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民思存》鸿九

23、第二十三章

　　小辣椒忽然想起胡文翰的事儿，于是问道：“你的事咋样了？老吴头答应了？”
　　“没有，等过两天他自然想起来的，既然不合规矩，又何必去催他？”胡文翰笑的洋洋得意。
　　“那他想不起来呢？”小辣椒故意问道、
　　胡文翰想了想，笑道：“那只好到时候再催催了。”
　　小辣椒也笑了，想一想又说道：“粮台说，今年的银子都够，明年开春儿再出去也行，你觉得呢？”
　　胡文翰收起笑容，想了想说道：“够也够了，但拘束，稍微一动就短了，这百十人再有个伤病的，这懂就不好过了，我想着还是紧着找人，赶在封山前去老崔家走一趟。”
　　“嗯，”小辣椒点头，说道：“我也这么想，除了荐人上山，咱们还有个法子收人，只是不太好听……”
　　“啥法子？”
　　“本来我也忘了，今儿小翠提醒了我，”小辣椒也拿不定主意，撩起额头的刘海，说道：“吞并小股的绺子。”
　　胡文翰抿嘴，这也是个办法，可是名声不好往后也难立足。小辣椒也是考虑到这里，看他沉默小辣椒也陷入了沉思。
　　俩人沉默一会，胡文翰说道：“虽然艰难，可也不至于如此，除非崔家这趟实在不行，那就要到时候再看了。”
　　“好，那老崔家也该着手查探了，实在不行还有后路，不管怎样，保住坝子山才是要紧。”小辣椒眼里的情绪浮动不定。
　　“嗯，”胡文翰心里虽觉不妥，但明白小辣椒的执念，也不反驳她，说道：“我今儿去打听了，五爷那也不太平，旧兄弟到了新地方，不少念旧的，听说办了几个。”
　　“这人是个暴脾气，现在做了当家，更是谁不听都不行了。”
　　二人又商量了一会便回去，胡文翰让小辣椒骑了马先走，小辣椒让他先走，结果俩人牵着马一起走回来，正好一边走一边计议山上的事儿。

　　等了十来天，胡文翰终于等到了好消息，老吴头带了人上来，还来了仨。小辣椒在大厅亲自等着他们。
　　“大当家的身体好？”老吴头一看就是个倔种，花白的胡子全都硬倔倔地支棱着。
　　“您老好，坐。”小辣椒坐在老吴旁边，问道：“这三个是兄弟？”
　　“不是，”这山上是不收兄弟的，一家子只能有一个做土匪，多了不收，老吴头说道：“这仨孩子本来是长工，有的是力气，腿脚也好，一直做的不错，后来得罪了东家一直找不到活计，这闲了一年多，实在没处去就找到了我，我没法，不能看着他们饿死，大当家的给口饭吃。”说着欠身跟小辣椒抱拳。
　　“为啥得罪了人家？”小辣椒朝仨人问道。
　　大个子说道：“东家在院子里打丫鬟，皮开肉绽的，我们看不下去拦了下，东家一生气就全撵了。”
　　“那为啥别人也不要。”
　　“东家跟人打了招呼，说我们跟丫鬟私通，就没人要。”
　　“没私情，你们为啥救他。”
　　隔了一会，一个敦实的汉子说道：“是我妹子。”
　　“嗯，”小辣椒又转头朝老吴头问道：“你可跟他们说了规矩？”
　　“说了，他们要来试试，真不是那块料，也不是老汉我对不起他们。”
　　“好。”小辣椒站起来，也不看几个人，叫道：“拿葫芦。”
　　上山要过堂，胡文翰那时候是大当家的特殊关系，所以免了这套，这些人可免不掉，他们要过了堂才有上山的资格，不过，有了资格也还要自己争取，有点小“成就”才能成为正是的土匪呢。
　　来人拿了三个葫芦，分别放在三人头上，顶大的葫芦，葫芦底平葫芦嘴长，说它稳也稳，说它晃它也晃。老吴头先跟他们说了要过堂，仨人也是知道一些，见葫芦放好便慢慢转过身往前走，等着小辣椒开枪。

