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乱红》籽辰

91、仙子林（中）

　　“皇……少爷……当心！”
　　墨喜担心地看着已经迈开步子的霄云，面上满是担忧，不知道白司有没有看到自己留的记号，这雨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没事！”虽然雨滴逐渐向线的方向转变，但透过雨帘，仍可瞧见霄云清浅一笑，好似浑不在意，墨喜顿觉镇定了许多，根据来时计划好的找准时机布置。
　　“干嘛不继续叫啊？放心，我不会生气的，既然他有胆来，那他这个皇帝也坐到头了！是吧，老七？你早该有这个觉悟了不是？”雨渐渐大了，但凌尘的说话声依旧清晰地传出老远，让已经赶到林子外的谢渊和毕之玄也模糊听了个大概。两人心中暗叫不好，找好方位一前一后地向林中奔去，而在他们之前，是解决掉外面埋伏已然静观局势的白司所带的人马。
　　皇上现在投鼠忌器，实在不好行动，如果万一发生什么不利的局面，那么，他也只好采取些非常手段了！

　　夏末初秋的雨伴着充满凉意的东南风，让一路甚少运动又被时常灌药的凡书有些吃不消。大雨打在头上，脸上是生生的疼，衣服打湿后紧贴在身上，粘腻得难受。唯一庆幸的是为避人耳目而换上的粗布衣裙，不然就前两日在“红绿”所穿的绫罗，还不春光外泄得便宜了一干人等？当然，此时的凡书没空在乎这些，只是专注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霄云，虽然形容有些狼狈，但丝毫无损于那浸到骨子里的优雅，如玉的面庞依旧一派云淡风轻。但她知道霄云是焦急且忧虑的，那落在她颈间的视线让她忽而认为霄云还如从前那般在乎，从来没有背弃过，于是颈间掐着自己喉咙的手也仿佛不存在了般。
　　“我来了，你可以放开她了！”华霄云将目光调转，不带任何感情地望向凌云。
　　“是啊，果然好胆识。不过，我有说过要放开她么？你不会这么天真吧？”将身旁的凡书狠狠推向身后的手下，“看好她！”，那名一身黑衣的壮汉点了点头，不发一言，一手拉过凡书，牢牢扣在自己怀里。
　　“放开我！”凡书突然死命地开始反抗，挣扎不休，但怎么也挣脱不了那侍卫有力地桎梏，但她却已然歇斯底里，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要霄云为了她牺牲什么，她不想再与他有什么交集，他应该一直是欠着她的啊！看着不远处矗立在滂沱大雨中的兄弟二人，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

　　“书子！”看到这一幕，毕之玄蹭地站起，恨不得立刻冲到中央去将凡书救下，然后紧紧抱在怀中安慰，去他的静观其变，去他的冷静自持，他只要他的女人平安！
　　“皇上，切不可妄动啊！您这样贸然冲出去，凡但救不了洛小姐，反而只怕会害了她！”萧寒死命拉着差点暴露的皇帝，连勿也在一边帮忙：“皇上，我们再看看吧，那个华皇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毕之玄总算冷静下来，密切注意着前方的局势，华霄云，如果书子有任何的损伤，你绝对也不会好过！

　　那边谢渊也很心焦，但他知道只能等场上的局势明朗，再趁势救人。毕竟，如果能让华霄云和华凌尘两败俱伤的话，对于他可是只有利没有弊的事情。
　　“莫离，你到前边去，找到合适的机会就把师妹救过来，记着，朕要的是毫发无伤！”
　　“是！”莫离点点头，他也知道这次只能成功，他也只能让自己成功。只见一条黑色的身影，和场中的黑衣人一样打扮的身影，迅速朝前方掠去。

　　“老七，你为什么要出现？没有你的话……”凌尘一边说一边回忆起走过的二十八年岁月，他并不是一出生就封为太子，前皇后年少过世，未有生养，他母后可是费尽了心机扫平阻碍，而她当时最大的敌人就是最为受宠的柳妃，在成功地陷害及迫使他们消失后，凭借手段安稳位于皇后之尊时，他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册立。
　　最初看到回归的华霄云，他不是没有觉得亏欠，也曾真心的想要代替母后补偿。毕竟最初的那几年，母后不断派人搜捕追杀，但始终一无所获，于是由开始的胆战心惊到后来的不再过问，只因为他们已经在朝廷站稳了脚跟，不怕他们孤儿寡母能掀起什么风浪。何况那样的芊芊弱质能不能存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不曾想霄云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回来了，带着温雅的微笑和无害得宽容，似乎仍是那个跟在自己后面腼腆叫着“皇兄”的粉嫩孩子，岁月的打磨只是让他变得俊美无匹，天生的尊贵之气和聪慧的头脑让父皇轻易地认了他并且昭告天下七皇子的回归。
　　谁又曾料到那个看起来不问世事富贵闲人似的公子，竟然成为了他的劲敌而最终让他十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早该想到能让那苍狼般的父皇绝不会认个白兔似的儿子，原来他也是可以阴暗且残忍的，看看他对待父皇和其他兄弟的手段就知道了。

　　“我怎能不回？那可是我娘亲十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你可知在你锦衣玉食仗权玩闹的时候，我们母子是过怎样的日子？她若开眼，应该满意她目前所看到的才是！不，她老人家可能会怨怪我太过仁慈，今天这一幕本不该出现……”斩草不除根，今天来品尝恶果了，但为了稳定局势和安抚各方势力，当时又不得不如此为之。可还是让他们抓住了自己的弱点，他们安排在边防的人都由自己的人包围起来，两个月啊，就可以将这些尚存幻想的势力连根拔起……
　　“是吗？这么说来，应该是我们太手软了才是，当初要是直接将你母子杀了，又如何让我落到这般田地？”
　　“皇兄，你真认为是我害你做不成皇帝的么？即便没有我，父皇也不会将位子传给你的，你的作为，已然让他老人家早寒了心。我只是将他心中的刺插得更深而已，如果让三哥五哥当权，皇兄只怕早就没法站在这里跟我叫嚣了！”
　　“你……好，我不跟你废话！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她的命？”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长空，映照得凡书脸上一片惨白。

