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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执念生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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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出猎的少年郎和少女纷纷回转,一场秋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杀草草收场,至于之前的赌约,也无人再度提起。
那边,楚浔与天歌策马而归,身边跟着一脸冷肃的静王韩箫。
楚浔先是看了楚月这边一眼,见绿衣与楚月安然站在帐子前,道:“好好一场秋猎,却是可惜了。”
韩箫讥诮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楚兄倒是好本事,韩箫领教了。”
楚浔下马,落落一笑,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温度,反而带着种逼人的锋锐:“彼此彼此,韩兄客气!”
韩箫也瞧见了楚月:“我曾与月姑娘在黄泉道得了一株三生花,虽说没有什么忆起前世,洞悉未来的能耐,但解了忘川的封印却是足够了。如今,正好送与月姑娘。”
楚浔手底下一紧,他并不意外,韩箫会知道楚国宫廷秘药忘川的事情。毕竟,这是韩国,是韩箫经营多年的地方。他介意的,是楚月与韩箫之前的纠葛。他虽然从楚月之前的侍女湘灵那里知道一些,但他目前所知的那些东西,无一不表明两人之前关系匪浅,这反而更让他闹心。
只是这韩箫,怎么也不像上了心的模样。他只好希望韩箫会忌惮楚月的能力。遂不紧不慢道:“月儿那身本事,若是就这么忘了,确实可惜了。难为韩兄有心,沉渊先行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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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回到驿馆的时候,已是正午。楚浔着人找来萧陌,替楚月处理伤口,也查看一下楚月的身体,自己却回了书房。顺便,也把绿衣带走了。另唤了两个驿馆的侍女服侍。
至于那个藏在帐子里的黑衣人,当初就另行安排了脱身之法,并不曾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以那人的本事,他相信,区区一个上林苑,困不住他。
书房里,楚浔听着绿衣将事情一一道来,听到绿衣说,楚月有意护持慕容婉时,目光沉了沉,紧接着,天歌来回报,说是静王府送了礼物来,指名要送给楚月。
楚浔不言,书房里的刹那间一片冰寒。
就在绿衣也觉得自己要受不住的时候,听见楚浔淡淡的开口:“送进来,不许将这事传给小姐知道。”
天歌小心地将东西送进来,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那是个黑漆木盒。
楚浔打开,木盒子里头,居然还有一个玉盒。
“殿下小心!”见楚浔还要继续开下去,天歌提醒道。
楚浔顿了顿,寒声道:“天歌,去看看,萧陌的事情若是做完了,让他这里一趟。”
天歌闻言,立即转身离开,末了,还同情的看了绿衣一眼。
有多少年,没见过楚浔这般动怒的模样了。上一次,楚浔这般模样,还是三年前,月小姐出走王府的时候吧。
绿衣毕竟是训练有素的云卫中人,还能继续慢慢的将事情讲下去,楚月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甚至吃过什么东西,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不曾有丝毫隐瞒。
说到她点破了楚月可能是摇光之事时,她心底忐忑了一下,幸好,楚浔并不反对。
不多时,萧陌带着张金色面具,出现在书房。
“月儿身体如何?”楚浔问。
“小姐内力恢复的极快,已经有了些根基。手上的伤口只是伤及皮肉,并无大碍。”萧陌迟疑了一下,接着道:“忘川的封印,有松动的痕迹。想来,是因为见了无颜公子之故。殿下也知,无颜公子与小姐关系甚笃。”
楚浔点了点头,示意绿衣先出去。而后自言自语道:“她好像就要十五岁了?她现在的身体,能否承受的住云雨之事?”
萧陌愣了一下:“可以,只是,殿下需要节制些。”
“再讲详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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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陌离开后,楚月简单用过午饭,自觉神思困顿,将身边的下人挥退,说是要小睡一会儿。
“瑶瑶!瑶瑶!”