　　这一招看的是胆量，枪擦着头顶过去，一般人肯定是怕的，这时候一怕就腿抖，腿一抖葫芦就不稳，葫芦落了地，那就没下文了，这一招过了，那便是有留在山上的资格。
　　仨人走的小心，走了十几步，还不见响动，一个矮个子的开始就有些微微发颤，等待是最漫长的威胁，小辣椒仍是不动，这人忽然站住，旁边俩人一愣也要停，小辣椒喊道：“往前走。”
　　她话未说完，“啪。”打了一枪，这小个子才刚站稳，只觉头上一声巨响，头皮炸裂一般，这一惊，浑身一个机灵，虽然站住了，葫芦却掉在了地上，这人便被拽到一旁。另外二人听见枪声也停了下来，可到底没打在他们头顶，所以葫芦还稳，于是接着走，又走了二三十步，小辣椒“啪”的一枪，打掉大个子的葫芦，又有人把大个子拉到一边，伸到两腿之间摸了摸裤子，裤子没湿，葫芦没掉，也没吓尿，这算过了。另外一个继续走着，又走十来步，小辣椒瞅着差不多也“啪”的一枪，这人也过了。
　　小个子被送下山，另外俩人被糖官领走，这新人上山便归了糖官管理，小辣椒倒也放心，这边谢过了老吴头，又嘱咐有人只管送上来。

　　天气一天天冷起来，不少人过不了冬，胡文翰送出去的银子卓有成效，飘雪的日子多了，上山的人也多了，这个月竟有二十来个，胡文翰跟小辣椒商量着，趁年前再做一次，等到年跟前，那是不能出去祸害人了。
　　胡文翰看着校场上热火朝天的兄弟们说道：“干脆等到月底，再上来些人，也让崔家的防备松懈些。”他们本想着人少就不下帖，可小辣椒到底还是破不了这底线，趁早送去了帖子，崔家果然没回，他们便准备起来。
　　“好，糖官最近也上心，这些人也差不了。”小辣椒也赞叹道。
　　又等了十来天，山上人总共多了五十来人，糖官一下子瘦了好几圈，他每天训练大伙儿，时常要管着纪律，本来几个小头目被带走了几个，自己找了几个才刚趁手，这又一下子多了许多人，人也严厉起来。

　　一月不到已有几十人上山，小辣椒的危机感渐渐变缓，糖官拉着他们出去踩盘子，小辣椒又找来胡文翰商量。
　　“咱们钱粮也还够呢，要不再送出去点，让他们多介绍些人来，有了人，就不怕没银子。”小辣椒兴冲冲说道。
　　胡文翰一思量，说道：“话是如此，我怕太冒进，新人已经不少了，再多，我怕不好约束。”
　　“这也虑的是。”小辣椒想了想又说道：“既然如此咱们这就动手，这个年就别太舒服了，咱们勤谨一点，就不会有乱子了。”
　　“好，我也是这样想，糖官那边探的差不多了，正好晚上再商量商量？”
　　“行，你再叫上二当家的，让他给咱们参谋参谋。”小辣椒说道。
　　“好。”

