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南之两岸稻花香》玄清道君

6、善意的谎言

　　蒋志远兄弟看得入迷的时候，伙计已经帮着蒋静书把选好的东西搬到了柜台，一结帐竟然花了四两三钱银子，可把蒋静书吓了一跳。心道这年头，穷人果然是读不起书的，光是这些笔墨都这么贵，还不算给先生的束侑，要知道普通的农家一年的总收入也不过才六七两银子。

　　付钱的时候，正好被蒋志远看见，惊的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蒋静书让伙计把东西分开两份各自包了，一包放进自己背篓里一份塞给蒋志远：“志远哥，送你的拿着！”蒋志远没接：“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你的。”蒋静书俏脸一沉道：“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给你的就拿着吧。难不成我一个人还能用两份不成？况且爹爹这么多学生中，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常赞你聪明。爹爹临终前还嘱咐我，待他过逝后把所有的藏书都留给你，希望你能继续读下去，将来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他这个做先生的也会觉得脸上有光。”

　　蒋静书善意的慌言却是惹得这个少年立时红了眼，颤抖着手接过包袱死死的抱在胸前，好一会才道：“我蒋志远发誓，此生定不负先生所托。”如此这般，倒是把书店的掌柜和伙计感动的不行，连连感叹好一对情深意重的师徒。

　　三人背着大包小包，搭了马车一路开开心心的回了村。

　　蒋志远惦记的书的事情，回家一放下东西就带着几个弟妹来搬书了。蒋静书指了指床底下，蒋志远便自动自发的趴下，将装书的两个杂木大箱子小心的从床底下搬出来，揭开盖子一看，书本摞得整整齐齐的，心中暗自庆幸没叫老鼠给祸害了。

　　除了几本挑出来的如《秦朝风物志》之类的游记和蒋文晰的笔记心得外，其余的都让蒋志远搬走了。蒋志远一面开心一面伤心，开心的是先生把自己毕生的藏书都送给了他，这些都是无价之宝。伤心的是待他如父的先生却永远的走的。他如同朝圣一般，虔诚地把这些书小心又小心的搬了回去。见他如此慎重，蒋静书觉得自己的决定再正确不过。同时把自己买的肉包子包了4个、绿豆糕和花生糖也装了些，拿碗装了让他们一并带走。

　　送走蒋志远兄妹。蒋静书把今天买回来的东西一一分类放好，已是过了午时。蒋静书没再煮饭，想着啃个包子算了。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稚气的喊声：“书姐姐，书姐姐你可在屋里？”蒋静书拉开门，看见一个可爱的小萝莉正是玉凤婶五岁的小女儿蒋小小。

　　小姑娘捧着几乎她半个脑袋大的土钵子笑眯眯道：“书姐姐，我嬷嬷叫我给你送饭来了。我娘中午插秧回来看到你屋里的门锁起的，就回去了。”小姑娘说的前言不搭后语，蒋静书却大概推测出是怎么回事。现下正是农忙，农家人为了肚子不饿的那么快，中午这餐都煮的干饭。想必是玉凤婶插田（插秧，也叫插田）回来想叫她一起去吃饭，她却不在家便告诉了婆婆。老人家也是个心善的，怕她饿着，隔了一会就让小孙女给她送来了。

　　蒋静书揭了盖子一看，果真是干饭，饭上盖着的青菜却是泛着油光。虽是糙米在农家已是难得了。平常时候，基本都是稀粥，里头加些米糠或者叶子什么的甚至是野菜。蒋静书心里发热，端过饭拉了小小进屋。拉开矮柜，从里拿出个肉包子递给她：“小小吃吧，姐姐今天在城里买的。”小姑娘看着包子使劲的咽了咽口水，却没接道：“奶奶说，姐姐没有了爹爹和娘好造孽（可怜）的，我不能吃姐姐的东西，我吃了姐姐就会饿肚子。”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的令人心疼，蒋静书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妹妹，吃吧，姐姐还有好多。”说罢又自柜子里把剩下的包子都拿了出来“你看，姐姐还有好多。”小姑娘这才相信了，接了包子大口大口的咬起来，没咬两口又摸出块小帕子小心的包起来，蒋静书见此会心一笑：“小小，你可是想留给嬷嬷吃。都吃掉吧，一会我再给你一个，你带回去给她可好。”小姑娘看了看桌上的包子，想了想点点头“好。”等小姑娘啃完了包子，蒋静书给她洗了手，拿纸把买的花生糖和绿豆糕各装了一些让给她带回去：“小小，拿回去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吃！”小孩子对糖果一类的零食免役力几乎为零，小小也一样。小姑娘捧了糖，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在蒋静书“跑慢点”的叮嘱声中跑回家去了。

　　吃过饭，把碗洗干净睡了会午觉。睡醒后提了酒坛子往跛子太公家去，她要去还钱。到了地儿，跛子太公依然坐在院子里打竹器，见到她来十分高兴。“太公，我今日出街卖东西了得了些钱，给您带了点酒回来，你看看喜不喜欢。”跛子太公却是皱着眉道：“你个女仔，自个都顾不住了，还顾我做什么。我个老头子还有饭吃呢！”

