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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六月六,红莲瘦。女儿桥头采莲藕,男儿桥尾收莲酒。
      掌灯时分,皇城里一片热闹景象,红莲节才体现出它应有的魅力。放莲灯,逛莲会,品莲酒……
      陆枫过节是不入皇城的,干脆就自己在莲河边上清出一块场地,摆了桌子,合着人们的欢声笑语,看家丁们玩乐。
      今夜,天子特意摆了晚宴,给陆杳接风洗尘,文武百官作陪,柳岷也不例外。陆枫没什么兴致,陆棋也不意外,随他去了。
      家仆们难得轻松,就连安佰、安仟也兴高采烈地禀报一声,匆匆去莲会了。陆枫哭笑不得,自己是当真把他们压抑的太久了么。两个人撒开丫子地疯跑,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人群中了。陆枫看一眼坐在石凳上的小敏,说:“你不去玩吗?”
      被突如其来地问了一句,小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去了。”
      陆枫不说话,自己倒上一杯莲酒。小敏说:“我负责警戒。”
      王爷笑笑:“去吧,今天给你放假。附近还有好几个暗桩呢。”
      小敏抱了抱拳,没有再拒绝。
      陆枫给自己灌了两杯浓度不高的莲酒。这玩意儿,苦甘参半。莲子本是不适宜酿酒的,结果混了些许蜂蜜,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背后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陆枫敏锐地绷直了脊背。而后便是眼前一黑,温润的触感停留在眼睑上。失了那些张灯结彩,陆枫反而觉得安心不少,低低唤了声:“柳岷,别闹。”
      来人放开他,坐在刚才小敏做过的位置,讨好似的说:“我还特意换下官服来找你呢。”陆枫好脾气地和他打嘴架:“还不是嫌晚宴无聊。”
      柳岷摸了摸鼻子:“对啊,你那哥哥,地位又高,排场又大……反正少我一个又不会怎样。”陆枫苦笑,给他倒了杯酒。
      偷跑这事儿,可不止柳岷能做出来。
      陆杳快步走进中院,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习惯了塞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真是受不了这冗长繁杂的晚宴,偏偏还得等陆棋下令,大家都才敢动,害得他现在才找机会出来。
      陆杳找了个基本没人的角落,飞身而起,懒懒地躺在假山上。
      还未到中秋,不是满月。柔和的清辉洒下来,陆杳忽然想起,边关的月常常是冷清的,怎么一进中原,连这月亮都不一样呢。
      又不禁想起陆楠。
      【“大哥,你去哪里呀?”小小的脑袋从窗口探出一点点,打量着一身劲装的男人。
      陆楠走过去,飞快地摸了摸他的头顶:“小陆杳又长高了啊…”
      陆杳一脸不情愿:“哥,你把那个“小”字儿去了呗。”
      男人笑笑,却还是有股与生俱来的威严。小脑袋不自主地滑下去一点。
      “陆杳,”大哥用认真的语气叫了他的名字:“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陆枫。”
      陆杳却被突如其来的严肃吓得噤了声。
      陆楠出城的那天,城墙上的少年抿紧了嘴唇,望着披上铠甲的高大身影,仿佛自己也长大了。】
      陆杳一瞬从岩石上弹跳起来,静静地屏住呼吸。
      剑意!如此浓厚的剑意!
