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清》涂尔听

2、玉佩

　　顾祾正生气呢，这个怪姐姐，揉得他的脸有点疼，小包子脸很愤怒，对着适意“哼”了一声，就小孩子气的扭过头，不理人家了。

　　“适意，你在此做何？”清冷的声音响起，顾祾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安思若。

　　“小姐，奴婢看见这个小公子进来，就想……”适意话未说完就被顾祾打断了，“哼，阿嫂，你这里有个怪姐姐，她不让我进去找你，还捏我的脸。”

　　无限的委屈，一副告状的语气。他一看见阿嫂就心生欢喜，想多亲近她。

　　“小姐，奴婢是看他太可爱了，忍不住就……”适意解释，十七岁的花季少女，对可爱的东西最是控制不住了，谁叫顾祾太可爱了。

　　安思若看着眼前这个小包子，一副委屈的样子忍不住让人心生怜惜，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微笑，一向清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柔和，“十一郎君受了委屈，想怎么惩罚这个‘怪姐姐’呢？”

　　阿嫂好漂亮啊，阿嫂比仙女还美。哼，不像那个怪姐姐。顾祾心里哼哼道。

　　适意心想：“原来是接迎的顾十一郎君，顾祾。”

　　要是知道这个小公子这么认为她，肯定会欲哭无泪，就是见他可爱忍不住捏了他一把脸，至于那么小气嘛。

　　圆咕噜的眼睛转来转去，“让这个怪姐姐每天给我做五块，不，十块糖糕。”说到一半就改了数，睁着黝黑黝黑的眸子看着适意，一副一定要给我做的样子。

　　此时顾祾心里是美死了，娘亲每天只给他吃五块糖糕，糖糕那么好吃，只吃五块怎么够。可是没人敢不听娘亲的话，顾一天天看着他，偷吃都不可能。可是现在，让这个怪姐姐每天给他做糖糕十块，加上娘亲允的五块，就有十五块了，想想就好幸福。更何况，还可以每天见到貌美如花的阿嫂，好开心！

　　不得不说，顾小郎君心机深沉啊！

　　顾祾一脸给你开恩样，得意洋洋的，让人更加想捏他的脸了。

　　“啊，小姐，不要啊，奴婢不会做糕点。”适意一听要惩罚她，一脸的苦相。呜呜，小姐也真是的，这样就惩罚人家。内心咬帕子中……

　　不会做？顾祾不高兴的撇了撇嘴，“怪姐姐真笨。”埋怨。

　　“阿嫂，阿嫂，你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的。”顾祾终于想起正事，问。害他到处找都不见阿嫂，跑了好久，很累的。

　　安思若神色有一瞬间的停滞，恢复的很快，以至于让人觉得什么都没发生。依旧是清冷动听的声音，“这是个秘密，十一郎君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

　　秘密？顾祾眼睛一直在转，好像娘亲说过，秘密是不可以让人知道的，除非是最亲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阿嫂就好像亲近她。

　　“嗯。”顾祾被一双水眸看得英雄气概大发，信誓旦旦道，“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不过，阿嫂可不可以不要唤我十一郎君，不好听，喜欢阿嫂唤我阿祾。”

　　“好，就唤作阿祾。”安思若摸摸他的头。

　　“本来想给阿嫂吃好吃的糖糕的，可是已经碎了。”沮丧脸。

　　摊开手，掌心里是碎了的糖糕。适意一看，忍不住笑了出声，顾祾更不好意思了，小声道：“下次，下次再拿给阿嫂吃。”

　　安思若笑了，眸中盈盈，尽是揉碎的柔光，用手帕细细地擦拭顾祾的小手。

　　阿嫂好温柔。顾祾想。

　　待了半个时辰，顾祾想起娘亲该找他了，才依依不舍的回去了。临走还不甘心，说，“阿嫂，我下次再来找你。”

　　“小姐，世子让你好好休息。”适意不似顾祾面前的模样，换上了一副严谨的面孔。

　　安思若颔首，挥手示意让她下去。目光回到书本上，轻声一笑，这个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同顾琮顾世子的交易。

