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南之两岸稻花香》玄清道君

9、井眼上的小岭包

　　从广源楼出来，秦子衿照林实初说的那个地址寻了去，果然看到了一处刻碑的地方。门口屋檐下横横竖竖摆放着许多方形石条。有原石也有刻好的碑。两个师傅正拿着篆子一小锤一小锤的敲着。秦子衿正待问询，店里就走出短打衣衫的人来，问秦子衿有何事。

　　秦子衿说想雕个有“牌楼”字样的印章。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就你？我说小妹子，这里不是耍的地方，小心石块子绊角。”

　　蒋静书知道这是嫌她小呢，当即回道：“老板，开门作生意来者是客，我虽人小了点，脑子却不笨，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人一听乐了：“嘿，你个小妹子嘴巴蛮历害啊，有意思。同我讲下，你想雕什么？”

　　蒋静上扁了扁嘴：“我要同老板讲。”

　　“我就是，你讲吧！”

　　蒋静书把自己的要求同他说了。那老板就盯着她看，看了好几秒才怔怔道：“你讲真的啊？”蒋静书眼一瞪：“老板，你当我很闲啊。”

　　老板这才相信她是真的来雕章子的。便道雕刻一枚半寸见方的印单，如果用普木材或普通的石材五百文，檀木的一两银子，如果用玉石的话至少三银子，当然也可以自带材料，再看材料的难度收加收手工费。蒋静书选择了一块小青玉料的，五两银。对比从林实初那儿打听来的消息，倒也算实在。

　　蒋静书又给自己雕刻了一枚私章，同样选了玉石，加上之前的牌楼章共用去八两五钱银子，双方约好三天后取货。从吴老板那离开，蒋静书又到米店买了二十斤的精米，和一罐子菜油。在肉摊上买了二斤带皮的猪肉，和几根大骨。看到一边萝筐里丢着猪下水，随意问了下价，二文钱一副，基本属于白送的型。

　　之所以这样便宜是因为人们都嫌猪下水难处理，而且臭味很重。蒋静书虽然会处理，却从来不喜食猪内脏，故而也不会买。不过倒是可以把这个方法告诉村里人，这样也能时常沾些浑腥。

　　凝神想了一下，心里浮现一个人选——秋云嫂。秋云嫂名陈秋云，丈夫三年前去瑶山里砍树出了意外，被倒下的树子冲下山沟砸死了。她一个人带着三个幼小的孩子，就靠种些菜卖勉强过活，若不是妯娌兄弟时常接济，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就算是这样，蒋秀才生病后，她也时常送两把青菜过来给父女二人添个菜。这份情原主一直记在心里，如今自己既然占据了这个身体，有这个机会帮她一把也未尝不可。

　　回到家后，蒋静书立即去找了陈秋云，她正好挑着菜回家。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头上就隐有了白发。生活的重担压得她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至少老了十岁。

　　陈秋云见到她很是高兴，端了板凳让她坐。蒋静书开门见山的把来意说了，陈秋云又惊又喜简直有些不知所措。蒋静书的事情她听说了不少。心道书姑子可是有大本事的。就连林记绸缎那样的大铺子都请她画图，蒋根华家同广源楼的生意就是她搭的桥。听说现在又作起了泡菜的生意，还请了玉凤婶几家做工，听说工钱很是丰厚，可把她羡慕的不行。

　　蒋静书见她不搭话，只当她怕脏不愿，便有些失望：“嫂子可是怕脏不愿意做？”陈秋云闻言赶紧摇头：“农家人只要有饭吃，怕什么脏。书姑子你想的这么好，我哪里不想做。只是......”陈秋云搓着衣角半天没说完，面色艰难。蒋静书疑惑了一会方才晃然大悟“嫂嫂可是在为本钱发愁？”被她说中，陈秋云面色一红。

　　猪下水便宜，几乎没什么本钱。只是要买些锅子家什，调味料什么的。蒋静书走进她家的厨房看了一眼，灶台上除了小半罐子盐，一无所有。就连唯一的一口锅也是补过的。蒋静书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低头自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嫂子这个你拿去做本钱吧！”

　　陈秋云立即红了眼：“书姑子，这如何要的。我再苦也还有兄弟帮衬，你孤生一人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蒋静书道：“嫂嫂别推拒了，我如今帮着城里的林记画图，虽挣的不多养活自己也是绰绰有余的。况且这钱可不是给你的，只是暂时借给你，等你将来有了钱再还我就是。”

　　“......书姑子，你的情嫂嫂记下了。”

　　“嫂嫂可别说这样的话，以前我和我爹可没少吃你的菜，要说谢也是我谢你才是。”

　　“不过是几把叶子菜，值的什么......”蒋静书把做猪下水生意要用的东西大致给她说了一下，让她先去买了东西回来，买回来再告诉她一声。当晚陈秋云就把蒋静书借她银钱还告诉她怎么赚钱的事情，同情同公公婆婆说了。

　　婆婆方氏显得有些犹豫，毕竟只是个八岁小丫头出的主意，万一亏本可怎么办。公公蒋运诚却是满口赞成：“我看这个生意做得。书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你文析叔在时却教的极好的，能写会画，若没几分本事人家林记怎敢请她做事。你看看蒋根华家比我们家还困难，先前也是书姑子给的主意挖了笋子去广源楼卖，就一直给广源楼送菜，现在日子可是好过的多。听蒋根华说等过了暑就让蒋志远到城里的学堂读书。现下还请文明、文忠几家做事，给那么高的工钱。她搞的这个泡菜，听说菜还没出来人家广源楼就先下了单子要货了，肯定能赚钱。先前文析得病时候亏得秋云经常送菜去，书姑子是个讲情的，今日给你出这个猪下水的生意还借你本钱，估计着也是看我们家困难，有心拉一把。我们可别扫了她的一番好意。”

