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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是非对错,因果相报 ...

  •   三日也不过是转瞬罢了。
      这日天还未见明光,一众仙娥仙官便已忙碌起来,为首的正是凡事仔细放不下心的司音上仙伽若。一眼看去,司音上仙穿着件藤青色拽地绡纱长裙,外罩一袭轻纱,腰身衬出完美流线,湖绿色的流苏垂在腰间,衬着那样一张明艳动人的脸,行动处,当真是翩若惊鸿,宛如游龙。忙着的人,时间都觉得过的快些,伽若这边布置的差不多了,那边便迎来了第一位尊客。
      来人若说是三界最受尊敬爱戴的,丝毫不为过,先不说他年岁为长,便是这代理天界冥界处理了上万年的公务杂事,让两界自交恶之后,还能友好往来的作为,也受得起天帝冥主的尊敬了。
      昔日三界太平,万物安乐,神人都享受着祥和安宁的闲适,然忽有一日,冥界叛军忽起,来势汹汹,甚至不知何时从那混沌之中幻化出了魔物,气息隐匿,踪迹全无,还引来一众妖魔鬼怪,为祸人间。
      执掌三界的三位上神天帝君渊,冥帝荀彧,以及东阳神人重渊,竟也避之不及,那魔物自混沌而生,蓄谋已久,为祸人间在先,策反冥界随后,天帝一面加强天界守卫,一面待东阳神人赶来,即刻助阵冥界,希望借由与冥帝二人之力,将其拿下。
      然而未曾想,这场恶战,竟引发了三界数万年来最大的一场浩劫。许是太过安逸的岁月里,久未逢过敌手,常年的寂寥无边让他的性子也变得隐忍无力,又许是,这征战之中又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羁绊,本是冥界之主的冥帝荀彧,在本与天帝合力封印之时,竟生了退意,一场恶战之中,两人已是伤痕累累,那魔物混沌也是力竭心衰,见有破绽登时拼尽全力逃脱,冥帝荀彧自知有罪,最后竟是与那魔物同归于尽了,神形俱散之时,天帝君渊亦是心神衰竭,而帝后玄女,亦是身负重伤,眼看天帝形容枯槁,似有不妙,分神间被深恋混沌那魔物的妖姬婉芷致命一伤,怎奈天后此刻已是身怀有孕,夙兮以自身神元护她,才诞下一双儿女,便与夫君一同消散。
      虽说神源已损,但帝后二人却也不至于就此殒身,只是那太虚大荒中,已是无所遁形了。冥帝以身为炉,与那魔物共同幻灭之后,帝后二人又同时消散,如此异变之下,本是乌云万里,雷鸣电闪的天空骤降暴雨,狂风嘶吼好似龙吟,最后的叛军已被重渊尽数斩杀,周遭寂静的连鬼神都觉得可怕。
      留下的人太少了。
      重渊举目四望,远处红衣而立,墨发四起的夙兮表情悲怆,绝世的容颜上不知沾了谁的鲜血,益发衬得他的精致妖娆,他的背后笼罩一只巨大的朝天火凤神迹,他的脚下,是不知哪路妖魔的断肢残骸,而他的赤绡剑下,是久未出声啼哭的君渊的一双儿女。
      是啊,留下来的人,太少了。
      留下来的人,兀自承受的,又太多了。
      剩下的无尽岁月里,又当如何呢?

