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一生秋》潇染

1、1-2

　　（一）
　　“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
　　子规啼月小楼西，玉钩罗幕，惆怅暮烟垂。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
　　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
　　（李煜-临江仙）
　　看着远方渐渐灰黄黯淡的天际，几声孤雁悲戚的鸣叫，转眼间，只留下了振翅后的白线，却是飘渺的随风而去。
　　我垂下了眼睛，轻轻地微叹，木然的注视着手中随风飞舞的页卷，那些微泛黄的书页在空中做着无力挣扎。皱皱眉头，缓缓地和上了《郡斋读书志》，眼角落下了一滴酝酿以久的眼泪。
　　一条淡青色的绣花锦帕递上，我知道是小秋.这孩子，难为她了，几年来，任劳任怨的跟着我，忽视也好，白眼也好，落魄也好，都忍着。拭了拭眼角，又是一叹。只是，门口那个在张望的人怎么还没有过来。
　　“小姐，别难过了，对身体不好，还是回屋吧，夜晚风急，会着凉的。”小秋关切的声音不大不小地传了过来。
　　但是回答她的却是一声娇俏的柔媚声音：“哟，姐姐，怎么坐在这个风口，哎，小心染上风寒，都是小秋这个死丫头不知道伺候。”哎，总算出来了，看着那个从院角门处摇摇摆摆走来的美丽女人，脸上高傲得意似的笑容，我病怏怏的扯扯嘴角。只是她这么说小秋，我心里很想转身就走。
　　耸着肩膀，我摇摇晃晃的起身，缓着气息说：“柳夫人，这声姐姐小妹我可不敢当，小妹这个破身子，在怎么折腾也就这样了。”说完，我揪着手上的帕子狠狠的咳嗽了几声，小秋连忙轻抚我的后背。
　　我低着头看见柳杏乔的三寸金莲不经意的向后倒退一步，谁也没有看见我绢子下翘起的嘴角。
　　“姐姐，还是身体重要，你这身子一日不好，哎，这恩宠啊，就一日不会回来，不过姐姐是府里的老人了，王爷还是记得姐姐曾经的好。”听着她“好心”的关照，我的咳嗽声又多了几下。只是，嗓子却觉得燥热，好像要着火一样，看来是咳嗽咳多的缘故。
　　好不容易停住了，我擦擦眼角咳嗽出来的泪水，点点头，笑着说：“谢谢柳夫人好心提醒，小妹知道了。”
　　本以为她只是来欣赏我落魄的样子，谁知她却眼神一暗，艳丽的面庞有了郁郁寡色，让人怜惜，柔软的纤手握住我的手心,最上却气呼呼的说：“姐姐你是不知道，这几日，这几日王爷又从外面弄进了一个狐媚子，疼得可是紧啊，这一连……”
　　她咬咬牙，羞红了脸看了我一下，又接下去，“这一连整一个月，都是在那个女人那里过的，姐姐，再这样下去，姐姐的地位可是要动摇了。”
　　我冷冷的想笑，我的地位？什么地位？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是“冷宫人”，怕是你是担心你这柳大夫人的地位吧。轻轻地挣脱她冰冷的手心，我半眯着眼睛，轻喘着说：“柳夫人姿色过人，正是大好年华，谁不知道王爷疼爱您的紧，如今怕只是图个新鲜而已，放心且好。”
　　“哎，姐姐，妹妹一直想向你赔罪，前些日子是妹妹年岁小，不懂事。如今也只有姐姐你还会同妹妹我谈体积话了。”说完，抬起手帕拭了拭眼角，这动作娇弱的怜人，我是怎么也学不来的。
　　哎，这女人，王府里的女人，都是身不由己阿，微微一笑：“夫人不要如此，王爷，会回心转意的。”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垂首一叹，转身无奈的走了。
　　看着她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和高傲，心里只得为她叹一口气：熬吧。
　　看着她消失在夕阳余晖得背影，我直起了倚在小秋身上身体，转首环看着正值春日万物复苏的院子，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屋子走去。
　　小秋在身后追着我喊着：“小姐，小姐，这诗集你不要了吗？”
　　我头也不回淡淡的说：“谁说不要了，收拾好了，下次还要用呢。”

