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小册7：猫猫镇》桃源城

13、追随（十三）

　　我猛地站起来，四处张望。

　　声音还在响着，还在朝我靠近。

　　我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谁？”我大喊一声。

　　脚步声停了，我也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淡淡的纸张灼烧味儿飘散在我鼻端，最后一缕火苗熄灭了。

　　“老大——”

　　这声音骤然在我耳边响起，我吓得一个机灵，猛得跳开。

　　我身边空无一人。

　　“别缠着我！”我冲着空气喊叫。

　　“呵呵——”那声音回应着。

　　“你要什么？”我大声问。

　　“老大——”那声音像是没有思想，只空洞地重复着。

　　我忽然觉得后脖子汗毛倒竖，好像有什么贴到我背上。

　　我立刻拔腿往家跑去。

　　家里亮着灯，我妈还在等我。

　　我呼哧带喘地跑进屋，我妈朝门口迎过来。我刚跟我妈对视，就发现她脸色一变，甩手就朝我打过来。

　　我下意识一缩脖子，她的手落在我耳旁的空气处，我听见她咬牙叫骂：

　　“滚开！”

　　“滚开！”

　　我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打了一会儿，她终于停下手，拉着我进屋坐下。

　　她跟我说，刚刚看见我肩膀上趴个人。

　　我妈觉得问题很大，说明天带我去找人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第二天，她就带我去了猫猫镇，来到一处平房。房子里住得是个大仙儿，一见我面，就说我身上有鬼。

　　我妈问她怎么解决，她说她帮我问问。

　　这大仙儿坐我们对面，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她眼皮没开，嘴巴却砸吧一声，大喘了一口气。

　　我被那动静吓一跳，仔细看着她。

　　只见她还是闭着眼睛，可是却说起话来。

　　“你还不走，你缠着人家想干啥啊？”

　　“老大，呜——老大——”竟是低泣的男人嗓音。

　　这一刻我彻底相信了面前之人是真的有本事的人。

　　只听见她继续用两种音调问答：

　　“不准哭，说话！”

　　“老大，我难受呀——”

　　“哪里难受？”

　　“心里难受呀——”

　　“为什么难受？”

　　“因为娶不到老婆呀——”

　　“给你个老婆行不行？你要什么样的？我烧给你。”

　　“我要——老大——”

　　“要胖的还是瘦的？头发长的还是短的？”

　　“我要老大——”

　　一顿。

　　“行了，知道了，今晚就烧给你。”

　　大仙儿忽然睁开了眼睛，朝我直直望过来。

　　我一愣，问：“啥意思？”

　　大仙儿让我按自己样貌定做个等身纸人，晚上拿去烧了。

　　我问去哪里定做，大仙儿说她这就能做，加急的得加钱。

　　我同意了，并要求晚上住在这，就在这烧。大仙儿也同意了。

　　我妈不放心，也跟我守在这里。

　　纸人做得蛮粗糙，原本就有做好的坯子，只是没画五官。大仙儿拿颜料笔在上面随便涂抹几下，我过去一看，跟我五官有六分相似，看着还挺渗人。

　　本以为纸人一烧，万事大吉，却没想到另生变故。

　　烧纸人的火总是无缘无故灭掉，最后更是忽然蹿起一大截，差点把大仙儿的刘海给烧了。

　　大仙儿没敢继续，掐着指头卜了一阵卦，最后跟我说，交易没成，鬼不要纸人。

　　我听得傻眼，问她怎么办。

　　她先是问了我结没结婚，有没有对象。听到我说没有后，她竟提议我跟鬼冥婚。

　　我妈问她结了冥婚还能不能正常结婚，大仙儿说要看鬼的意思。我妈一听就不干了，说胡闹，哪有这样给人办事的。

　　大仙儿却说我欠了人家的债，不还清她也没办法处理，日后我会事事倒霉，说不准哪天就横死。

　　我妈骂她无缘无故咒人，大仙儿却说不信拉倒，让我们离开，另请高明。

　　我问大仙儿冥婚是什么情况，需要做什么，会有什么危险。

　　大仙儿说没什么危险，就跟普通婚姻一样。

　　我上了她的当。

　　我原本只是有点闹鬼，被她操纵一通后，鬼直接近我的身了。

　　我开始惧怕睡觉，因为一睡觉就鬼压床，梦里被酒窝尽情糟践。

　　我恨得拿把铁锹找大仙儿理论。

　　大仙儿却说这就是正常的婚姻，正常的夫妻生活。只不过梦中的鬼是男人，我自然就充当了妻子的角色。

　　我忍无可忍，叫她帮我摆脱这种情况。

　　她却只甩给我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

　　见我脸色铁青，她又告诉我，男人都不长情，等那鬼厌了，倦了，自然就会离开。

　　我再次信了她的鬼话。

　　如果是爱情那种虚幻的情绪，也许的确不长情。但我想酒窝对我却不是，他纯属讨债的。

　　我没有等到他厌、他倦，我竟开始适应他的存在了。而更可耻的是，我的躯体竟然产生了奇异之感。

　　真是难以想象的事。

　　梦中的酒窝还在一遍遍呼唤着老大，行使的却不是尊敬之事。

　　我问他：“有你这样对老大的吗？”

　　他却回我说：“我永远追随在老大身后。”

　　我狠狠给了身后的他一肘子，却又拿他的负距离高频次接触没办法。

　　“你可真是追到姥姥家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绝不再做别人的老大。

　　纯属作孽。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