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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绝色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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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你们也是来旅游的咯?”
热气腾腾、香味萦绕的面馆里,戴着白色头巾的做面师傅双手端上一碗又一碗的牛肉拉面,码得整整齐齐的大片牛肉,葱花滚油,粗面条龙骨汤。我拿起筷子安静的吃面条,其他三个人聊得火热。
华清璃说自己是镇丽人,但因为大学原因而今年待在美国,栗本抚遗这回上镇丽来旅游,华清璃又认识她的姐姐栗本青木(“我和青木是大学同学。”),青木便委托他作为导游带栗本抚遗玩上几天,方才他俩在一个房间,便是在制定游玩路线。
这么说倒还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咯?我的占有欲可真是无聊。我夹起一片牛肉咬在嘴里,唇齿留香。
“如果你们也要一起的话,我很乐意的。”华清璃眯眼笑了一下,“给我买一瓶水就是了。”
唐晓翼脆生生地拒绝了:“不要。”
说完,他拿过自己那碗牛肉面,下箸吃面。
我看见栗本抚遗和华清璃交换了一个尴尬的眼神。
唐晓翼堵人越来越言简意赅,也越来越伤人了。我喝了一口热汤,放下筷子,华清璃用手在脸旁晃了几下:“我有点热了,想喝水,你们还有人要水的吗,我一起买回来。”
鬼使神差的,我看着他:“我和你一起去。”
华清璃显得有些意外的样子,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我和他一起离开了面馆。
杯酒映着明月,明月照苍穹,谁的谁又爱着谁。
君子爱求美人,美人却爱英雄,窘的是故事的捉弄。
春风吹着杨柳,杨柳吹日落,灯火阑珊也等你不来。
误会成全姻缘,姻缘圈你我,圈住你绝不再错过。
伴随着小卖部收音机里亢奋播放的过气情歌,华清璃买下四瓶水,我怀抱我的一瓶水,他手里提着另外三瓶,两个人一起向面馆往回走。
入夜的镇丽与白日里完全不一样,灯红酒绿春风迷醉,随处可见醉醺醺的纹身壮汉和衣着清凉的桃红女郎,形迹可疑。华清璃和我一前一后,穿过这些看起来黯然失落却又绚烂夺目的人群,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变幻的霓虹灯一次一次地照在我们身上,色彩斑斓炫目。
走到一条四下无人的小巷里,华清璃停下了脚步,我不明所以,正要问他,他转过身,手一松,水全掉落在地,他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我的手也松开了,水瓶“砰”地砸在地上。
我的心霎时乱了阵脚。
光线昏暗,空气潮湿,看不见的小虫子在苔藓与墙脚之间挣扎求生。华清璃比我高,我仅到他的嘴唇,眼下他将我抱在怀里,我的手抵在他肩上,低着头。我不排斥他的亲近,他给了我一种十分踏实、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我最喜欢安全感。
“宋朴,”他发出痛苦的声音,“我怕我无法保护你。”
他说什么?保护我?为什么要保护我?保护什么?
“唐晓翼他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我怕你受伤。”华清璃抱紧了我,一声一声似悲泣,“万一他今天晚上就对你下手……”
我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不会的。”
应该——不会的吧?
宗祁岚秋还给了我护身符呢,那个十字架。
我不会有事的。
也许是因为我内心深处,信任唐晓翼,觉得这个本质里孩子气的无害而危险的少年,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我。到底,他对外那么护着我,我已对他有所依傍。
我抬头看着华清璃,昏暗里他碧绿双眸似猫瞳,明灭不定。似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定,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缓缓地放开了我:“那你……”
“你们在干什么。”突如其来的冷硬男声打断了华清璃,我循声看去,唐晓翼披着满身的月光与寒霜,向我们走来。他的到来,仿佛月光都由他吞噬,小巷愈发的暗了。
他快步走到我们身边,把我拉到他身后,动作粗暴直接,华清璃的目光温柔而哀伤的望着我,唐晓翼一把扣住我的手,令我紧贴着他。
“我与宋朴如何,不用华先生费心。”唐晓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不想当着宋朴的面沾血。”
唐晓翼比华清璃高上一些,少年的身高直逼一米八。绝对的压迫感。
华清璃从双唇间吐出几个字:“我希望真的如此。”
唐晓翼转身同时扯着我,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他很不耐烦的白了我一眼,弯下腰将我抱起来就走。
我:……????
为什么我人生中的公主抱要发生在这么不美好的时刻?
我回过头看着华清璃,他注视着我,眼神慈悲,对我做了几个口型——“那、你、保、重。”
我的心慢慢地沉堕下去。
深不见底。
回旅馆的路上,唐晓翼一直没有说话。
我当他怄气,并不管他,任他一路抱着我回到旅馆,将我送到房间里。
清和之川的床榻是直接铺在地上的,十分富有日式味道。唐晓翼把我先放在椅子上,又从橱柜里抱出铺盖,替我铺好。暖黄的灯光里他默默地忙碌着,低下.身去抚平被褥的褶皱,将枕头拍松拍软,准备停当后他站起,向我走来。
我呆呆的平视前方——壁龛里没有佛像,一个青瓷浅口碗用清水供养几枝不知名的鲜花,旁边立着一尊彩塑,造型是个戴帷帽的古装女子,敛着衣裾,很拘谨的样子。
唐晓翼来到我面前,沉默的凝视着我。我缩了缩,他苦涩的笑了一下:“对我失望了吗?”