　　霄云苦笑了一下：“你说呢？雨这么大，你能不能先放开她，她身子本就不好！”
　　“我自然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只要你跟我去车上签了这份禅让诏书，交出玉玺，我一定还你个漂漂亮亮的天仙！”凌尘看到明显有些支撑不住地凡书，心中莫名烦躁，也只想快点解决这件事。
　　“什么？禅……禅让诏书？”
　　凡书昏聩的神志在听到这几个字后全数清醒。就算她有着倾世红颜，但何德何能可与江山相媲美？从来，美人和江山都放在同一天平上，但孰轻孰重一望便之，男人总是把江山的丢失怨怪于美人，但说到底是他自己的不思进取，贪图享乐而葬送了大好河山，最后的千古骂名却由那身不由己的美人承担！她从来看不起这样的男人，作为皇帝自当以百姓的利益为己任，可如今自己面临这样的情况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一个人人称颂的有道明君甘愿为了她相让天下？霄云，真的会为了她将好不容易得来的江山拱手相让？如若那样……凡书泣不成声，那是怎样的深情厚谊？如若不然……她又是怎样的情何以堪？
　　“不！云，我与你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早在两年前你我就已形同陌路，你记得吗？是你遗弃了我，我恨你，至今都恨你！你今天为了我前来，作为故交，我感激不尽，但该做的你已经都做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可以走了，别忘了你的娇妻麟儿还等着你回去！你更不需要为了我这样的不相干的人浪费感情！”凡书擦干眼泪，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不理会心中的阵阵刺痛。

　　霄云却只是温柔地看向她：“谁说不相干？书朗流云伴，我是环绕你的云，从前现在将来一直都是，虽然分开了这些年月，但我们又怎么会是陌路？再者，我并无娇妻，更何来麟儿？”
　　凡书闻声惊望向他“那么绯衣呢？你竟辜负了她？”
　　“绯衣？她从来都只是我的侍女罢了，却也有人和她过不去！”冷淡瞥过凌尘，霄云再度回望凡书：“只是，你一直都误会了，你就这么信不过我们的感情？”
　　“我原是相信的，但最后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逼我放弃！”难道一切的一切都是虚妄，那她两年的自我放逐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可有看过那天我送你麒麟镇纸的背面？我曾说过，我一定会去找你，当面解释！”那个汉白玉镇纸？当初回头再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的东西！错过，她与霄云，总是一再地错过！
　　“那么，那个绯衣，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弄清楚这件事情，总觉得如鲠在喉，让她不敢言爱，不再相信感情，就连妖孽持续的付出也选择视而不见。
　　“你们有完没完？还是我来替他说吧！”凌尘受不了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互诉衷肠，粗暴地打断霄云欲解释的话语：“你不知道原来老七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吧！我们都被他那副无害的样子骗了，在人前总表现得对那个叫什么绯衣的女人关怀备至，可谁知那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用来保护你的障眼法？老三那个笨蛋，自以为抓住了老七的软肋，以绯衣相要挟，谁知老七带了父皇去救人，在父皇面前表现得大义凛然，规劝老三，结果老三恼羞成怒在刺激下动手杀了那女人，被父皇判了终身囚禁，从而轻而易举除了老三！本来我们都知道你的存在，竟被他硬是弄拧了方向，现在说起来，老七可是将你藏得滴水不漏啊！”
　　“我向来待人如此！况且何曾说过绯衣同我有关系？那些都是你们妄自揣度罢了，生生害了她的性命！却也是我害了她，对不住她！”
　　什么？绯衣只是为了掩护她存在？那样一个温婉水灵的灵秀女子只是另外一个女人的替身？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认清楚过他？但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她呵……那，还有，孩子呢？霄云似乎明白她所想，微笑地看着她，点点头，示意以后再解释给她听，凡书顿时心里五味夹杂，难以言状……
　　“不过，这次，我却赢了！老七，你的弱点终究还是她，光凭你这般的儿女情长，就不够资格做一个好皇帝，又如何说得我？如何？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确实不配做个好皇帝……”深深地望进书儿的如水双翦，他爱了仿佛一辈子的人啊，“签字就放了她，皇兄你可说话算话？”
　　“我凌尘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点你到可以放心！再说，没有你，我要她的命做什么？”“那么，今后还望皇兄善待百姓，励精图治，我们上车吧！”
　　“不要，洛霄云，你这个笨蛋！我不需要你这样，我不想一辈子欠着你！即算你签了字，我也不会原谅你！何况，我早已经不爱你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凡书大喊道，就怕他真的让了位置，让她歉疚一辈子。
　　霄云迈开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又朝前走去，悄悄歇了的风雨传来他温柔低语：“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眼看着他们两人就要迈上马车，凡书死命扭动挣扎，在他与黑衣人之间露出了极大的空隙。
　　机会稍纵即逝！
　　墨喜手中的飞镖已出，对准的是黑衣人暴露的头部！
　　毕之玄飞叶尽扫，对准的是黑衣人的咽喉！
　　莫离人已从人群中窜出，长剑直击向黑衣人！
　　而另外一边，白司命令手下的人放箭，那箭头对准的，俨然却是挣扎不休的凡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