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第六十二回 暗疗伤 ...

  •   ***
      江岸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极软极舒适的大床上,他下意识地舒展身子,不真切的惬意立马被如烈火游移的灼痛取代。
      喉头发出不清明的呜咽,他感到有一双温柔而有力的手即刻按上自己的肩膀。身体被禁锢,下意识得想挣扎,和手一样温柔的声音轻轻制止了他,“别动”。
      他依言。他此声最不能抵挡的非属温婉的江南之音。江岸偏头,费力地睁开随时都想合上的眼皮,眨了三四眨眼睛才有了聚集。他看见她的白发和夸张的发冠。不是他想的那个她。
      床前七七八八的站着雪女和墨家的人,卫庄和流沙被盖聂看着在床尾。他们担心卫庄对江岸用刑。但怎么可能。江岸现在属于吹弹可破的情况,不打都害怕他死,还提什么用刑。
      大夫才来过,开了几味排瘀化脓的药丸,刚伺候江岸饮下。其实用处并不大。治疗这种内伤最好的方法是输给真气。卫庄和盖聂都知道却也都不想把自己的真气给他,大抵是觉得这助少年功力精进太多,恐怕胡作非为。
      雪女建议大家散了,让江岸调养几日。卫庄没有动,江岸可以等,他们等不起。好容易重创了怀无自是应该乘胜追击。盖聂的想法和他一样。所以他委婉地提到,真气或许有助于疗伤。
      但他没有自告奋勇,好在也没有人怀疑他的动机。如果说“卫庄”二字是邪佞的代名词,那“盖聂”二字就等同于正义。可他们忘了,盖聂也是鬼谷的传人。而鬼谷,工于心计。
      盗跖扶着江岸坐起,高渐离助他运气,直到他能坐了。这时,天已经快亮了,已能看到渐起的晨光印透窗纱。

      卫庄拨开人丛在江岸面前站定,白凤和赤练跟在后边。江岸闭起眼,拒绝与他们对视。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盖聂赶走了一屋子人。
      卫庄昂了昂下巴,赤练在床头坐下,伸手便是搜身。盖聂搭住有些冲动的高渐离,不让他上前。
      赤练从江岸衣襟的夹缝里摸出一方信捐,墨灰色的。捐上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我喜欢强大的人”,字迹清秀大气似曾相识。信捐被掏去的时候,江岸下意识地去护,卫庄手快夺走。
      这一下,他终于睁开了眼,怒视着卫庄,用虚弱但足够愤怒的声音嘶吼,“还给我!”那是她送给他的信捐,他心心念念的信捐,任何人都不能沾污。
      卫庄看了一眼,饶有兴致地转交盖聂。盖聂望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同为墨灰的帕子,稍作比对便能知道是一人手笔。他敛眉,“果然是她。”
      回应盖聂的,是江岸对谢清拼死地维护。卫庄剜他,“你以为她真的想要你强大?她不过是利用你。”江岸当然是什么也听不进。
      卫庄也懒得同他辩白,只要他说出怀无在城里的据点。他并不担心撬不开江岸的嘴,只是他也知道就算江岸供出来了,用场也不大。怀无拖着重伤不可能拿旧据点冒险。剩下的是客栈、医馆、寺院和民宅。卫庄心里计较后两者的可能更大些。
      江岸当然不肯说。卫庄明白他这样的人见惯了威胁,所以专挑他在意的来瓦解他的自傲,“你知道她的名字吗?知道她穿什么衣号、喜欢什么颜色?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而我,什么都知道。你不说,我不逼你。只是我告诉你,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她在我身下求饶。”
      如果眼睛可以喷火,江岸的眼里恐怕早喷出了火柱。他已被怒意填埋,自不会去注意赤练、白凤甚至盖聂悄悄抬起的手掩藏着笑意。
      谢清和卫庄……简直不能想象。

      ***
      然而江岸服软了。正午前后,白凤、赤练已带人把他交代的据点都跑了遍:有人的活捉,可疑物品带走。半日下来,收获不能说不丰盛。
      他们住的是一处私宅,那么多人找客栈很难叫人不疑心。私宅的主人是班大师的故交,对他们颇担待。
      晨间,少羽天明随老伯买食材,听到街头巷尾有人议论着怀无被伤,说是出了口恶气。当时没放心上,后来天明无意提起,高渐离却说流沙应是封锁了消息才对。
      一行人找到卫庄的时候,白凤的谍翅鸟也恰从四面八方带回“被走漏”的消息。所有的市井流言只谈到怀无被胜,并不提为谁人所伤。对此人人各有见教,猜测最多的仍是盖聂卫庄。
      消息传得很快,到他们用完午餐,差不多已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并用不着借助多深奥的分析,有着这般可怕情报网的,除了流沙,也只有通武馆了。
      难怪谢清当时给出“引蛇出洞”的提议。提议本身没有问题,问题在他们对“蛇”的定义显然是大相径庭。她的蛇,比起江岸怀无,看起来更像是他们。
      “可是她到底想做什么?”大铁锤的疑问,也是所有人的疑问。
      如果是她引诱怀无来中原,贪图不为人知的龌龊,那她根本没有假意与他们合作的必要,更不会让他们几乎杀了他。如果怀无不是她引来,她也确实想他死,那么放出这样的风声对她有什么好处?议论的人越多,怀无只会藏得越谨慎,变得越难找。
      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让他们思考很久。

