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江南之两岸稻花香》玄清道君

2、真正的无产阶级

　　次晨，天刚亮蒋静书就起来了，简单的洗漱完毕，把昨晚上剩下的饭热热吃了，只带着一把柴刀就出了门。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打算出去找找有无吃的。

　　牌楼村处在秦朝（zhao)国的南方，与蒋静书前世的家乡一样，是典型的江南水乡。这里有高山密林，丘陵坡地，也有平源湖泊。又因气候温润多雨，故而造就了这里丰富的物产。

　　蒋静书出了小河弯，翻过一片沙洲子，顺着东河往上走不到两里，那里有片临河的冲击平原，她昨天在河边捡柴的时候，隐约看到那里好像长了一片桐竹林。沿着细小的湿滑的田埂往上一直走了两刻钟就到了昨天看到的桐竹林。

　　近了才发现，这片桐竹林比她想象的还要大，林子里密密麻麻的长满了碗口粗细的竹子，高达数丈。时值春末夏初，快要插田（插秧）季节，其他的竹笋都上棱了（长成竹子），唯有桐竹才刚刚出土，遍地的可爱笋芽这让蒋静书惊喜不已。除此之外，林子里阴湿的地面上还长了不少水蕨菜，虽然绝大多数都长成大叶了，找了一会还是让蒋静书摘到了一把嫩芽。

　　在竹林里转了一圈，蒋静书捡了一棵最高的笋用柴刀挖了出来拎着它们往回走。路上碰到看秧田水（放水进秧田）蒋根华，见着她手里的蕨菜和竹笋惊道“书姑子，在哪挖的笋子，这东西怎么吃得？那蕨菜也丢了吧，那多毛，老古辈也没人吃过，有毒没毒都不晓得。你若是没菜吃，我那地里叶子菜多的是。”

　　蒋静书扬起一个笑脸道：“伯伯，笋子在上头的桐竹林里挖的，这个是水蕨菜，我在书上看过，这两样都是可以吃的。”她是蒋秀才的女儿，蒋秀才爱女如命从不奉行女子无才就是德的狗屁教条，故而从小就教她读书识字，这是整个牌楼村都知道的事。

　　古人奉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一听是书上看来的，蒋根华伯就不说话了，可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只盯嘱了她几句，就让她回去了。蒋静书回到家将桐竹笋去壳剥出里头白生生的肉来，切成片倒进锅里加水烧开。水开后再煮一小会，捞出用冷水泡上一刻，这么做是为了去除笋子里的苦涩味，然而捞出沥干水分。而水蕨菜则直接洗净即可。

　　中午时分，蒋静书拿昨天大妹伯母给的那小块肉小心的剔了些肥肉出来，在锅里爆出油，铲了一部分出来，放在碗里盛，一会炒蕨菜用。下姜片和切碎的干辣子爆出香味。下沥鲜笋片爆炒至七成熟，下肉片翻干辣子炒，加放适量的盐、酱油调味，翻炒均匀，一盘鲜笋片炒肉就做好了。下油，拍几粒蒜子干辣子倒入水蕨菜爆炒至蕨菜刚软，颜色微变时为最好火候，加盐调味拌均装碗起锅。

　　看着矮柜上满满的两碗香气扑鼻的菜肴，蒋静书十分有成就感。想着给她肉的大妹伯母还有玉凤婶娘等几家，蒋静书正想给各家都分送一些，打开柜子却突然窘了,貌似除了面前这两大一小三个碗外，连个多余的盛具也无，拿什么装！实实的赤贫！无产阶级。意识到这件事，蒋静书顿时短了气头，老老实实的坐下吃她的饭。罢了，等以后过的好些再也罢，况且这些东西目前除了自己没人吃过，即便送过去怕她们也不敢吃。化悲愤为食欲，蒋静书美美的吃了一顿好的。她不怕胖，实际上这具小身体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面色腊黄，这点东西实在补不到哪里去。

　　吃完饭蒋静书边洗碗边想，既然这笋子无人敢吃，想必市面上也没有卖的，自己何不做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把这道美味传遍秦朝国的天下。说到做到，蒋静书打定意明天要挖竹笋去县城里换钱。只是在此之前，自己还得准备些东西。

　　蒋静书揣上仅有的三个铜板出了门，打算到村里跛子太公（太爷爷）那买个背篓。跛子太公其实非名字就叫跛子，再没学问的爹娘也不能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实际是跛子太公早些年上山烧炭遇到了野猪，断了一条腿，虽然接好了总是留下了后遗症跛了。就被村里的浑小子们线取了这个浑名，就这样从开始时跛子伯伯到后来的跛子公公到如今的跛子太公。

　　跛子太公自从腿受伤后就做不了重事，好在年轻时候学了一手蔑匠的手艺，尚能砍些竹子回来打成竹篮背篓筛子簸箕什么的，帮补家用。几十年下来，手艺越发的炉火纯青，闻名江华县。

　　蒋静书到的时候，跛子公公正坐在门口打萝筐。老人家看到她十分高兴“哟，是秀才家的女仔啊！”蒋静书笑道：“太公，是我呢！”老人家指着一边的板凳道：“那有凳仔，自己坐。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里耍了。”