闭上眼睛,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强忍着大脑的钝疼,从迷雾里,想着离那个人近些,再近些。
他似乎是站在山巅上,身后,是几株高大的松树。依然是红衣如火,依然看不清具体是什么模样。
松树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与她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碧落?上穷碧落下黄泉,这名字太孤冷了些,我为你另取两字,就用‘瑶瑶’二字如何?你看,瑶,美玉也。又和了你摇光的封号。”
“无颜,人人道多情公子千面,面面风华无限,你怎的偏偏叫做无颜呢?”
“谁知道呢?也许是面具戴久了,就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了吧?”
“高明的易容术,骗得是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啊!”
“所以,当你是千面的时候,就已经是无颜了。”
……
“无颜,千面之中,哪一面是你真正模样?”
“想知道?碧落,摇光,瑶瑶,楚月,哪一个是你真正的名字?你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我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模样,如何?”
“不管我是何种面目,你只一眼,就知道我是无颜;不管你用的是那一个名字,我只知道,你是我认识的瑶瑶就好了。”
“相貌,名字,外物尔,就像,只要我想,就能把任何一个人变成美人,也能把任何一个美人变成丑物。相交贵在知心,管它那么多作何?”
……
楚月仔仔细细的听着这些飘进耳朵里的声音,似乎完全忘却了身体的痛楚。然而,忽然有一阵山风自远处吹来,层雾弥漫,眼前又是一片迷离的雾色。她着急了,急切唤道:“无颜,无颜。”
胸口蓦然一痛,她睁开眼睛,正对上楚浔燃着隐怒的眸子。方发觉,自己正被那人半锁在怀中,他单手抵在自己后背灵台处,有股冰寒的内力,正慢慢涌进周身大穴。紧接着,她就发觉,身上凉浸浸的,冷汗已经湿透重衣。
见楚月醒了,那人缓缓撤了内力,厉声道:“方才在想什么?连下人都遣了出去。若非我过来的及时,你便是因为走火入魔死在这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他的怒意毫不遮掩,如他那冰寒的内力一般,房间里的空气,都似被冰冻住,一时变得凝滞起来。
楚浔心底的确是惊怒的,这惊怒里头,还有一点儿担心,一点儿嫉妒。他没想到,不过只见了无颜一面,忘川的封印,居然就险些被她冲破。而自己对着她多时,她也不过,就是在最初,记起了“师兄”二字罢了。
楚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事情的后果竟然这般可怕。难道,她真的不能记起那些过往的事情了吗?她有些绝望与委屈的想。
大约是印象里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楚浔,她潜意识里觉得危险,有些不敢看楚浔那双泛火的眸子,低声道:“是我错了。”
楚浔沉了沉气,看着楚月这般可怜的模样,提起的火气忽地就消散了。就算再生气,他又能将她如何呢?缓了缓口气,道:“以后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能说的,我自然会说。”
楚月抬头,小心问:“我能见见无颜吗?”
楚浔只觉一口气刚刚沉下去,又提了上来。到底顾忌着她的身体,低声哄道:“可以,今天晚上,就让你见他。现在,先让萧陌看看。”
楚月脸一红,这时方才注意到,带着面具的萧陌和绿衣还跟在楚浔身后。她挣了挣,反而被锁的更紧了些。
萧陌探过脉象,踌躇了一下,道:“殿下调理的不错,小姐再自行调息一会儿就好。”
楚月疑惑的看向萧陌。她觉得,萧陌似乎应该有些话没说,而是以传音入密的法子告诉了楚浔。
楚浔眼睛却亮了一下,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晚上再过来看你。”
“对了,那两个侍女,是我命她们不许在身边打扰的。你不要责怪她们。”楚月没见着之前那对侍女,道。
楚浔脚步停了一下:“若是她们没问题,我不会为难她们。但如今日之事,不可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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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月没有想到,他们住的这间驿馆里,居然还有暗道。
暗道设在书房的地下,入口处,用几层阵法封着。
此刻,她正走在约半丈宽,一人高的暗道中。前边带路的,是楚浔,后头跟着绿衣。
拐过一处弯,又走了十几步,楚浔停下,问楚月:“到地方了!可还要进去?”