      重渊已是很久很久没有来过天界了。久到一晃,当年那襁褓里的孩子,如今已是亭亭玉立,身姿绰约。
      眉眼间,犹似故人来。
      重渊看着那远山如黛,明眸皓齿的女子,再忆起昔年种种,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活的太久了,久到无论什么时候发生过的事情,都可以做到念念不忘了。
      而伽若就这样看着一袭白衣素纱,面若冠玉,气质凛然的男子微微一笑,便失了魂魄。不是伽若没有自控力,而是这天界的长公主,容颜绝色的伽若上仙有个致命弱点,就是重渊上神。
      据闻伽若第一次睁开眼睛时,看到了两个人,一是那名冠三界,天上天下难得的美人夙兮上神,而另一位,便是这眼前气质清冷,却又眉眼带笑,当真温婉如玉的谦谦君子上神重渊了。
      我们的伽若公主一出生就面对这从上到下全然不同类型的两大极品男神,于是世界观审美观择偶观全部跑了偏,她不爱那风情万种,抬眼举目间顾盼生姿没得叫人窒息的上神夙兮,偏喜欢重渊这类骨子里带着苦涩清冷的谦谦君子。
      伽若神色恢复了些许,抬步上前。“重渊上神,一别数年,近来可好?”
      重渊还是笑着,眉眼都柔和的不成样子,岁月的荒凉似乎并未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修为至上神的时候,容颜永驻这伽若晓得,可今日再见,自己已经长大甚至与曾经该是判若两人的模样,对面的人,却好像还停在那里。
      “小娃娃,莫不是怪我没来看你?呵呵,瞧瞧我的伽若,经年不见,如今变得我都认不得了。”
      “上神说笑了,今日天界大喜,上神来的可是第一的早呢!”
      “你二哥哥呢?怎么只有妹妹在这里,他也不知帮着伽佑忙忙,我来的早些,不过过些时候宾客便至,合该是他这天界二殿下来招呼才是啊!”重渊一边说着,一边和伽若一同进了昊天宫正殿。还不忘叫伽若身边的侍女去唤伽蓝来,伽若看着眼前人这么久了还是万事替他们兄妹三人着想的模样,也不禁勾起了唇角。
      其实伽蓝并没有偷懒,他只是刚的晚了点。
      适才梳洗完毕,锦白便服侍他穿上那件前日才被夙兮送来的衣服,夙兮送来的时候没说什么,出乎锦白预料的是自家主子也没说什么,于是锦白便收下了那墨蓝色的锦衣。伽蓝很适合蓝色,这是锦白十分认可的,墨蓝色很趁伽蓝的肤色,白如冠玉,锦白一边感叹,一边仔细的挽着伽蓝的头发,两边各是一绺再用与衣裳同色的锦带系好,露出光洁的额头来。锦白最后给伽蓝穿上外袍,衣上繁复的花纹叫人眼花,金线银丝好不华丽,锦白暗自腹诽,这夙兮是把主子当成和他一样的人了,这袍子再加上主子这张脸,好像太打眼了点。
      起得晚了也不是没有好处,不过为何会起晚呢?锦白不知道,而且他相信伽蓝不会告诉他。
      伽蓝赶到崇明宫的时候,伽佑也准备好了。今日即是即位大典,亦是自己大哥的成亲娶妻之日,看见大哥还是平时一样的低调打扮,伽蓝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自己的这个哥哥,永远都是这样。
      “大哥,我来了。”
      “嗯,再过一会,那鸾璎公主的仪仗就会来了,是琉炎去接的。”
      那鸾璎公主是凤族的长公主,夙兮的亲侄女,幼时便与伽佑定下亲事,这些年大了,常会到天宫做客,与伽佑倒是琴瑟和鸣,十分般配,是一段佳话良缘。
      “是我来得晚了,不然合该我去迎接新天后才是。”
      “无妨,你也不是无事可做,到昊天宫那边去吧,重渊上神来了许久了。”

      日渐高悬的时候,昊天宫里已是人声鼎沸了。天界的大婚与凡间不甚相同却又有些相似,琉炎本是替着伽蓝去迎的新嫂,此刻轿撵已到南天门,伽蓝早早就候在那里,上前扶过那妆容艳丽端庄的女子,缓步前行。
      正红色的嫁衣好似一团明火,而伽蓝一袭华贵蓝衣,背影看上去,与那艳红煞是夺目。
      这边伽蓝忙着接新嫂过门,自是错过了那边喧哗热闹的昊天宫里迎来的稀客。

