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话》程一诺

15、第15章

　　下山路上不见靳北川，苏时光进了酒店，左右看了看，在待客区坐下。
　　灯光明亮，大理石茶几上的山水纹清晰可见。

　　不时有人出去有人进人，独独不见靳北川。

　　心情如锅里沸腾的水，不停翻滚，苏时光来回颠动着手机，面前浮起靳北川的脸。
　　他定定看着她，眼睛里荡漾的水光。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苏时光掏出手机，看也没看来电号码，接通，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追上没？”
　　“追上什么？你跟谁在一起？遇到什么麻烦了？”是麦荞。
　　“没什么事。”苏时光讪讪说。
　　“有事就说，朋友的作用就是两肋插刀，别瞒着我。”麦荞哼哼。
　　“一定。”苏时光笑，略为放松了些，靠到沙发背上，把晚上跟章菲儿磨擦的真相告诉麦荞，悄声道：“听说陆聿宁有个外号叫红楼公子，对哪个女人都呵护备至，你小心些。”
　　“我在这圈子混着，他这外号我早听说了，用不着你提醒。”章菲儿不以为然。
　　苏时光感觉到，她在撇嘴。
　　看着很理智的一个人，遇到陆聿宁就晕了头，苏时光略一愣问道：“你现在跟陆聿宁在一起？”
　　“没有，别把我跟他扯一块。”麦荞嗔道。
　　“行，不说。”苏时光笑，心头那股子怪异感更甚。
　　麦荞虽不是玩世不恭，男女事儿上头却不拘束，从不瞒着她，这会儿，一副沉浸爱海的样子又什么都不肯说，太怪了。
　　“我晚上不回去，不用等我。”麦荞交待完，挂了电话。

　　苏时光愣神。
　　铃声紧接着又响了起来，数字闪烁，这回，是靳北川。
　　苏时光忙按下通话键。
　　“老师，你手机怎么一直占线？”靳北川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焦躁紧张：“老师，你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刚才跟麦荞通电话，追上人没有？”
　　“追上了，照片删掉了。”
　　“确定删干净了？”苏时光有些担心。
　　“删干净了。”靳北川说，略停了停，说：“老师，麦姐晚上回房间吗？”
　　他怎么这么问？
　　难道麦荞不是去找陆聿宁，而是靳北川让她离开？
　　他想干什么？
　　要到房间找她？
　　苏时光有些着恼、忧急，招架不住，咬了咬牙，说：“当然回。”
　　没敢再说下去，挂了电话。

　　夜黑如墨，人间点滴的灯火，靳北川站在假山脚下，看着手机屏由亮到黑，愣了许久，拔打电话。
　　“顾董，不好意思大半夜的打扰你。”
　　“没关系，我还没睡。”顾千烨声音温柔，“跟苏时光怎么样了？有进展吗？”
　　“我肯定她还是喜欢我的。”靳北川低声道。
　　“很好，恭喜你。”顾千烨笑了笑。
　　靳北川也笑，笑声有些苦涩。
　　“慢慢来，她要跨过那道槛不容易，何况，你们中间还隔着她母亲的惨死。”顾千烨温声安慰。
　　靳北川嗯了一声，停了停，歉然道：“公司花了那么多人力财力栽培我，我对不起顾董。”
　　“惹上麻烦了？”顾千烨问。
　　“刚才，跟我老师……被人偷拍照了。”他其实没追上那两个人，怕苏时光担心没说实话。
　　“你太大意了。”顾千烨不客气地批评他，“你入这行不是一年两年，时间那么长，应该知道形象对明星的重要性。”
　　捕风捉影就能顾撰出让人啼笑皆非的新闻，而靳北川居然被人拍了照，而且是那么亲密的情形，证据确凿，如果拍照的人将照片曝光，百口莫辩。

　　“这件事曝光，不是明星地下情，而是你介入了他人婚姻，是人人喊打的第三者，我提醒过你，拍这部戏目的是为了给你和你老师创造接触的机会，但是，在说服她离婚前，跟她保持必要的距离，你都当耳边风了。”顾千烨的口气越来越严厉。
　　“我总觉得，我老师没有别的男人，没结婚，我不是第三者。”靳北川一手握着手机，空着的另一只手紧攥住山石。
　　顾千烨没说话，许久，轻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相信钟默已经死了，可是，已经发生的事，不是我们不相信就能不存在。”