　　陈秋云听得公公这样说，总算放下心来。第二天一早就走路去了县城。中午回来时，背了一大篓子的猪下水。蒋静书让她摘了几把柚子叶回来，和着粗盐把猪大肠翻过来细细的洗净，三遍之后原本臭不可闻的猪大肠竟然干净的没有一丝异味。可把陈秋云喜坏了：“我说书姑子，你这办法可真妙，以前可想不到这柚子叶还有这作用呢？”蒋静书笑笑：“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试过一次觉得还可以，这才敢告诉你。”陈秋云闻感叹道：“书姑子你可真有学问，不像我大字不识一个。”

　　陈静书安慰道：“不是还有学友么，等你将来存了钱送他去学堂也是一样的。”学友是陈秋云的小儿子，今年四岁。上头两个是女孩，老二六岁多这会儿帮着在家煮饭做家务什么的，这年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像前世，大部分这个岁数的孩子还在同父母撒娇耍赖。

　　老大则和蒋静书同年。陈秋云娘家有个姐姐，早年到隔壁县一大户人家家里作奶妈子，去年回来探亲时见妹子日子难过，同蒋家的长辈商量后把大外孙女儿也带去做丫鬟子了，签了五年的活契约。一来孩子可以养活自己，二来多少也能挣几个铜板偶尔捎回来给家里帮补。

　　提到儿子蒋学友，陈秋云脸上绽出抹笑来。儿子年纪虽小却极懂事，每日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儿子都会迎上来甜甜的喊娘，给她拿板凳：“以后有了钱一定把他送去学堂。”她对蒋静书说，也像是在发誓。

　　洗好的猎大肠开水焯过去浮油。捞起过凉，沥干水后切片。下油烧热，生姜切片、四季香葱葱白切段、八角二个、桂皮一块约指长，干辣子数个爆香。下肠片爆炒加米酒去腥膻，大火爆炒至七成熟时加盐、酱油调味。秦子衿把自己泡的酸萝卜切了一些一起放进去，拌均起锅。一时间香味飘满了整个院子。

　　陈秋云夹起一块猪大肠放进嘴里嚼了嚼，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味道好，香的很。没想到这猪大肠洗干净了会这么有味道，嚼劲十足。加了你的泡菜真是爽口的很。”

　　“呵呵，这下你不必担心没人要了吧？”

　　“不担心不担心。”陈秋云呵呵的笑起来。香味儿把陈秋云的婆婆方式也引来了，带着陈秋云四岁的儿子和五岁多的侄儿，两个小家伙一听有肉吃，都吵着要吃肉。陈秋云拿小碗装了一些给两个孩子和婆婆，香的他们直吞口水。方氏也吃了一些，直夸好吃，对着蒋静书千恩万谢。蒋静书离开时，又告诉陈秋云她做猪下水要用的泡菜，她会以成本价卖给她，喜得陈秋云一再的感谢。没了后顾之忧，陈秋云憋足了劲想要大干一场。

　　手里有了钱，盖房子的事情就被蒋静书提上了日程。她在实是不想再住在那个光线晕暗的小黑屋子里，每每看到头上黑漆漆的房梁和在梁上肆无忌惮的老鼠，就想抓狂。盖房子得有地基，蒋静书问过蒋志远，若是想盖普通的几间房子村里是有地基，若是超过一亩就得掏钱买了。

　　蒋静书早就想建一个像前世苏洲园林那样的房子，再不济也有一个带花园的大庄园，自然想买个大点的地方。在村里前前后后转了好几圈，最后看中了村里两口井眼附近的那座小山包。这儿离水井近，出门就是成片的良田，视野良好。想到做到，蒋静书立即跑到村里的小货栈打了二斤米酒，两封点心，一把烟叶就奔族长家去了。因着蒋静书把村里滞销的菜买了大半，老族长心情十分好。这会见她又拎着一大堆东西来，更是笑的牙不见底，使了自己的婆娘出来热情的招呼着。

　　一碗茶过，老族长笑眯眯的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书姑子今日来找我又是什么事？”蒋静书也不含糊，开门见山道：“我想买块地皮起屋，所以想来问问太公您。”老族长没想到是这事，愣了一下方才笑着说：“起屋，这可是大好事，说吧你想起在哪里，选个地方太公我帮你参考参考。”

　　“我想要井眼边那座小岭包，太公看可要的？”

　　“你想起在那里，那里又没人起屋子，你起那里去做什么，孤孤单单的。”蒋静书道：“村里有房子的地方地基都太小了，我想起大点，怕起不下。”

　　“什么起不下，你想起多大的？”老族长挑起了眉。“我想买下井眼边的小岭包，起个大点的地方，顺便盖些厂棚子放坛子，您老晓得我的坛子都放在蒋志远家，把他都挤的没地方住了。”

　　“书姑子，我没听错，你要买下整个小岭包，你可晓得那里有多大？”蒋静书道：“我看了下，紧靠着眼井这个三四百亩差不多。”

　　“你也晓得有三四百亩啊，要买的话一亩得一两银子，那可得好几百两，你有那多钱？”

　　“只要村里卖给我，我就有钱给。”老族长死命的瞪大眼看着蒋静书，见她的神情认真不像是说笑的样子才道：“书姑子你真要买？”

　　“嗯，真买！”老族长磕了磕烟袋子沉默了一会才道：“好，我明天就找人去丈量。”蒋静书闻言笑了：“如此静书就多谢族长太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