　　说起此番来目的，蒋静书很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拢了拢颊边掉下来一缕乱发道：“太公，我想到你家买个背篓，可是我只有三文钱。”红着脸自怀里摸出那三枚尚带着体温的铜板递了过去：“剩下的我可不可以先欠着，等有钱了再给您。”跛子太公闻言哈哈大笑：“你这个女仔还和我见外，我这里的背篓子多的是，你看哪个顺眼，背一个走就是，要什么钱。”

　　蒋静书严肃道：“不行，您老这么大年纪了，打个篓子也不容易，我不能白要您的篓子，若是不要钱那我也不能要您的篓子。”跛子太公笑的更欢了道：“不愧是秀才相公的女仔，就是懂礼数。也要得，你这钱我收了，打好的篓子都在屋后头，喜欢哪个自己去选。”跛子公公乐呵呵的接过那三个铜钱随意的放进口袋里，却绝口不提这篓子倒底值多少钱，余下的钱什么还的事。

　　老人的好意，蒋静书记在心里。她知道太公打的背篓在闹子上（集市，南方叫赶场，或赶闹子，北方叫赶集）最少要卖到三十文一个，也罢等有了钱就再还他三十文吧，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容易。老人打好的家什，都在屋后的棚子里，什么萝筐篓子的堆了一大堆，只等赶闹子的时候就拿去卖，农忙时也会拿到县城里卖，县城里人多也卖的起价。蒋静书挑了一个最小的双肩背篓，篓上还带着盖子，背带是宗树叶子编成的，又软又结实，除非用刀否则轻易断不得。蒋静书背了篓子出来，太公笑可呵道：“这可不错，你背着刚刚好。”蒋静书笑道：“可是呢，再大我也背不动。”一老一少又站着聊了几句，蒋静书就背着背篓告辞出来。

　　晚上蒋静书将中午剩下的半碗笋子热了，又炒了昨天婶娘们给的一把青菜，煮了锅糙米粥，充作晚饭。米袋里的糙米所剩不多了，顶多能维持三天的，能省则省吧。早早的洗漱完上床睡觉一夜无话。

　　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蒋静书就起床了。简单的洗濑后，就着背篓和柴刀出了家门往桐竹林去。昨儿的笋子经过一夜的抽长猛窜了一大截，满地高高低低笋牙着实喜人。蒋静书捡高的挖，这些的剥出来的笋肉会多一些。

　　春雨滋润过后的竹林，泥土格外的松软，挖起来并不多费力气。蒋静书只用了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就挖了十几棵壮的。这些笋子大的一棵有五六斤，小点的也有三四斤，如果不剥了壳，她是决计背不回家的。又用了一刻钟将这些笋剥出肉来，在河水里洗去泥沙装进背篓里。笋肉加一把柴刀少说也有二三十斤。这重量加在一个八岁的孩子身上背着自是十分吃力，她不得不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休息一会。

　　如此走走停停，原本二刻钟路，竟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家。到家后，时间也还早，蒋静书将笋子剖成两半放进锅里，架锅焯笋，水开后将笋子从锅里捞出放进木桶里用干净的冷水泡着。下午蒋静书又到侗竹林去了一趟，又挖了一篓子笋肉回来，同样处理了。后世对地笋肉的大爱，令她对明天的生意极有信心。弄完这一切，蒋静书又去族长家问了，知道族长的大儿子蒋长华明天撑船去县城沱江办事，正好可以搭他家的船一起去。

　　次早蒋静书照样起了个大早，将浸在桶里的笋子捞出来沥干水，放进铺好鲜竹叶的背篓里，焯水后的笋子一点也不比刚剥出来的轻，反而因为沾了水更重一些。蒋静书两次背回来的笋肉加在一起快五十斤，几乎快赶她可怜的体重了，她试了两次才勉强背起来。一步一挪的往河边码头去了。

　　知道蒋长华今天撑船去沱江，故而村里人有好几个搭便船的，都是汉子后生。见她背着大背篓走的艰难，一个叔叔辈后生（强壮的小伙子）自船上跳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接了她的篓子欲往船上搬，不料入生的重量让他当下就惊呼一声：“这么重，你这背篓里都装了些什么？”

　　蒋静书不好意思的笑笑：“叔叔，是竹笋。”那后生闻言揭了盖子一看果然是笋子，诧异道：“你弄这东西作什么，又吃不得？”蒋静书笑笑：“叔叔，吃得的，我昨天就吃过，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挖了些想背到城里去看看，有没有人要。”

　　闻言那后生嘴巴动了动，看见她腊黄的小脸最终什么也没说，只从衣襟里摸出两个铜板来塞给她道：“这两个钱你拿着，这船要到下午才回得来，若是饿了就拿它买包子吃，别饿肚子。””......谢谢叔叔。”蒋静书稍犹豫了一下就接了，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欠牌楼村民的情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次。等以后有了能力再报答不迟。蒋静书跟着后生上了小船，寻了船尾的舱板静静地坐下。船又等了一会，见再无人前来，蒋长华就撑了船。长长的竹稿，从船头中间的稿子洞抽出来，往岸边的石头上一点，再一磕，船就离了码头如离弦的箭一般往河中射去，才出水面往下不久就到了第一个河滩子，滩浅水急小船被一下子冲下去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