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素白

4、第四章 贺家遗孤

　　华灯初上，夜幕渐沉。

　　书子白手里捧着本书看得正起劲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坐在一旁的程小虎赶忙吞下手里的果子，双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一边起身去开门，一边抱怨道：“这么晚了，谁呀？”

　　门开，赵家堡管事站在门外对着他歉意地笑了笑后，向着屋里的书子白礼道：“这么晚打扰书公子休息了，我家老爷有事，想请书公子到书房一叙。”

　　“无事，我还没歇息呢。”书子白放下书，笑道：“烦请带路。”

　　管事领着书子白往书房走，程小虎撇撇嘴，紧紧跟在书子白身后。

　　有好些门派已动身离去，此时的赵家堡比之白日，静上许多。

　　月光洒进屋檐，泛着柔光，熏风拂面，带着草木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书子白一路享受着夜晚的宁静，直到了书房门口方才敛了心神。管事将他让进房内，程小虎正要跟着进去，却被拦了下来，“程小兄弟还请在外面等一等吧。”

　　程小虎顿时不愿意了，“诶，我和我家公子可是形影不离的，我的任务就是时时刻刻保护在他身边，你让我等在外边，要是一会有刺客进去，我没能及时赶上护住我家公子，让他有了闪失，这责任该算谁的啊？”

　　对于程小虎睁眼胡扯的功夫，管事白日里虽已领教了许多，这会仍不免腹诽道：敢情你当赵家堡的护卫都是假的吗，再者就算真让刺客进屋了，这屋里坐的不是掌门就是盟主的，哪个功夫不比你高，还护不住你家一个公子不成。可面上却依然恭恭敬敬道：“可是这……”

　　“不行不行，我一见不到我家公子我就心不安，我就浑身不舒服啊。”

　　也不知道白天是谁把你家公子丢在一旁，自己跑去追人的。管事看着就快要在地上打滚的程小虎，眼角抽了抽。

　　那头书子白刚与房里诸位前辈问过安，便听到程小虎在门口耍赖撒泼，不由回头瞧。

　　“无妨，”赵奎见状，向着管事说道：“就让程小兄弟陪着子白贤侄吧，你先下去吧。”

　　“是。”管事暗里松了口气，彷如这里有洪水猛兽般，赶忙退了下去。程小虎冲着他逃跑似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地进了屋。

　　屋里除了赵奎、赵赋盛、霍歆、慧慈与武当掌门玄申子外，还有在茶棚遇到的那两位汉子和在寿宴上给程小虎让位的那位少年。

　　给赵奎五人行了个礼后，程小虎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书子白身后。至于那两位汉子，直接被他无视了，他可还记着寿宴上揭他们短的仇呢。程小虎站好后，就喜咪咪地看着坐在书子白左侧的少年，以表示他的感谢之意。

　　可惜那少年的目光从书子白进门的那刻，就再也没从他脸上移开过，所以此刻，他对程小虎的感谢之情浑然不觉。

　　如此热情的目光，书子白自然察觉，他侧过脸对着那少年微微笑了笑。

　　似是没料到他会回头，少年一惊，猛然低下了头，却又拿眼偷偷瞧他，一双耳朵红了个透。这少年本就生得清秀，此时双颊带红一副羞涩模样，倒有几分像未出阁的姑娘了。

　　“不知这两位大侠是？”书子白一笑之后转头看向右边，问道。

　　“这两位是青鹤门的英雄。”赵奎介绍道。

　　“原来二位是青鹤门下的，幸会幸会，不知二位英雄如何称呼？”书子白抱拳道。

　　“王雷。”稍胖的汉子回道。

　　“张才。”黑脸汉子也跟着报上姓名。

　　“不知青鹤门门主与二位是……？”书子白又道。

　　王雷眼神一肃，恭敬道：“正是家师。”

　　“原来两位英雄竟是鹤门主的高徒，子白之前虽未出过庄子，可对鹤前辈的事迹却早有耳闻，一直对鹤前辈心生向往，敬佩有加，不想今日竟有幸得见鹤前辈的高徒，真是三生有幸。”

　　张才一脸得意地昂了昂头。

　　赵奎见他们相处融洽，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么晚找贤侄过来，便是商量有关贺蓁的事。”

　　见书子白看了过来，赵奎抬手指向少年，“这孩子便是贺蓁，不知贤侄可有印象？”

　　书子白回头将贺蓁又细细瞧了瞧后，垂首思索起来。贺蓁一脸期待地望着他。

　　片刻，书子白一喜，道：“我记起来了，你小时候随你父亲到过雾云山庄一次。”

　　贺蓁双眼更亮了，正要开口，程小虎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我也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老爱黏在我家公子屁股后面的爱哭包啊。”

　　被他这么一嚷，贺蓁顿时窘迫难当，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时之间，又急又羞，闹了个满脸通红。

　　“咳、咳。”书子白轻咳两声，程小虎一个激灵，迅即站好，把嘴巴紧紧闭了起来。书子白微一沉吟道：“我记得贺家……”他话未说完，转头看向赵奎。

　　“不错。”赵奎点了点头，一脸沉痛道：“贺家两个月前被仇家血洗，除了贺蓁，其余七十三口无一生还。”