      陌隐是在观音大士后头进来的。他是一个人来的,他进来的时候,恰好因为众人视线都刚从观音大士身上移走,伽佑的话音还未落,殿上即刻就安静了。

      迎着众人的目光,伽佑料到了来人是谁。

      片刻的安静在门口小仙接过请帖贺礼后,一声高呼中骤然变得喧嚣起来。
      “冥、冥主陌隐!”小仙惊得叫了起来,他也本是无意,可先是看见眼前这般样貌气质却又陌生的人物,再拿过手里的烫金喜帖一看,冥主陌隐几个大字一瞬间充斥眼底,小仙瞬间呼吸困难。
      陌隐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小仙通红的耳尖,颇有些无奈。
      大殿之上几乎所有人都在下意识的打量着这传说中的冥帝。
      伽佑一袭红衣端坐在殿上正中的位子上,远远地冲着他颔首。陌隐微眯着眼,暗紫色的眸里,莹黑的瞳孔有些收缩。
      他慢慢地牵起唇角,自一片云雾缭绕中,拾阶而上,暗紫色的锦袍暗金线的锦靴,一袭如瀑长发高高束起,除去那近乎诡异的苍白之外,哪有分毫幽冥深处穷凶恶极的厉鬼模样。
      陌隐由仙娥引路,便在阶上重渊之侧安坐。观音大士次坐于陌隐,而对面与重渊相对的正是上神夙兮,目光触及,夙兮不知分心在哪里,复又回过头来,微笑着抬手举杯,遥遥一指,陌隐点头。
      骨节清晰的手指亦举杯,略倾着身,长眉入鬓,眼角狭长半开,殷红的唇贴上白璧玉盏,那光景竟比三界之中相貌第一的上神夙兮,还要惑人三分。
      谁能料到,这传说中的冥主,竟会是这样一位风神俊朗,堪比上神夙兮的人物。联想起那幽暗阴冷的冥界,更觉得这暗紫锦衣,淡漠疏离的冥主模样,宛若那淖泥之中的幽莲。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众仙家在底下看着两厢男神,那边伽佑也和刚落座不久的冥帝举杯示意。
      他们当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当然也没有见过很多面。
      重渊看过来的时候,陌隐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然后就听到外面的礼乐响起,重渊的眼睛里清晰的映衬着外面的繁华光景。

      伽蓝扶着鸾璎公主,一红一蓝,盛装而立。

      伽蓝抬眼一下子就看见了陌隐,他仔细地分心扶着哥哥的美娇妻,然后认真的打量着那人。陌隐并不看他,只是微垂着头,这样便显得着实格格不入了些,眼下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他们身上,唯有陌隐一人,伽蓝却笑了。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一袭暗色,长发松散,整个人慵懒中透着阴郁。
      再见他的时候,他还是暗色长袍,及膝的长发束在冠里,琉璃坠紧紧的依附着白皙的额,在这样的大红色里,竟也减了七分煞气。

      伽蓝走上前,新帝君伽佑自阶上缓缓下来,接过鸾璎公主的手,再拜过重渊,天界的婚配本与凡间无甚差别,如今可受拜会的理应是上神重渊。夙兮拿过帝印和奉诏,一番繁文缛节之后,帝后二人入座,众仙家拜谒。继而歌舞酒席起。
      伽蓝坐在元始天尊次座,抬眼就能看见斜上方的陌隐。歌舞升平,眼花缭乱,酒至半酣时,伽蓝便坐不住了,示意了伽佑,便离席了。尔后不久,伽若献曲,为贺天界之喜,天帝之喜,陌隐仔细听完了曲子,才起身离开。重渊不动声色的看着夙兮,夙兮也只是摇头,但笑不语。那边两个人互相打着哑谜,而这边两个人则是好不尴尬。
      原是伽蓝嫌闷,逃出了席,方遇到了同时出来醒酒的龙王三太子琉炎,琉炎拉着他絮絮的说了不少,大概是抱怨伽蓝来得晚,害自己替他跑了趟西海,又说今番得以见到冥帝陌隐,着实惊为天人,但纵观这天界七十二路神仙,天上天下,倒是无人可与之配,复又盯着伽蓝看了许久,才喃喃的说什么“若为女子,气质面貌才是绝配,”伽蓝好笑,“那不就是伽若便好?”琉炎认真的看着伽蓝,一字一句“我倒是觉得,你与他更配。”
      伽蓝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琉炎神智清明了些,看了看伽蓝,意味深长的理了理他的衣襟略尴尬的笑了下,嘴角的梨涡明显,又消失不见。待琉炎走了片刻,伽蓝才踱步打算回席,不成想一回头,不远不近的地方,竟还有一人。