　　蒋静书放下东西说：“先前爹爹有病的时候，钱啊菜的你没少帮我们。我不过送您点酒，又不值钱，你收下就好。”一边又自口袋里摸出五十文钱串来递与他：“上次还欠你篓子钱没给，今天也给您送来了。”跛子太公没有接钱：“我说了那篓子你拿去背就是，我已经收了三个钱够了。咦，对了，你哪来这么多钱，卖什么了？”

　　“笋子。”

　　“什、什么，笋子？竹笋子？”蒋静书点点头，把卖笋子的事情细说了一遍。跛子太公听闻蒋志远兄弟也跟着她卖笋子很是高兴：“没想到这个笋子也是吃得的，等哪天有空了，我也喊他们去搞些来吃。”他说的那个他们是自家的儿子媳妇。一会又道：“那个志远仔是个好后生，人实在，读书读的好。他代你抱了灵牌位，你喊他声哥哥也是应当。”蒋静书点头应下。可转头说到篓子的事情上，跛子太公死活不收，蒋静书死活要给，推辞了半天也分不出个上下。蒋静书后来说想再买个竹篮子，好说歹说总算收下了一半。蒋静书无法，想着既然老人家不肯收钱，往后多买些吃食给他也就是了。

　　老人家八十六岁高龄了，除了腿脚不便，耳聪目明很是健谈。这个年纪的老人，都喜欢同晚生后辈说话聊天，告诉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同人家打交道要多留个心，遇到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回来同村里叔伯们商量商量等等。话虽絮叨却句句透着关心，让蒋静书觉心里格外温暖。祖孙两讲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蒋静书方才拿了篮子回家了，那坛酒太公最后还是留下了。

　　回到家简单的收拾了下，就开始做晚饭，尽管时候还有点早。她把特意留下的五斤多笋子全部洗了切片，上午买的二斤五花肉全部切上，做了一大锅子的竹笋炒肉。她一个人自然吃不完这么多，只是铲出一小碗来够今天晚上的量，余下的分别装了几个大碗，给时常关照她的人家送去，顺便告诉她们竹笋的事情。

　　首先送的是跛子太公家。太公下午才得了她送的酒，这会又见她送肉来，又是欢喜又是宛惜，只觉得这么好的姑娘却没个齐全的家，心里很替她难受。一碗送给了玉凤婶娘家。她到的时候，玉凤婶娘他们还在田里没回来，只有小小嬷嬷带着小小在家做饭，见她送了这么大一碗肉菜来，惊得睁大了眼睛。

　　蒋静书把笋子能吃的事情同她说了，告诉她有空也去挖些笋子，就算卖不了，桌子上也能多个菜。小小嬷嬷罗氏欢喜的应了。转头看见大碗的笋子炒肉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女仔哎，你的心意我们领了。这菜你拿回家自己吃吧，你如今孤人一个，可比我们难多了。”蒋静书不以为意的笑笑：“嬷嬷，我吃你们的还少吗？不过一碗菜而已，难不难的我心里有数。您看小小，她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偶尔也要沾点荤腥才是。”罗氏见她态度坚决，又看了看小孙女渴望的眼神没再坚持，长叹了口气，接了菜碗端进屋里。蒋静书因为还要去其他几家送菜，也没有多留。径自回家了。

　　剩下的菜，玉兰婶娘家、大妹伯母家、水姣大嫂家里各送了一份，并且把竹笋可以吃怎么吃的方法告诉她们，赢得了她们一致欢迎 。最后一份她送到蒋志远家：“志远哥，我把竹笋可以吃的方法告诉了村里人，你不会怪我吧？”蒋志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会。笋子是大家的，我们挖得别人也挖的。就算你不说，我也打算告诉他们的。村里人都不富裕，能卖些钱更好，实在卖不出钱桌上也能多个碗。”蒋静书听了暗自点头，她没看错人，这少年是个有心胸的。

　　因为她的宣传，很快村里人都知道笋子可以吃，三三两两的去挖了笋子回来吃，当然也有挖去卖的。因为笋子菜只有广源楼一家卖，还没有在广大的平民百姓间推广开来，因而卖的并不好，几天后就没人去了。挖笋子的人虽然多了，好在桐竹到处都是，不怕挖没了。况且村里人都很自觉，挖笋子的时候总会刻意的留出相当数量的竹笋来，以便留材。这种做法赢得了蒋静书极高的赞誉，想着以后若是发达了必要带着这些可爱的乡亲一起致富才好。

　　送笋子的事情交给了蒋志远兄弟，蒋静书就没再多管。只管专心的待在家里画图，偶尔也会出去走一走。五月初四蒋静书正在家里画图，忽而听得小小的声音：“书姐姐，书姐姐可在家，有人找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