　　“可据我所闻……”书子白微蹙眉头，手指在桌上轻叩了叩，道：“贺家上上下下七十四口无一生还。”他朝贺蓁看了看，这贺家小少爷的确是如假包换的，那么江湖传言便是……

　　书子白疑惑地看向赵奎。

　　“这其中确实有些缘故。”赵奎叹了口气，道：“当初救了贺蓁的便是青鹤门的这两位少侠。”他说着，指了指王雷与张才。

　　“哦？”贺蓁是住在赵家堡的，书子白还以为救了他的是赵奎。

　　“我当初接到消息赶去时，正遇上他们二人将贺蓁从尸堆里救出来。因我与贺家熟识，所以便将贺蓁这孩子带回赵家堡了。”

　　青鹤门距贺家却是比赵家堡要近上许多，王雷与张才比赵奎先到一步，实属正常。书子白点点头，又听赵奎愧道：“唉，若是我能早一步赶去，没准……”

　　“阿弥陀佛，赵老堡主切莫过于自责，所谓生死有命，谁又能料到贺家会出如此惨事。好在能救得贺小公子，已是大幸。”慧慈合掌说道。

　　“是啊，世伯莫要过于伤心自责。”书子白也跟着安慰了几句，道：“贺家在江湖上也算声名显赫，据闻家中女眷也都个个身怀绝技，能被一夜血洗，只怕这仇家的功夫不凡。”

　　“这……”赵奎的脸色变了变，有些犹豫，似在考虑之后的话要如何说。

　　赵赋盛忽然接口道：“贺家七十三口全死于鸳鸯掌。”

　　“鸳鸯掌？”书子白诧道。

　　“不错，我师兄弟二人与赵老堡主将贺家七十三具尸身全都细细察看了一遍，贺家上下确实都毙命于鸳鸯掌。”王雷开口道。

　　鸳鸯掌乃是二十五年前被灭的魔教教主胡应峥的独门绝学，那场正邪大战，贺家也有参与，难道……书子白思忖着，缓缓道：“难道是当年魔教教主的传人？如今来报仇了？只是……”据他所知，当年那胡应峥好似没有传人啊。

　　赵奎看出他所想，说道：“不论是不是当年胡应峥的传人，会这门功夫的也一定是与魔教有关的人，我只怕此事若是传出，定会闹得人心惶惶，所以与王少侠商量了后，决定先将此事压下，帮着贺蓁将贺家七十三口全都下了葬，只在江湖上说是仇家寻上门，七十四口无一生还。”

　　“魔教一出，江湖上必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玄申子沉声道：“赵老堡主如此决定，却是不错。”

　　“不错，如此也让此人以为贺家全灭，贺小公子以后便也安全了，赵老堡主想的周详。”慧慈道。

　　“若真是魔教余党，就得好好想个法子应对了吧。”赵赋盛蹙眉道。

　　霍歆思索道：“魔教若要寻仇，此后一定还有动作。”

　　“此事若真与魔教有关，只怕当年参与那场大战的门派都会是他们的目标。”书子白看向赵奎。

　　“嗯，老夫今年如此大办寿宴，为的便是好与各大门派掌门商议此事，提前做好准备，也免于打草惊蛇。所以即便知道书兄弟深居简出，已不问江湖事，也还是去信请他此次务必前来。”

　　“当是如此，此事事关重大，一会侄儿便写封书信，让小虎送回雾云山庄，好让家父知道此中详情。”

　　程小虎的功夫如何，赵奎虽没有见过，但能从鬼凤手下逃脱，可见不弱，而那身轻功，他是亲眼瞧见过的，由他送信，应是不用担心会途中遗落。

　　对于书子白如此安排，赵奎很是满意。

　　可赵奎满意了，程小虎却是很不满意了。

　　“诶，公子，我可不能去送信，我要去送信了，谁伺候公子你啊。”程小虎瞪着眼睛不满道。

　　“你去送信的时日，我便留在世伯这里，这里的丫头哪个不比你手脚勤快。”他心里的那点小算盘，书子白哪能不知道，他不过是人懒不想跑，又怕没了玩的机会。

　　“那我还要保护公子的安全！”程小虎据理力争。

　　他这般说法好似把赵家堡看得很没用一般，赵赋盛早就看他不顺眼，此时不免冷哼一声。

　　书子白仿佛没听到一样，靠着椅子道：“世伯的堡里人才济济，随便拎个出来都是好手，你还怕有外人能溜进来伤了我不成？”

　　“那个鬼凤不就进来了么。”程小虎撇撇嘴道。

　　提到鬼凤，在座其余几人脸色均是一变。

　　唯有书子白悠哉地喝着茶。

　　屋里一阵沉默。

　　“……鬼凤此次前来，也不知是何用意。”玄申子捋须虑道。

　　贺蓁见几人面色沉重，低头沉思，迟疑片刻，决定将心中大胆猜想说出，“晚、晚辈猜想，九重阁会不会也与此事有关？”他说得小心，毕竟此前从未有过九重阁与魔教有任何关系的传言。

　　听他这么一说，几人具是一惊。若是魔教余孽与九重阁联手，只怕……

　　几人面带异色，皆不敢往下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