      怀无的师傅,西域武林圣手仪林,在那一天日落前后向中原宣战、誓言为徒报仇、指责所谓好手胜之不公。这份程词的抄本,不久后到了卫庄的手中。
      那几天的中原武林是沸腾的,无数豪杰应战,而最该应战也是最受期待的二人未有过只言。仪林日日一份骂信,从不耽搁,所骂内容相差无几,遣词造句倒是各不相同。
      卫庄没有费力气打探西域往来的商队。仪林一定会来中土,只若要想抓他形迹,恐怕是不可能。像他们这样的侠客变装本事自是一流,即便被发现,倒霉的也是探子。
      他们把重点放在怀无上,客栈、医馆、寺院一家家地找。找了三五天,把天水和周边的小镇翻个遍,只差民宅没有闯了。闯是闯不得,卫庄安排些人重点监视村落和医馆。
      其实监视医馆不单单为了怀无,那夜被他伤重的黑衣人必然跑不远,也要抓药。他的想法不但不错,而且很对。他在等黑衣人露出马脚,用的就是不久前谢清对付怀无的那法子。
      “她一定很后悔当时告诉了我们,看怀无抓药不看每一件药草而看组合后能不能拼出创药。”和盖聂独处的时候,卫庄如是说。
      对于黑衣人他们都有自己的计较,左右不过这几个人选。所以盖聂问卫庄,“你觉得黑衣人是她?”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那人的身板更像是男人。至于江岸,根本没怀疑过‘他’的性别,我想他们很有可能还说过话。”
      “你的意思,慕容止的可能更大?”
      “也许是,也许都不是,也许真是西域的什么人。就算是他,没有了药,一样也得露马脚。”

      ***
      加强监视之后,谢清抓药是麻烦了不少。那日她提着药篮绕了两三个镇才赶回去。卫庄至少有一点说对了,她不是受伤的那个。
      谢清把药草交给小厮,小厮拿去后院磨。外头阳光很好,屋里窗帘紧闭,点着烛。慕容止坐在她身后的床上。
      谢清拿了几样一吃放在圆桌,他摆了摆手示意等会再吃。谢清取出自己的一份,其余又用油纸包好。她是把食物拿出去吃的。在她出去回来的间隙里,慕容止闭着眼坐着一动不动。
      她回来之后,他也没有立即睁眼。她看了他一下,径自坐回软凳,手里捣鼓着些极精密的器件。她不时揉着鼻翼,这样静谧到压抑的氛围,很多本可以忽视的东西便没法忽视了,比如药味。
      这样过了很久,谢清始终没有离开。并不会是没有地方可以待。这是个大院子,私人的大院子。她没有离开,恐怕是放心不下房间里的人。
      可在静谧中捱过长时间,并不是容易的事。她不断从怀里取出新的东西,或拼凑、或组装、或研磨……圆桌上的东西越来越多,油纸包最终被移到了椅上。烛光若再亮些,或许能看清桌案上成形的东西。
      慕容止终于睁开眼,气色比先前稍微好些。谢清停下了手头的活,从油纸包里拣了清淡的两三样递过去。她买回来的本是清淡的东西,清淡里最清淡的,往往并不那么好处。
      他看了她一会儿,似有些不满意。她向他笑了笑,有些许狡黠。

      直等到他吃完,他们才聊了几句。并不聊伤势,聊卫庄和盖聂。他们在计较这两位会不会回头去桑海,尽管他们目前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报告。
      谢清说:“可能不大。尽管他们得了江岸一定会找到我送他的信……”
      慕容止补充了一句,“制作精良的信。”
      “对。制作精良。反正不是我掏钱。”谢清顿了顿,因为这时门开了。小厮端来刚熬好的药放在床前的长几上,滚烫得冒着热气。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谢清根本不想说话。
      他和她对望,皆是副极嫌弃的面孔。药该是乘热吃的,可她倒也不劝他。非但不劝,还把药端远去了。
      “他们看到那封信必然会觉得是我撺掇江岸。大概会有找我对质的念头。可和我对质的次数也不少,哪次让他们占到便宜。就算找回桑海,我躲着不见,他们也没法。”
      慕容止点了点头,“而且他们是聪明人,估计也料着你不在桑海。索性也省一省这把不值得的气力。”
      然后两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们是不是其实在担心卫庄盖聂找去桑海?那里有什么不能被他们知道?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