　　五个人聚在小厅里，太阳未落，天上飘起了雪花，虽然没积起来，往后下雪的日子就越来越多了，这山上的雪也越来越厚，进进出出就不那么方便。二当家的身体不好，小翠叫人拢了火，又熬了姜汤来给大伙儿喝。
　　“说冷就冷了，这早晨还好好的，这会儿可是满口满鼻子的喷白气。”胡文翰在门口站住，抖了抖身上的雪，看二当家的已经在了，说道：“二爷这么早，糖官说去马厩看看，看你不在也该来了。”
　　“你们几个生瓜蛋子，倒也齐整。”二当家的笑着说。
　　“嘿嘿，全仗着是旧时候的兄弟，不然我们几个哪行。”胡文翰说着又给二当家的碗里倒满姜茶。
　　“小辣椒这会儿不跟你们一起在前面吃饭了？”二当家问道。
　　“偶尔去吧，他这两天上火呢，我跟倒糖官常去。”
　　“嗯。”二当家答应一声，不再问。
　　“这天儿还不黑，下了这么一会还不停！”正说着糖官也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坐在她俩旁边，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姜茶，说道：“这姜汤都来了，人咋还没来？”一看就知道这姜汤是小翠给准备的，他们最近各忙各的，时常一整天都不打个照面。
　　“不知道搞什么鬼呢。”胡文翰说道。
　　“谁搞鬼呢，我可是干正事呢。”小翠跟小辣椒进来，放下门帘关起门，只见小翠拿着一沓纸，送到糖官面前问道：“认识不？”
　　“切。”糖官瞥了一眼转过头去，表示不屑一顾。
　　二当家的接过来看了两眼，说道：“这是些名字？”
　　“这是小翠弄得名册，咱们新来的这些人，都上了名册，小翠又记了他们家里人口住处，到时候好管理。”
　　“行啊，小翠，考虑的真周到。”胡文翰说着也凑过来看。
　　“那是。”
　　“行了，咱们商量商量砸窑的事。”小辣椒说道。
　　“二爷，咱们山上新来了不少人，可是跟之前比还差太多，大当家的想先把这些人练熟了，好招下一批，所以，想带着他们去砸窑，可是山上没有这么快就出去的先例，所以我们想问问您的意思。”胡文翰一五一十说道。
　　“嗯，”叹了一口气，二当家的说道：“历来上山是要现在山上历练久了才下去的，这么短的时间就放出去，确实有点急。”
　　“可是咱们人手不够，猫冬也就算了，等开春万一找不到人可耽误事啊。”小辣椒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这倒也是。”说完，二当家的咳嗽两声，急忙压住了。说道：“砸窑嘛，现在既然是你说了算，你只管放手去做吧，你做了，就是先例，不过没有谱的事，你自己得绸缪好了，前前后后全都想到了，你拿定了主意就去做吧。”二当家顺了顺气，接着说道：“这新人也有新人的用法，到时候让他们第一波冲进去，一来呢，看胆量的时候，二来呢，也是看功夫的时候，平时偷懒耍滑的，这会儿就吃亏了，捡回一条命，那下回就长了记性，第三么，也是看命，做咱们这行，命不够硬，也难！”
　　小辣椒点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又看胡文翰，四个人听二当家的这么说，心里也就没了太多顾虑。
　　看大伙儿都没话，二当家起身要走，小翠说道：“天气凉了，我送您回去歇着吧。”二当家的摆摆手，自己站起来，说道：“小辣椒儿，这当家的不容易，凡事都不能马虎，处处都要想到，事情能自己上的就自己上，自己实在不能，那也得有个说法。”
　　“是。”
　　“就说吃饭这事，这事虽小，你老不去前面，就显着托大，不拿他们当兄弟，这不行，你有压力大伙儿都知道，你越是避而不见，大伙儿越以为你没了主意……”
　　“我懂了，二哥。”小辣椒一时脸红，急着答应道。
　　“嗯。”二当家的也是点到即止，说完又低低咳了几声，咳嗽完才摆摆手走了。
　　小翠便不送他，大伙在门口看着他走远。
　　“大夫来看，怎么说的？”小辣椒最近忙乱的很，就忘了二当家的事，有点着急地问胡文翰。
　　“心思太重，大夫让看开点，多活动活动。”几个人都站在门口，二当家的年纪比老当家的小，却比断了一只胳膊的人还虚弱，大伙儿心里都不是滋味，胡文翰叹了口气说道：“是心病，自己看不开，光吃药也不是个办法。”
　　小辣椒说道：“明儿再说吧，明天我去前边吃饭，你俩也来。”
　　四个人也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