楚月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楚浔侧身,抬手,一道劲气击出,一扇门户忽然洞开在墙壁上。
楚月知道,这是打破了一个小型的障眼阵法。这种阵法,就是不懂阵道的人,也能凭借暴力解阵。不像是她之前两次动用的阵法,需要以血为媒。那一来是因为她功力不足,二来是也因为那等阵法其实太过高深。
门户打开,血腥气扑面而来。
然后,有个清瘦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拱手为礼道:“殿下,月小姐!”
楚浔直接道:“今天下午送来的那两个人呢?”
那人道:“无颜公子正审着。”
“前头带路!”
那扇门户里头,又有许多分隔开的房间。他们在一扇石门前停下。那人转了转石门上的一处枢纽,露出里头的场景来。
其中一人一身张扬的红衣,歪坐在一张石凳上,见有人来了,才起身相迎:“殿下!”他的目越过楚浔,光在楚月身上停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楚月却认出了这个人,确切的说,是认出了他的眼睛,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行刺韩帝的无颜。
楚浔看了看他身前两个形容憔悴,似乎没少受受皮肉之苦的女子,淡淡问:“问出什么来了吗?”
无颜一哂:“都是硬骨头。不过,那三生花,看来,她们应该是知情的。”
楚月定睛去瞧,那两人正是之前服侍在她身边的两个侍女。之前,萧陌发现她们身上的香囊里收着三生花的花瓣。也是因为这三生花的香气,楚月才会突然间就差点沉浸在往事中走火入魔,险些送了一条性命。
她们本是这驿馆中的侍女,多日来,一直本本分分,楚浔只是在绿衣离开的那一会儿,暂且留下了她们,不想马上就出了事。
“殿下这是要亲自动手?”无颜见楚浔似是不满,问道。
楚浔盯着那两个女子,忽然问:“你们是谁的人?诸葛红英的人,韩箫的人,还是宸妃的人?”
两人的神色略有波动,虽然细微,楚浔心里却有了结论。他没有点破,转向楚月,笑道:“你来审?”
楚月点点头,道:“好!”
这种事儿本不应该交给一个女孩子,她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突兀。而且,她心里已经有了法子。
这时,有人来请示楚浔。楚浔也不再多留,跟着那人离开了。
楚月看了绿衣一眼,道:“你且出去吧!”
绿衣想,殿下本就是允许月小姐与无颜公子独处的,遂应了一声。
吱呀一声,石门在绿衣身后关闭。
绿衣候在门口,不多时,见一个素色人影走过来。
“殿下!”
“小姐出来了,带她到档案室。”
不多时,石门再度打开。楚月脸色有些苍白,身边跟着红衣的无颜。两人之间,形容已颇为熟悉。
楚月与绿衣一并去了档案室。
“用了问心阵?”楚浔将手里一份案卷收起,问。
楚月捡了个地方坐下,道:“是,都问清楚了,是静王韩箫的人。”只是,他应该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不然,那对侍女也不会还留在驿馆。可就算如此,她楚月差点因此没命,也是不争的事实。
楚浔将手的卷宗递到她面前,道:“不妨看看。”
楚月接过,却是关于今早抓住的那个拦着马车行刺的人的案卷。
案卷记录的很简单。那人姓宋,在江湖上颇有名气,是血煞堂的一把好手。剩下的,就是关于血煞堂的一些详细资料。
血煞堂,是韩国第一大杀手组织。名声狼藉,但一向神秘。
“知道血煞堂的堂主是谁吗?”楚浔问。
“是诸葛红英,也就是慕容将军的嫡妻,慕容婉的母亲。”他接着道。
楚月一惊。
“这等事情,慕容彦未必就是不知情的。”楚浔专注的看着她,语气轻浅且寒凉,“月儿,你看,他们都想你死呢!”
楚月一颤。
他们都想你死呢!
都想你死!
像是开启了魔盒的一个符咒,恨意铺天盖地的涌来。
她粗喘了几声,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可是,我还活着呢!”她抬头一笑,笑容如月光一样凉,一样冷。
“我会一直好好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