      清华余晖,银汉迢迢。
      那人负手而立于一片迷惘中,看不清表情。
      伽蓝眸中幽蓝幻灭,嘴角牵起弧度,缓步上前。
      “想不到君上竟会跑到这里找清静,真真令人料不到。”伽蓝语气挪揄。
      “二殿下,适才错过了令妹的曼妙轻舞。”陌隐不理,答非所问。目光却不自觉的躲开,最终落在他手中素白折扇上。
      “咳咳,冥帝头一遭来天界不为公事,若不嫌,便由小仙带路,带君上四处走走,如何?”伽蓝自然的收起折扇,摆手再作揖。
      冥帝陌隐却并未开口,而是抬步向前,锦绣衣袍堪堪从伽蓝指尖掠过,凹凸不平的织锦触感柔软却不温暖。不甚清晰的眉眼里,有什么是伽蓝全然不懂的情绪。
      然后伽蓝就这么微低着头,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可他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好像不这样做,就要再一次错过了一样。
      这是哪里来的勇气呢?伽蓝不忍问自己。是那次去了冥界,意外的投缘?是那次去了冥界,那人别出心裁的款待了自己?还是只因最初的一句似曾相识,最初的指尖触手凉薄呢?伽蓝不知,他可能是疯了吧。总觉得要是不挽留一下,他们就要泾渭分明,越走越远了。所以他尴尬的开口,企图打破这沉默。可总有人先他一步。
      “那便到殿下府上略坐坐,可好?”陌隐仍背着身,不回头就看不清表情。
      “呃,好,那便到敝处走走。”伽蓝慢慢走到他近前,放下手中衣摆,低垂着眼。

