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小册7：猫猫镇》桃源城

6、追随（六）

　　这样的村镇往返日子过了差不多一年，村里的孩子们也大半上起学来。

　　我的老大身份越来越失去效力了。

　　只有酒窝，还一心一意地认我为老大。

　　其实在镇上上了一年学的我，已经退掉了不少匪气。因为镇上讲究得是另一套规则，我曾被别人嘲笑过。

　　我本没意识到我的言行有什么不好，某次，我跟同住的一个孩子说话，在他着急地要对我说什么时，我不想听，就发出一声“吁——”示意他闭嘴。这是村人呼唤牛马的语气词：前行是“驾”，停止是“吁”。我把它用在人身上，我觉得我还挺幽默的。可是那个被我说的人没有笑也没有气恼，而是面含嘲讽地说：“你真像个没开化的人。”

　　我忽然感到羞愧。

　　我意识到我的老方式是无法打压到他的，想要征服他，我该做的是学习比他强。

　　镇中心小学是一个学习至上的世界。学得优秀的，中学就会被送到市里，只有学业不精、淘汰下来的，才会留在镇中学。

　　我受那种气氛熏陶，也开始向往更广阔的天地。

　　我试着学习，我想重新站在上风。但很快我就发现，不是勇敢、声音大，就有效的，那反而增添了我的滑稽。我成了一个差生。我暴躁地反抗，别人惹到我，我付诸暴力，我虽然打赢了，可是他不服我。他用蔑视的、嘲讽的眼神自下而上看着我，我被击溃了。

　　我开始有点讨厌学校了。

　　小学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时，我记不清了。有次回村，发现酒窝不在家，村小学竟没放假，还在上课。

　　我来到小学，大门没人看守，随意便能走进去。

　　我进入看起来破败的校园，油然而生一种优越感。

　　我虽然在镇里混得不怎么样，但回到村，我还是老大。

　　教室都是平房，每间都很小。我顺着门口小路从六年级开始一路晃过去，教室门都敞开着，每路过一个门口，里面都有学生扭头望过来。

　　我冲他们做鬼脸、挥手，有人冲我笑，我继续往前走。

　　有的老师在讲课，见学生行为异样，往门外看我一眼。我一跟老师对视，立刻跑开，老师并不会跟出来。

　　这样走了两个来回，还扒着一些窗户张望，终于被我找到了酒窝。我找他是在众多人头里找不同，他找我就简单多了，一扭头，看到窗外的我，他立刻举起手，跟老师请假上厕所，然后就跑出来。

　　他问我怎么来了，我说来看看他。

　　他不敢站在教室附近不动，就约我去厕所。

　　我们慢慢走着，他一边跟我聊天一边给我介绍他学校的设施。其实没什么好介绍的，因为基本等于没设施。他指着校园最东方那些锈迹斑斑的铁架子，说他幼儿园时还玩过那里的滑梯和转盘，可惜现在都不能玩了，因为都坏了，没有人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