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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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一直吵吵嚷嚷的众人忽然噤了声。
我和白寂无对视一眼，缓缓转过头。
只见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子一把扯落遮面的轻纱，露出一张闭月羞花到不忍直视的脸……新娘子撩起衣摆，撸起袖子，右脚向后一迈，涂满唇脂的血盆大口一张一合，声音晦涩尖细：“你敢悔婚！”
众人看着似乎早已知晓这一幕却还是被吓了一吓，纷纷转头，有些怜悯地看着我们。
我回头，与白寂无面面相觑：怎么办？
白寂无用握着我的手在我手心里缓缓勾勒出一个字：跑……
我一个激灵立马撒丫子开跑，白寂无似乎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快，愣了一会也跟了上来。
然而不知为何，我俩都默契地没有使用轻功。若此时有人正闲来无事往江南小镇里的绕城河边街道上望，就会看见领头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正拔腿狂奔，长发飘荡在春风中，脸上是少年轻狂的笑。两人的后面跟着一个穿着喜服的大嘴新娘，且这新娘子的嘴里还时不时地吐着浑话，后面再跟着一群好热闹的闲杂人等，再后面……
“唉！闺女！闺女！别追啦！哎呦喂——”
我微微偏头，看着白寂无的侧颜，手心酥酥麻麻的感觉似乎还在。
“呼——”
我同白寂无避进一条小巷内，七拐八拐终于把后面那群人给甩掉了。两人背靠着墙，不住地踹气。
我突然忍不住轻笑出声，白寂无侧过头来看着我，我正好仰头，撞到他下巴，俩人立马别开脸，我捂着额头一个劲地皱眉。
“果然一遇见你就没好事啊。”我埋怨地嘟囔道。
白寂无扶着下巴，闻言转头，颇有些不可置信，“看来你不仅跟志趣高雅沾不上边，还没有自知之明。”
“你！”我抬头瞪他，从他背后射进来的日光有些晃眼，我突然弯了弯嘴角，轻声道，“是，我庸俗，我无知，不知方才撒腿跑得比我还快的——高雅知趣的白大公子，怎舍得让新娘子独守空闺，这可不是高雅的文人志士该做的。”我抱臂靠墙，笑的甚是慈祥。
白寂无身伸手在我脑门上一敲，“你倒是越来越会贫嘴了。”
“你倒是越敲越顺手了。”我不服气。
“嗯，一般顺手而已。”
“……”
白寂无笑笑，一个起身跃入一户人家。
我暗自咒骂了一声，方跟上。
“这是……”
眼前的古宅似乎荒废了许久，有些冷清，地面上却鲜少有落叶，大抵时常有人来打扫过。
白寂无拣起地上的树枝置于一旁的泥地上，“老白宅。”
我看着他俯身的背影，愣了一愣，没有接话，只是跟他往里走。
穿过一道圆形的拱门，出现一间两边共有四个厢房的独立庭院，整座府邸唯有这间庭院前的两株竹桃树还未凋零，寂寥地相对而立。天井里的水早已枯了，井底有几片枯黄的落叶。
白寂无朝其中一间推门而入，门板衔接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房内的布置干净利落，不沾微尘，嫩黄色的纱幔将里间同外间隔开，倒像是女子的闺房。桌上的红烛燃到一半，落了些许烛泪，仿若能想象到此间主人昨夜孤寂难眠，对烛怜影。
若不是知道此宅早已荒置，实在难以相信这房间早已多年未曾住人。
白寂无撩开一侧的帷幔，我随他进入里间。
床的右侧摆了张梳妆台，桌上只搁了一张琴，再无他物。白寂无轻轻地抚过琴弦，拨弄了一声。琴音古朴悠远，余音绕梁，连我这个门外汉都能听出来，这绝对是一把难得的古琴。
“你母亲……想必也是个好琴之人。”
白寂无抚琴的手一顿，良久，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回答我的话，又像是在自顾自地想着些什么。
“她很少弹琴。”
“为何？”
白寂无摇摇头，“她只是时常对琴发呆。”
“也许是在遥忆往事，想必她心里另有牵肠之人。”
“或许吧。”
“弹一曲吧，难得见到一把如此好的琴。”
“想听什么。”
我没想到白寂无应得这般爽快，一时有些怔忡。待我缓回神，白寂无早已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腿上。
我也撩开衣摆坐了下来，豪气道：“把你会的都来一遍！”
白寂无轻笑，“那你恐怕这辈子都听不完了。”
“哼，有本事你弹一辈子给我听。”
白寂无正在调试琴弦的手微微一顿，因我目光一直跟着他调弄琴弦的手指，故也随着他的手意识到什么。
周遭的一切仿若都安静了。
只有古宅特有的沉沉的古木香在房间里逸散，撩得人心愈发难以安定。
白寂无食指轻拨，清越悠扬的音律从他指尖流泻而出，他双眸半垂，落在我眼里，好像心里许久许久，或许久到上一世以前，丢失的某样东西，而今忽然出现在了我眼前，轻轻地弹着琴，给我听。
