着更衣间大叫到，“默哥，默哥！您衣服换好了没有啊？您家公主饿了，您倒是快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