是啊,失望。
有过希望才会有失望。
我的内心五味杂陈。明明我以前反复告诫自己就算要有爱也绝不可以对唐晓翼寄予某种痛则动全身甚至无处安放的虚幻情感,明明我以为我与唐晓翼关系绝对简单毫无杂念,明明我以后就算真的要向唐晓翼追求一点绮念也早知自己该下地狱。然而水至清则无鱼,我不可避免的依赖上了唐晓翼。
到底我只是个俗人。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哑着嗓子,“我不曾施恩于你,你也不曾亏欠于我,为什么要对我——这样?”
喜欢么?想都不敢想。
因着我对他无妄念,仅有单纯的依赖,我便不会再妄想他是否喜欢我,我不自恋,亦有自知之明,早就过了对方多看我几眼便肖想他喜欢我的幼稚年纪,我喜欢将人之间的关系简单化。熟悉与陌生,泾渭分明。可是唐晓翼,他是人际关系中第三种存在方式。
我对他防备而信任,亲近而疏远,是应被束之高阁却引诱人靠近的,潘多拉魔盒。
美艳而残忍的人类,满口谎言,手握生死大权,动怒即引发滔天大罪——
他是人间唯一的绝色。
唐晓翼在我面前长时间的伫立着,不发一言。
他的双眸当中映出我的脸,虚弱的急切的,是在求证吗,是在渴望吗,我想听见什么答案呢?我意识到我犯下了极大的错误,我分明认定唐晓翼是喜欢我。连我都对自身感到厌恶起来。
我垂下头,为失言感到羞愧。
唐晓翼似是被我问住了,面上肃穆,似个虔诚的清教徒,呈现出宗教化的慎重清净。过了许久,他方才启齿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怎样回答我的问题?不知道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
我对我无休止的疑问感到困倦,出现在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便是逃避。我太傻太柔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到底做不来坚强。我的心情好复杂,要他走:“你走吧。”
唐晓翼停顿了一下,走了出去。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熄灭了灯。在黑暗里,我摸到了被褥,躺进去,连衣服也没有力气去脱,用被子裹紧自己。脸别过去挨着枕头,湿润的眼泪从紧闭眼皮间流出,浸湿枕头。从明天开始,忘了一切。我下定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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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翼在自己的房间坐了一会儿,走到狭小阳台上,抬头看见乌云当中隐隐可见一轮明月,不完满的圆形,明天会是月圆之夜。他倚着栏杆出了会儿神,眼睛看向一边,确认自己有这么做的必要后,他便翻到了邻间的阳台上——也就是我房间的阳台。
他在宝石蓝的地板上坐下,静静的望着栏杆外。灌木丛里一阵轻微的动静,接着有个什么东西飞快地掠上了一旁的大树。天空上乌云开始聚拢变厚,骤然一声雷鸣,大雨如瓢泼般的降临下来。
唐晓翼不躲不避,任由颗颗如豆大的激烈雨点打湿自己。水色潋滟中他的双眸格外明亮,似蓄势待发的强壮猎豹,随时要对敌人发起致命一击。
湿透冰凉的衣衫下,他的身体紧张绷起,雨水勾勒出纤细却极具力量的肌肉线条。他死死的盯着那棵大树,直到树上那人实在沉不住气,扑了出来。
……*(简单来说唐晓翼把华清璃暴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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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
潺潺幽暗的水声。接连不断。
最初的暴风骤雨过后,外界归于平静,唯有连续的水声,淅沥叮咚,在地上流过,耳朵贴在枕头上地板上,流水仿佛就在旁边,伴我入眠。
清和。
有水了,开始流淌了。
不,不止是清和。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房间里,向地板上,滴着水。
我想要睁开眼,可是身体趴在被窝里,动不了,眼皮也睁不开。仿佛泰山压顶,无形的力压迫下来,我不再是我,而是对主宰者或毁灭者的臣服者。
谁?
因为身体不能动,我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我感觉到那个东西似乎脱掉了什么(像蛇蜕去旧皮),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它伸出冰凉的手抚摸着我。从额头到脖颈,无限依恋温存,如同在对待它最宝贝的珍品。
那只手游弋到我颈间,抚到那个项链,它一用力,将十字架生生扯下去,勒得我皮肤生疼。它拿走了宗祁岚秋的十字架。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接着那个东西猛地掀开我的被子。
什么,我睡前没关好门窗吗,为什么会有变.态钻到我的被子里……??
他搂住我的腰,将我拉向他。
……
我,被一个变.态,强吻了。
这样的一个念头令我羞耻心大作,我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黄花大闺女,居然叫一个采花贼要了初吻……
混蛋、混蛋!
他松开了我,一阵脚步声,他离开了。我不知道他给我喂了什么,我只觉得浑身发热,在这异样的暖意中,我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