　　是的，再不愿相信，事实的存在无可抹杀。
　　民政局大楼前，苏时光拿给他看的那本鲜艳的大红结婚证在眼前闪过。
　　靳北川靠到假山上，山石的边棱右硌着后背，难言的疼痛。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不用管了。”顾千烨说。
　　“怎么处理？”靳北川问。
　　“影视基地到处是监控，查监控，把人找出来，威逼利诱恐吓封住口。”顾千烨轻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谢谢您！顾董。”靳北川羞愧不已。
　　“小事，别放心上，再说，你也为东影创造了不少的利润，公司保护你天经地义。”顾千烨淡淡道。

　　他确实为东影赚了不少钱，然而，放眼整个娱乐圈，再没有第二个演员有公司这么捧的。
　　甫出道就接演男主角，各种造势吹捧，甚至迁就他，允许他不跟女主女配演亲热戏。
　　由他挑戏演，他不喜欢的剧本和角色绝不勉强他接拍。
　　东影旗下的经纪公司演员很多，除了他，顾千烨从没直接关心过谁。

　　夜幕低垂，点点灯火泛着靡丽的橙色。

　　顾千烨挂电话了，靳北川呆站了许久才直起身。

　　进了酒店，上楼，靳北川在苏时光的房间门外站住，略停了停，深吸气，往前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老师如惊弓之鸟，不能逼得太紧。
　　小心把她逼得又躲他，再次分别，这一生，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苏时光担心靳北川又悄悄过来，晚上睡得极不安稳，辗转反侧，第二天起得很早，吃过早餐下楼，迈出电梯后，吃了一惊。
　　酒店大堂长-枪短炮镁光灯闪烁，记者和粉丝挤成一团，好大的阵仗。

　　怎么回事？难道靳北川没追回照片？被曝光了？
　　或者是来采访别的明星的？
　　人头攒动，都在抢占有利位置，看起来，要采访的明星还没露面。
　　苏时光往电梯一侧角落闪，探头悄悄看，一面给靳北川打电话。
　　“你拔打的用户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被拒绝。
　　苏时光急得踹墙，挂断，点开信箱，准备给靳北川发信息，让他小心，别露面。

　　电梯门铛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七八个人，打头就是靳北川，陆聿宁尾随其后。

　　苏时光看得一眼便放弃了。
　　靳北川身上穿着戏里许云舟的校服，白底蓝领T恤，深蓝色白镶边裤子，黑发柔软地三七分开，留海半遮着额头，年轻清朗的眉眼，充满明亮热烈的青春气息。
　　陆聿宁穿着钴蓝色衬衣，外罩白大褂，下面是一条米色烟管裤，身材修长，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额头光洁明润，一改前一晚初见时的风流倜傥，气质温和清雅，《越轨》戏里男二季恒的形象。
　　两人看来是有备而来，准备给媒体采访的。

　　记者看到靳北川和陆聿宁，跟饿极的野狗看到肉骨头，老光棍看到绝世美女一般，轰涌而上，一支支话筒递了过去。
　　“陆老师，听说你主动要求出演《越轨》男二，这是真的吗？”
　　“靳老师，陆老师这样的巨星演男二，你会不会压力很大？”
　　“陆老师，请问你为什么想出演这部戏？”
　　……
　　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嗓音一个比一个高。

　　“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靳北川微笑着摆手，挡住面前的话筒，转头看向陆聿宁，笑问道：“陆老师，你看呢？”
　　“可以，要不这样，留半个小时给记者采访吧。”陆聿宁回以微笑。
　　居然能得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采访银屏正当红的两大明星，犹如礼花大爆炸，娱记们沸腾了，一个个身体紧绷，脸泛红光眼冒星星，无数支话筒争抢着往前递。

　　“陆老师，听说戏里，你跟靳北川是情敌，戏外，你们俩关系怎么样？”
　　“好朋友。”陆聿宁笑，潇洒地揽住靳北川肩膀。
　　靳北川回以微笑，往陆聿宁身边靠了靠，两人一副知已好友的样子。
　　咔嚓咔嚓，镁光灯闪个不停。

　　“靳老师，跟陆老师这样的老戏骨搭戏，会不会很紧张？”
　　“不跟陆老师搭戏时才紧张，陆老师太帅了，像个发光体，不由自主就把人的眼光吸引过去。搭戏时，反而不紧张，大家很入戏，完全忘了自我。”靳北川微笑着说。

　　他的嗓音很好听，清越纯正，温润柔和，含笑时，微有缠绵之意，苏时光屏息听着，恍恍惚惚少年时的靳北川。
　　那时，他的声音比现在更清澈一些，相同的是，很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