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我微微眯起眼，惬意地喟叹一声，随着琴音轻声哼唱。
人生能有多少个这样的时刻。
古宅深深，君子相伴，琴音悠扬，日光正好。
可惜，一曲未终，便有人来捣乱。
我抬眼，见白寂无并没有停止弹奏的意思，反倒也无所谓起来。
天机阁在江湖上鲜少树敌，这些人恐怕是冲着白寂无来的，既然这个正主尚有雅趣奏琴取悦我这个佳人，那佳人就该本分些，做好将被英雄救美的准备便是了。
是以，佳人正抱臂准备看好戏。
我从未见过白寂无展现身手，心里不是不好奇的。通常武学境界到达一定程度之后，便有一种大概可以称之为直觉的东西，对手是强是弱，会外化为一种类似于气的无形之物，故而我一般都不敢跟白寂无叫板，因他的气，令我十分琢磨不透。
一般来说，气的外在表现可分为三等，最低等的，便是只有外家功夫的莽夫，主要以调戏良家妇女、热衷群殴的流氓为代表；二等者，拥有内家功夫，可凝聚真气于丹田之中，擅长一至两类兵器，以江湖门派、浪子游侠为代表；而一等者，已入化臻之境，任何事物在其手中都可作为兵器，完全没有武功套路，任何一个招式皆随心而发，无招胜有招，这等类人，以乞丐、疯子、和尚、外表柔弱的女子为代表。
我倒是好奇白寂无到底是属于哪一种。
面前的人眼未抬，手中的琴音却曲风突转，由轻缓悠扬的江南小调变幻成带着浓烈肃杀之气的漠北羌歌。琴音叮叮落落，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上却是乱中有序，曲风在两者之间来回切换，抑扬顿挫，可见弹奏之人琴技之高，如此跳脱地转换曲风也毫无膈应之处。我懵懵地盯着白寂无的手，真迷了眼，以至压根没看清他到底何时使的暗器，只是听见屋外有人闷哼的声音。
曲终，白寂无停了手，我出声道：“阁下何不现身一见。”
屋外一片寂静。
我将左手贴在右颊，靠近白寂无小声道：“你到底打中了多少人？”
白寂无淡淡道：“大概，十个吧。”他顿了顿，“若是每针只扎到一个的话。”
我：“……”
我默默地缩了回来，果然是做大夫的么，随身带针。
“针上有毒么？”
“毒？”
我揣摩着，白寂无这大概是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许是觉得使毒玷污了他的身份？
“废话，无毒还叫暗器么。”
“……”
这男人不行啊，好难驾驭啊，我心慌慌。
“走吧。”白寂无收了琴，背在身后。
我乖乖点头，跟着他。
白寂无低头看了我一眼，摇头笑笑。
我将房门拉开一条缝，想瞧个究竟，白寂无却从我头顶上方直接把门拉开，跨步走了出去，好不潇洒。
我快步跟上，并肩走在他身侧。直至在圆形的拱门外，方才发现了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也用黑色面巾包紧的人，我数了数，整整十一个。
我偏头看了看用石砖砌成的门墙上微不可见的针孔，从痕迹上看，每根针出手的力道竟无任何偏差，且暗器穿过砖墙已然卸了不少力道，却仍能不偏不倚地打中地上这些人。尚不说这些人武功如何，光是这两点就能说明他的武学造诣定是在我之上。
我神情颇为复杂地看着眼前正附身欲扯下他们面巾的白寂无，琢磨着，不能霸王硬上弓了啊……
白寂无回头欲说些什么，却在对上我的目光的时候愣了。
“你能不能不要用一副看猪肉的表情看我。”
我干咳了两声，“呵呵，下次注意，注意。”
白寂无轻嗤了声，下巴朝地上的人点了点，“看。”
我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诧异道：“女的？难道跟那天晚上……”
白寂无微微别开脸，点点头。
我凑到前面仔细端详了起来，“啧啧，长得还不错。”
被撤下面巾地女子凶凶地瞪了我一眼。
我回头问他，“你点她们哑穴了？”
白寂无摇摇头。
“那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么？”
“你才是哑巴呢！”
“哟，原来会说话呀。”我轻笑，悠悠地抱臂，“你们是什么人？”
这姑娘闻言半垂了眼，目光不经意地瞟了右边一眼，尔后紧紧地抿着唇，不语。
我走到右边，一把扯下另一位女子的面巾。
这个女子相貌较之前那个逊色些，不过胜在气质沉敛，眉宇间有女子少有的英气。
“看来，你就是她们的头儿了？”我问。
女子眼带轻蔑，也不作答。
“真是会享受啊，雇这么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来做暗探，估计那个当老大的人一定很好色。哦？”我朝白寂无玩笑道。
女子拧眉，“胡说！”
我挑挑眉，看着白寂无，“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她们不会说的。”
“你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白寂无沉吟了会，“绝情门。”
“绝情门？绝情门不是早在二十年前就被灭了么？”我疑惑道。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