      不消片刻,伽蓝的弱水宫就到了。因是天界盛典,今日伽蓝给府上所有人都放了假,只有两个小童看门护院。两人也就没了拘束,一前一后,穿过正殿,穿过中庭,来到伽蓝平日消遣的小院里。
      弱水宫与别处本无甚差异,唯独这眼前的小院。
      入目的,有别于冥界的那般阴暗神秘,而是满目青葱。有凌乱无序的藤蔓顺着围篱缠绕,但却出乎意料的显得十分有活力。伽蓝的小院明亮干净,围篱偏侧有一石阶,然后是一小亭,而叫人惊讶的是,这满园碧色中,却无半点红。难道他不喜欢吗?陌隐有那么瞬间的疑惑,便开了口。
      “二殿下的内院果然别有洞天,很美。只是,为何单见碧色?却无些其他。”
      “花无百日红。它若凋败,我会很难过。”伽蓝引陌隐到亭中,“倒不是不喜,而是不忍看,看它们凋落。呵呵,其实我很喜欢的,尤其是扶桑,像君上府上的扶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神情,陌隐颔首表示了然,然后伸出手,和拳放在案上。
      伽蓝不知他是何意,只道“今日仓促来此,小仙多有不周之处,竟连杯茶也不曾叫君上饮,真是失礼,还望君上赎罪。”
      “无妨。”陌隐好笑的看着眼前人自称小仙时的谨慎过度,忘记上茶时的诚惶诚恐,“伽蓝,你看这个是什么。”那语气竟带着些熟悉的宠溺。
      伽蓝反射性的去看陌隐放在桌上已然展开的手,一个墨蓝色的锦袋?看起来该不是什么大物什,伽蓝好奇,顺着陌隐的视线,拿起了那个精致柔软的锦袋,然后小心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种子?”看着眼前这枚花纹诡异,然而灵力充沛的种子,伽蓝一时语塞。
      “嗯,是扶桑花籽。”
      “你这是……为何?”因着这颗花种,伽蓝已是惊得忘掉了人家是冥主这码事了。
      “呵,还是头一次,见到二殿下这般的神情呐。”陌隐好笑的看着面前人,丝毫不因他的僭越而恼怒。
      伽蓝表情有些僵,心思有些乱。
      “没想到冥主竟然会,这扶桑神木该是东海之物……君上……”
      “这是你前次在我府上看到的,不是扶桑木,是你喜欢的扶桑花。”
      伽蓝是个简单又复杂的人。他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云淡风轻,不合乎年纪的沉稳散漫。所以数万年间,他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着闲散自由的日子。很少有人可以如此轻而易举的左右他的情绪。
      不过很显然,陌隐就是这个人。
      伽蓝喜欢所有美好的事物,但他从不执着,无欲,即无求。
      所以他可以骗自己不是个可怜的人。但是显然他错了。尤其是在遇见陌隐之后,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他怎么会不是个寂寞的人呢。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自己的痛苦不堪,在所有人面前伪装的云淡风轻,以及自己努力经营多年的假面,在这个男人面前,都变得无所遁形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是这个男人,就不行了呢?
      那种子上繁复的花纹,仔细看才发觉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色,伽蓝知道,这是只属于眼前冥主的灵力,也就是说,他是拿自身灵力在养着这枚种子,这种子已然是有了灵性。
      只是一颗种子而已啊,伽蓝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完全没有理由因为这就方寸大乱才是啊,伽蓝是这样给自己开罪的。可是他怎么会这么了解自己呢,了解到,让伽蓝不禁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他忽然慌张起来,想粉饰太平,但面对陌隐是不可能的了。
      “我说过的话,我一向记得,可是你说过的话,好像从不记得吧,伽蓝。”陌隐收回的手支着下颌,又是意味不明的味道。“二殿下,我们出来的有些久了,再不回去,恐怕都赶不上闹洞房了。”
      有这样表情动作的男人,哪还有半分那无喜无悲的冥主模样,这样的陌隐是伽蓝全然陌生的,不对,该是陌隐这个人本身就是陌生的。所以伽蓝莫名的有些不知所措。
      “究竟为何?”伽蓝对着那双紫红色的深眸,忽然有些紧张。好像有什么是呼之欲出的答案,但是自己心里却是明显的在抵抗着。
      陌隐忽然又伸出手来,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桌角。“你还留着扇子,怎么就不记得送你的人了呢?真是的,枉我也是堂堂冥界之主,还要给你这个小仙浪费口舌。”看到眼前人倏地睁大的双眼闪过的那些莫名的复杂情绪,陌隐挑起嘴角,旋即又敛了笑,静静的等他下文。
      “你,君上……”伽蓝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思绪,强迫自己放松,他甚至明显感受到了自己浑身僵硬,试图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伽蓝觉得,自己看来需要时间来消化了。
      “走吧。”陌隐起身,绕过伽蓝,垂着的手扶上他的肩,轻轻拍了拍。这是那时的少年惯有的安抚自己的方式,伽蓝的目光透着迷茫,慢慢回头,看着面前高大俊朗的男人,才明白自己自见了他以后就反常的情绪缘何。
      原来,竟是旧识啊。伽蓝敛目,墨色的眸在一瞬间笼罩着浓重的幽蓝。