　　她助他摆脱父母之命的婚姻，他给她隐藏之所。两人协议做名义上的夫妻，人前恩爱，人后各不干涉。各取所需，这正是两人都需要的。

　　突然眼前浮现一张可爱的小包子脸，安思若想，以后应该不会“平静”了。

　　居安院门外，一个小孩探头探脑的，平添了一股可爱的滑稽感。顾祾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确定里面没有人的时候，就偷偷摸摸地往里面溜去。

　　今天二哥成亲，娘亲果然没有时间来看他，真是太好了。顾祾暗喜。以往这个时候，顾主母都会来居安院看他又没有老实，这个时辰，他该洗漱就寝了。

　　正当他一脚已经跨入门槛的时候，后背想起了一个声音，“阿祾，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顾祾小小的身子一抖，小小翼翼地转过身来一看，不是他的娘亲顾主母还有谁。

　　“呃，娘亲，您回来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少说废话，这么晚了，你不回寝，去哪里鬼混了？”顾主母一股子彪悍凌厉的做派，丝毫不见束之高阁的世家少女的温婉秀气，反而可见广陵儿女豪迈的气派。

　　“也没有去哪里，就是去看了一下阿嫂。”顾祾吱唔道。

　　阿嫂？顾主母忆起今日成为她的媳妇的都安提督安世平的庶长女安思若。此女生性沉稳而泠漠，性子中沁透的就是一股子的薄情，这样的世子夫人对顾家来说，不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故。

　　除却安思若的庶女身份之外，无论是气质，品行，文采名气，年纪方面，都是上上之选。以琴艺名动北原的安大家，却嫁入了顾家，似乎变得有趣了起来。

　　别以为里面的猫腻她不知道，罢了，想做什么她也不管了。现在她的任务就是顾好眼前的这个小子，其他的不想管也懒的去管了。

　　顾祾见自家娘亲突然陷入沉思，站着不敢动。然后就见娘亲眼中精光一闪，凌厉吓人的很。

　　“还呆在这做什么，快回去洗漱就寝。明天还要做功课。”顾主母吩咐道。

　　“知道了，娘亲。”顾祾应道，赶忙溜了。娘亲还好没有生气，不然又要受罚了。

　　顾祾的房间内，顾祾着中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浅浅而绵长的呼吸，小小的样子，粉粉嫩嫩的，精致的脸庞上，温和的烛光下，隐有流光浮动。

　　顾主母轻声移步走到衣架旁，上面挂着顾祾换下的衣物。伸手从衣兜中掏出一件物什，放在掌心，是一块温润的玉佩。

　　盈流白玉，中间用精湛的刀工刻着一个“祾”字，是顾家嫡子的身份象征。

　　把玩着手中的玉，顾主母轻呲一声，把玉佩收回袖子里。

　　想认儿子，门都没有。

　　临走时一挥衣袖，一时灯灭。

　　第二天辰时，顾祾一大早就起来做他的功课了。先扎一个时辰的马步，目的是先练好下盘。

　　虽说是刚入夏季，早上的气温还算凉爽，但扎了一个时辰的马步，也让只有十岁的顾祾满头大汗。额头上沾满了不少的薄汗，顾祾也不擦，稳稳当当的站着，小脸上满是坚毅。

　　顾一在一旁看着，觉得小公子很辛苦，瞧那小脸上满是汗水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快了快了，小公子再坚持一会，时辰就快到了。”顾一盯着不远处的燃香，已快燃的尽头了，只留五分之一了。

　　“好了，小公子。”眼看香燃尽了，顾祾依旧没有收势，约莫过了一刻钟后，顾祾才支持不住。顾一见此，忙递过沾了水的湿巾，给他擦汗。

　　事后，顾祾到了浴房内洗去一身的汗水。

　　半人高的浴桶内是绿乎乎的药水，是顾主母特意令人为顾祾独身配制的，目的在于洗筋伐髓，净化身体内的杂质。这药水的药力还是比较温和的，毕竟顾祾只有十岁，凡事不可太操之过急。对于目前的顾祾祾来说足矣。