　　二
　　早晨，鸡鸣时分我就已经洗漱停当，小秋已经为我准备好一袭藏青色的披肩，说是春风料峭，最易染风寒的了。我想，正好可以做为戏服，反正如今我也是戏子一个了。
　　在去拜见王妃，也就是这里王府“后宫”里唯一的正宫主子的路上，正巧碰见了卉苑的掬夫人，她身边的小棠趁她主子没在意的时候斜了我一眼，我习以为常地缩了缩脖子。掬夫人看见了，柔声问我是不是着凉了。我摇摇头，拿起今日小秋塞给我的青蓝帕子狠狠的咳了两下。
　　晨省是这个余王府中必不可少的礼仪，曾经，这是我一时兴起的主意，此刻却被一丝不苟的执行在那遥远的西苑，有些让我哭笑不得。我每次都不是第一个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计算着时辰，总会在人到得差不多了才走进那间屋子。
　　柳杏乔说的那位美人，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有传言了，只是王妃不说什么，我们根底下的还会张口吗？况且那位美人一日都没去给王妃请个晨安，王妃还不是照样和和气气，安安详详的坐在那里玩弄她豢养的“雪瓜”。
　　只是今天，当我走进西苑的门口时，就发现院门处站了一批侍卫，仔细一瞧还都挺面熟的，全是王爷的亲侍。掬夫人面上一惊，又沉静下来，我却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害怕得瑟缩了一下，她温柔的拍了拍我的手，我低头一看，原来她这件新鲛丝云袖竟被我抓的皱褶层生。
　　“王爷吉祥，王妃晨安。”掬夫人清脆的声音掷地有声，我轻轻的附和在她的声音后面。王妃微笑给我们赐坐，我悄悄转头一望，眼梢只远远瞥见王爷边上坐了一位纤秀素白佳人，面容到不甚清晰，只是那韵味就已经够了。哎，今日，怕是要站着了。
　　大厅里无人说话，竟然连衣摆的细碎声都没有，然后王妃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夫人，为何不坐？”
　　我垂首，喏喏地开口：“回王妃，无空闲椅子了。”
　　又是一片静寂，然后是茶杯放下的声音，那沉朗的声音响起：“罗嗦，没有椅子就回去吧。”
　　我肩膀一抖，声音颤抖的应了，然后转身准备夺门而出，手中的帕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可谁知刚抬起手臂，身后一个甜亮的声音响起：“王爷，王爷怎能如此冷情，这位姐姐可是来给舒姐姐请安的。”
　　那个对我不耐，此时却天地转变，瞬间温柔下来的声音说：“你呀，就你会做好人，算了，来人，再搬个椅子来。”
　　我努力的红着眼圈，哀怨的往上一看，对上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熟悉却陌生。不过此时我却突然想看看此时柳杏乔的表情。果然，她一直在那里翻白眼，对象是刚刚为我解围的女子。这位女子，果然不是一般得宠，她的行为可是连王妃都不曾有过呢。
　　这一日的晨省可以说是这几年里最有意义的，最有看头的，可叹，伍衣不在，若是她在怕是又会起个让人笑破肚皮的名字了。
　　用完早膳，已经快过晌午了，小秋边倒着茶边跟我说：“小姐，在过几日就是王爷的生辰了，小姐你说要准备什么好呢？”
　　我摸着有些硌手的粗糙茶盖岩说：“你去看看掬夫人送什么吧，我们今年跟她学。”
　　小秋好像叹了口气，这丫头，又自己钻死胡同了。
　　在胸口掏出了那块断玉，我仔细的摸了摸，又小心翼翼的端详了一下，才不舍得放回去，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