      两人一同回到昊天宫,只见众人宴饮正酣,与新后对饮的伽佑也是罕见的有些醉意朦胧。夙兮挪揄的眼神太过赤裸,连重渊都忍不住开始打量起去了良久才回来的两人。陌隐安坐于重渊身侧,换了杯新茶来喝。重渊拿眼角余光看他,发现陌隐饮茶时的嘴角上扬着,眼角有些微的褶皱重叠着,此刻的表情,绝对称得上是愉悦啊。再反观伽蓝,不知为何,好似神游天外了般,连素来的云淡风轻,都有了破绽。
      这两个人,唉,重渊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老了,才会胡思乱想的吧。
      也是,人家明明只是旧识的情谊,如今也不过是,原是旧识的冥主与天界二殿下的关系罢了。
      宴饮结束的时候,天都复又要亮了。
      陌隐便在天帝的盛情相邀下,在原是他的崇明殿休息了片刻。
      天界也是有冥主的宫殿,这是原来就有的规矩。昔日的先帝君渊与冥帝荀彧关系很好,往来密切,因此天帝便在天界给荀彧建了座与昊天宫别无二致的恢宏殿宇。先帝陨落,这宫殿却并未被荒弃,伽佑小时候就时常会跑去和荀彧胡天海底,听荀彧给他讲冥界的稀罕事。伽佑骨子里很是敬佩荀彧,他是冥主,更是修罗战神,少年心性总有些嗜血的倾向,所以相比自己的父君,伽佑更向往成为像荀彧那样的男人。所以后来伽佑掌权,这宫殿更是日日有人洒扫照拂,还有宫婢小厮轮流看守值院。
      陌隐很久没有这样与人宴饮了。在他的冥殿,从来就只是越析伴他左右,那样经久的岁月里,仿佛什么都没改变过,他就一直坐在高台之上,执掌着整个冥界,享受着无边的寂寞与苦楚。
      好好的享受了一把天界的温泉沐浴,酒气散了些去。陌隐着了件素纱里衣,披着婢女备好的狐裘大衣,无视身旁一众目不斜视却又面生红云微微发抖的侍女,颀长的背影好不绝情。紧跟着的侍者连忙挥挥手,仙女们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
      陌隐缓步走上台阶,里殿有一张过分夸张的大床,从阶上开始便是矮榻,铺着厚厚的一层素白锦裘,柔软的很。大床则是掩在一片薄如蝉翼的绯纱中。陌隐不知这到底是先天帝的爱好还是那传说中的前任冥主荀彧的恶趣味。
      他有些累了,便裹着狐裘斜倚在榻上假寐。
      极为敏感警觉的陌隐刚躺下就听见了外面有细微的声响,尽管隔了个穿堂,他还是轻而易举的感觉到其他气息。陌隐不禁皱起了好看的眉峰,酒劲因了沐浴过后已是清明了,却还是有些烦躁的,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来找他,逢迎献媚的太不是时候了。索性不再理会,量外面的人也不敢轻易打搅就是。
      伽蓝步履有些急,立在殿上吓了守卫一跳。眼尖的侍者本想通报,可哪知匆匆而来的司水上仙似乎并不急着见冥主,摆摆手就兀自找了个地方坐着发呆。这小仙是个精明的人儿,要不也不会被伽佑派来照看冥主,他不敢怠慢了眼前这位,但更不敢得罪了里头的那位,适才冥主沐浴过后,再无吩咐,该是歇了,眼下不便打扰才是。于是这侍者放弃纠结,就立在伽蓝身后,陪着伽蓝殿下等着,偶尔添添水倒倒茶什么的。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陌隐心满意足的翻了个身坐起来,临走的侍者体贴的将陌隐的衣袍备在他触手可及的案几上,回手的矮榻边,檀木盘里是用灵火煨着的醒神暖汤。
      喝了两口汤暖胃,这天界的佳酿倒是没有冥界的辛辣浓郁,但也是醇厚甘甜,还后劲十足。陌隐对着立镜理着外袍,为了好好享受天界那闻名遐迩的天水汤泉,陌隐是散了发的,看着此刻有些凌乱的头发,陌隐眼角抽了抽。他平素里都是只系一条发带的,那些繁复的束发他哪里习得,无奈只好变幻了个寻常的发饰,一条及腰发带高高束起长发,额前也换了琉璃对扣的额环。
      一路上倒是没人,而踱步到偏殿时,那被醇酒遮掩起来的气息愈加浓重,陌隐不禁怀疑,难道,是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是非对错,因果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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