　　门外顾一在守着，顾祾在内沐浴完，系上衣扣。

　　世家少爷，这些事情本是下人的工作，但顾祾有一个秘密，不能让其他的人知道。知道的人只有顾主母，云姨，以及顾一。云姨是从小便和顾主母忆起长大的，虽是主仆，但说是密友也不为过，顾祾从小到大的身体护理都是由云姨负责的。

　　除此之外，谁也不知道，顾祾名为郎君实为女郎。这是顾主母的意思，就连顾家族长顾沉也不知道。

　　沐浴之后，顾祾感觉神清气爽了不少。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今天是要去看阿嫂的。心情愉快之下，丢下顾一，就往安思若的院子跑去。

　　檀香案前，顾琮手捧着一杯香醇的雨前龙井，细细地品着，温度正好，可以看见热气缓缓升起。顾琮的动作很慢，优雅而不失礼仪，一派世家子的气度风范。

　　安思若素手执起茶壶，往面前的白瓷杯中倒了茶，水击起的声音悦耳动听。动作优美雅致，让人看了悦目三分。

　　二人隔案而坐。

　　“思若可好？”顾琮问道，昨夜他谁在了自己的房里。

　　“皆可。”安思若答，他们之间的协议已完成了一半。

　　顾琮不语。当初他与安思若初见面的时候，确实被此女惊艳到了，北原第一美人，以琴艺名动天下的安大家，风姿绰约，遗世独立，但也只是纯粹的欣赏罢了。

　　之后刻意的接触，让他明白了，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再加上当时族里的形势所逼，二人皆有所取，便有了这瞒天过海的协议。

　　顾琮刚出生时，族中的争斗很是激烈，他就是在那时遭的毒手。婴儿时遭人下毒，幸而捡回了一条命，只是不能修炼，身体一直也不好。或许顾氏可以要一个不能修炼的世子，但不能要一个活不长久的继承人。故而，世子之位就没有落实。

　　幸而几年前遇到一个云游的神医，身子才慢慢好起来。但族里的那些人依旧不甘心，时不时搞出事情来，一点都不安生。

　　“如此便好，接下来的一年里，你我只需做做戏便可。”顾琮抿了抿嘴，“之后我会迎娶她人。”

　　安思若颔首，她自然知道，顾琮要迎娶何人。

　　如此煞费心机地谋划，甚至不惜瞒过自己的父母，可算是一往情深了。

　　顾琮的心上人的身份并不是很好，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商人之女，无论如何是配不上身为顾氏继承人的顾琮的。光只是这一点上，别说门户之见十分看重的顾氏族长顾沉不会同意，就算是真的娶回来，族里人刁难不说，怕是又有几番风波。

　　而安思若不一样，她虽是庶女，但却是士族交口称赞的安大家，士族一向对名仕甚为推崇，再加上父亲又是掌管都安重城的兵马都督，联姻也有好处。

　　顾琮计划在二人成婚一年之后，以平妻之礼将心上人娶入府中来。

　　“思若若是有什么要求，琮会尽力办到。”商定了心中大事，顾琮也放下心来，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已成婚夫妻相称，夫以名自称，以示对妻子的尊重。却也表明了二人只是外人看来相敬如冰的夫妻。

　　“夫君有心了。”安思若淡然自若。

　　“阿嫂，阿嫂……”一迭声的呼唤传来，顾琮知道是顾祾来了，俊朗的脸上尽是温和的笑意，又眉头一皱，显然是对自己疼爱的阿弟不是来找自己的很是哀怨。

　　而安思若却是一瞬间的没回神，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顾祾一进门就看见二哥和阿嫂在树下品茗，很是欢快地一蹦一蹦地朝他们跑去。

　　“二哥，二哥，你回来了。成亲好玩不？”顾祾先扑到顾琮跟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