      目光适应了月色,还不太习惯下方的隐隐黑暗。陆杳能看出模糊的一个人影,正使着三寸来长的短剑。
      银色的剑身偶尔会反射出寒光。
      知道没有意外的陆杳轻松了不少,反倒饶有兴趣地观察起底下的人儿来。
      短剑浅浅地向前一掠,人影似乎往暗处做了个他看不清的动作,继而一路退后,挽起剑花。陆杳摇摇头,招式是好看的,但真要和敌人这么打,反倒显得秀气。剑意是浓厚,却无有必杀的决心。
      如果长水在就好了,陆杳却身体比意识超前,翻身而下,脚尖点在短剑上,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
      面前的人吓了一跳,手里的剑也不知道该不该往前送。
      陆杳测了两步,稳住他的身形,右手搭上他握剑的右手,二指用力,带着他与剑一并抡了个半圆:“剑在人在。”
      沉稳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荣丹被烫得一缩,旋即才反应过来,不再动作。
      陆杳只觉得手上的肌肤滑腻万分,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感觉到这人停下了,陆杳不大乐意,还是抓了他手腕,左手放在他腰上,引导着他将剑横过眼前。三寸短剑在夜里拉出一道银色的冷光。
      陆杳说:“点剑而起,凝剑而立,抱剑入怀,剑意如山,山如真我。”
      荣丹迷迷糊糊地随着他的着力点转腰,抬腕。短剑不停地贴近自己,而复划出,带着纵横睥睨的速度与呼啸的杀气。
      似有似无的发丝扫过他的鼻尖,陆杳禁不住低下头去在他头顶嗅了嗅,一股淡淡的香气出乎意料地窜进鼻腔。
      感觉到后头人在做什么,荣丹怔了一下,大力挣开了他。
      短剑背过去,剑尖朝上拢在身后。荣丹有些生气:“你是谁?为何如此轻佻?”清冷的声音在夜色里衬出几许怒意。
      “抱歉,”陆杳抱拳,上身半倾着:“见公子练剑,不禁叨扰,还望海涵。”
      荣丹本就是与人和善的人,见他礼数周全,便不再追究。“你是谁?为何跑到这么偏远的角落里来?”荣丹问。
      陆杳说:“小人陈丰,负责今晚的别院警戒。敢问公子名讳?”
      “荣丹。”荣丹扬扬下巴:“如果禁卫军里都是你这样的身手,那当真是锦木的福气。”
      “公子过奖。”这会儿,陆杳这才适应了黑暗,把面前的人儿看了个完全。原来是陆棋的爱宠,心里不禁嗤了一声,说来竟是个委身人下,以色侍君的软骨头。不过,真人可比画像上的漂亮多了。
      “你的剑太浮夸。”陆杳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荣丹笑笑,说:“是么?”不知为何,陆杳硬生生从这笑中听出来一丝落寞。直觉下,此时他的眼睛里肯定藏着令人心疼的情绪。
      还不等陆杳细细分辨。荣丹接着说:“因为我练的是剑舞,本就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这句话里不带半分情绪,却偏偏让陆杳心生遗憾,不由自主的安慰便脱口而出:“剑舞也可以有剑意,只要手中有剑,心中有剑,剑在人在,就可以以剑护己。剑就是剑,表演也好,杀人也罢,自己的剑意是最重要的。其实你做得很好。”
      陆杳的声音引诱得荣丹鼻翼发酸,记忆中,只有父亲会这样说:“荣丹,你做得很好。”现如今,自己竟也习惯了当初厌恶的囚笼,这样的称赞怕是再也听不到了。他深呼吸了一下:“陈……”
      “陈丰。”陆杳说。
      “哦,陈大人,多谢指点,有缘再会。”荣丹行了个剑礼。
      陆杳点点头,半晌才想起黑夜里什么都看不真切,干脆直接飞身而上,匿在刚才呆过的地方。
      荣丹见他离去,这才收了剑,慢慢转身往回走。
      陆杳也说不清为什么,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暗夜将其吞噬。这才想起自己是偷溜出来的,才不情不愿地沿原路返回。
      【“点剑而起,凝剑而立,抱剑入怀,剑意如山,山如真我。陆杳你记住了?”
      陆杳仰起脸:“记住了,哥。”
      陆楠俯下身来,摸摸他的头顶:“那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剑——意——”陆杳特意把声音拉的老长。
      “记住,手中执剑,心中有剑,剑在人在,就可以以剑护己,以剑护人。剑就是剑,自己的剑意是最重要的,有剑,不惧成佛,不惧为魔。”
      陆楠见陆杳呆了,揪揪他的脸,算是回应他迷茫的小眼神。
      “陆杳,其实你做的很好。”哥哥这样说。】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能够听得懂,大哥还会讲些什么呢?说来说去,也只怕是卫国为民之道吧。
      那个坦荡荡的男人才配称得上是天子,陆棋,不过是一个卑鄙小人,陆杳冷冷地想。
      末了,他看一眼曾存在剑光的空地,什么也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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