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未解琵琶语》千岁千岁

24、续霍舒衍

　　香溪有一个传说，水葬的人不用走那黄泉路，可以直抵奈何桥，他们的文清夫子遗言，要将他水葬。
　　昔日那群孩子，如今均已是身姿挺拔的青年，他们从大汉的各地连夜赶回，只为送文清夫子最后一程。
　　那一日，迷蒙天空下起了小雨，他们一行人白衣素缟，抬着夫子的尸体去了溪畔，香溪水波流缓缓，清澈见底，他们将夫子的尸体置于竹筏之上，推进水里，看那人随溪水远去。
　　随水而下的，还有一盏盏明明灭灭的莲花灯，他们想，哪怕夫子眼盲，也该有这样的光亮去指引魂归之路，他们肃立在那里，直至竹筏远不可见，直至天光暗沉。
　　有人因而红了眼眶，而夫子好友却一直神情淡漠，终有人忍不住问，文清夫子去矣，斐煜先生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那人拿起腰间锦囊轻抚，笑道：“文清生前有一夙愿，要看遍大汉万里江山，却因种种原因，未能得尝，我欲携之远游，也算了却他一桩心愿。”
　　众人喏是，后陆陆续续告辞，溪畔终只余一人远看，最后，那人轻叹，原来，终你一生，我也不过只得唤你一声文清罢，说完也转身远去。
　　那夫子的尸体顺水而去，随行的莲花灯，有的被风吹远熄灭，有的被水打湿击沉，最后竟是一只也未剩。
　　竹筏最后卡停在一个湾角，经水浸泡渐渐散架，那竹筏之上的人也最终落进了水里……
　　香溪里有一种银色圣鱼，喜食肉，此刻密密麻麻围着那人，一口一口啮食这难得的美味，待到鱼群离开，一具森森骨架沉至水底，陷入泥埃。
　　水中那具骨架的颈项，有红绳勒进椎节，一枚碧玉扳指静静垂在心脏曾经跳动的地方，随水摇摆。
　　不知过得几时，香溪里的圣鱼一条一条的翻白，死去漂在水面，大片大片的银白，为一切画下了最后的句点。
　　你说，若是待得黄泉，那女子于奈何桥上，执意要饮一碗孟婆姜汤；
　　而那男子却立在三生石旁，如何也不愿渡得忘川，将前尘尽忘；
　　那女子几度轮回，再历世事沧桑；
　　那男子却化为一杆青竹，扎根忘川河畔，三生石旁；
　　千年之后得一灵光，竹知那人将归，将一树繁花尽放。
　　之后，那女子却携另一人手站在了他身旁，他看着他们将对方名字深刻三生石上，然后，欲往彼岸花海歌一曲离殇。
　　似有风吹过，竹枝轻晃，竹叶彷徨，他在泣诉：那明明啊，该是我的姑娘……
　　不知为何，那女子回身归来，折一枝竹花戴于耳上，笑问那人：花可漂亮？
　　那人捧女子脸，言：三千世界，唯你可入得我眼，如今它在你耳上，自是有了荣光。
　　那竹立在那里，看璧人心花怒放，一树繁华尽落，尽入了忘川，沉了弱水。
　　原来，原来，当初誓言唯他还在心间安放……
　　原来，原来，最后的最后，他也还是错过了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