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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拼尽全力 ...

  •   拼尽全力

      我们这些人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伶儿
      白纸,黑字,休书,他写不出。
      也许,他早已经爱上她了,却不自知。
      现在挽回的话,会不会太晚。

      二姨娘发难,他无能为力,真是懦弱,分明清楚,她想要的不过就是将他从这个家里排挤出去,好坐上家主之位,掌权苏家。
      “文家的女儿,就是这般为人妻子的吗?”二姨娘不沾阳春水的青葱五指打花了她的脸,她却仍恭敬跪着奉茶,一言不发。
      这样的情景他如何坐的住,堂堂七尺男儿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
      她却连连眼神示意,莫要冲动入了二姨娘的圈套。
      “你们二人成婚这样久,你却依然是处女之身?真是笑话!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该如何耻笑我们苏家!文碧桐,你还是阳城大户富甲一方的文家之女,难道没有读过《女戒》,《妇德》这样的书吗?为什么不肯服侍你的丈夫,还不快说。难道想要家法处置吗?”
      握手握成拳,再也按捺不住,腾地而起。她眼尖,先他一步,起身,说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我是石女。”
      二姨娘哈哈大笑:“好好好。承租,还不快写休书!”
      所有人都惊讶,包括他。惊讶过后,却是心酸,伶儿,她怎么会是石女?他知道她是为了保住他在这个家唯一仅剩下的一点地位,竟做到如此地步,真是不值得。
      他为了她不值得。
      “不服侍公婆,目无尊长,加入苏家无所出。还不快写休书!”二姨娘步步紧逼,连她的罪名都安排好了。
      他久久不动,这一笔如何也是下不去的。
      二姨娘吩咐了两句,丫鬟便从后堂带人出来,二姨娘亲切道:“快,这里坐下,这可是身怀六甲那,一定要注意身子。”姨娘又斜眼挖苦道:“这里有一个现成的你不要,留那个不会下蛋的做什么?”
      她看着那个已经显怀的粉衣女子,那个女人虽只见过两面,却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阜鑫,是爱惨了他的。
      阜鑫柔弱的样子,冲着她动了动嘴,她知道阜鑫要说什么。他亦清楚。
      她霎时间花容失色,却又很快镇定。
      她微微一笑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耳语,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不要在一个人承担了?这下我也算解脱了。”
      她潇洒的越过他,大声道:“你还在等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甩男人,没有男人甩我,这休书就是要写,也是我来写。”
      洋洋洒洒的白纸黑字,这休书,终究还是落了地。
      却是一个女人执笔写下的,休夫。

      没了夫家的她又做回了重前忙忙碌碌,却快乐的怜儿。在偏僻的一隅有着自己的摊子卖着果蔬。
      他悄悄的去看,摊子旁边停留的人稀少。他找了几个人给了钱财吩咐下去去买她的水果。
      那一次也是路边,却是热闹无比的街道,他得到了消息城外的商队出了意外,他心急想要匆忙赶过去,就在人多的街道上策马而行。谁知道却遇上了有人在她的摊子上收保护费,她不肯给,路上围了好多人,挡了去路。还好拉马缰及时,虽未伤人却撞翻了一地水果。
      他扯马欲要先走,却被在气头上的她拉住缰绳,开口就是数落。
      他随手自怀里拿了一锭银子丢了过去。她却道:“谁要你的臭钱,像你这种富家子弟,怎么会明白我们这样平民百姓的生活。我们这种人就是活着也已经拼尽全力了。”
      他知道她说的这是真话:“这钱你收下。”她却说:“算我借的,我会还你。”
      她以为这是他们的初见,她却不知道他早已经见过她,在那之前。

      白衣男子落入眼帘,伸手拾起落在地上的苹果。她抬眼要道谢谢却止住了:“房哥哥,你回来了。”
      “我来履行我的承诺,愿意嫁给我吗?”
      “天晚了,要收摊了,您请回吧!”她闭门不出说:“房哥哥,我对不起你。早已嫁为人妇。你忘了我吧!”
      她说:“我配不上房哥哥了。”
      “我这个人倔得很,既然嫁过了就是认定了。即使被驱逐出苏家,也不会再嫁他人。”
      “就这样一辈子挺好。”
      那是她的心意,他从不知晓的她的心意。
      他暗暗发誓,定要一雪前耻,风风光光的在将她迎回。
      这个妻子也只能是他苏承祖的。

      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她,那时她孤独无助缩在墙角,嘴里面的房哥哥是生活下去的唯一支柱。现在的他想什么时候他苏承祖也能够成为她的依靠,唯一的依靠。
      三两个壮汉虐打瘦小的老头。她跑过去拉住那个壮汉,喊着:“别打了。”
      “不打,你还我们钱啊,没钱还敢来赌,找死啊。”
      “死丫头,你来做什么?”
      “娘病了,要你回家。”
      “这丫头倒是姿色不错,卖去青楼能值几个钱,老头既然是你姑娘,那就拿她抵债吧!”
      “你们别动我。”
      “大哥,有货,这姑娘身上有钱。”
      “有钱不给,抢。”
      “你们不能抢,这是今年交租子的钱。”
      壮汉抢了钱走了,瘦小老头,骂骂咧咧的起来,拿起鞋底就打那丫头:“死丫头,怎么就生了一个赔钱货。”又从那个丫头手身上找出藏得皱巴巴的纸钱:“拿来吧你。”
      “爹,不能拿,那是给娘治病的钱。”瘦老头不管又狠狠地踢了她两脚,她喊道:“没了钱,你是不是又要把我们娘俩买了,你是不是人啊,妹妹已经被你卖掉了。”
      空无一人的墙角,她蜷缩着,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她的脆弱,也是唯一一次。
      她口里念着的是:“房哥哥。”
      她那上京赶考的房哥哥答应过,回来娶她。

      在他的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么乐观,阳光,善良,即使面对那个恩将仇报的人。
      “你们的苹果有虫子,你就是卖这种货色,这不是欺骗人吗?”阜鑫扶着腰,指着手底下的丫鬟:“给我砸了,为民除害。”
      “谁敢砸!”苏承祖看都没看阜鑫,却看向她,眼神里的分明是关心。她由衷的笑,却摇摇头看向花容失色的阜鑫:“有虫子说明水果没毒,纯天然。”
      阜鑫逃也般离去,眼神满是恨意。
      “你看起来和以前,大不相同了。我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你。”怜儿笑着咬了一口苹果,还伸手递给苏承祖一个。
      承租接过:“我这个苏家大少爷要是想要接管父亲打下的基业就不能像以前一样,风流成性,浪荡不羁,不问世事,也不愿意打理苏家的商号。不能让外人占了便宜不是。”
      “你这样真好,是珍珠总是要闪光的,明明那么有才华的人。之前为什么要怨天尤人呐。”
      “已经不恨了,父亲已死,没什么好恨的。现在想一想真傻,父子哪有隔夜仇啊,不然我的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
      “所以就算是为了死去的人能够安心,我们也要竭尽全力的活着啊,没有什么难关过不去。”

      苏承祖的母亲生他难产而死,父亲从小与他冷漠,他心中藏了怨念,便放荡不羁。谁知道带了面具二十多年却在新婚之夜被她一语道破。
      他揭开她的盖头:“是你,你冒充文碧桐?”
      “怎么是你,别说别说。我也是有难言之隐。”
      “怎么,你就是这么还我那一锭银子的吗?”她的父亲终是把她卖了,这一下挣得钱够交租子也够为母亲看病了。
      “我会还你,早晚有一天。”
      “看样子,你这是代嫁?把自己卖给了文家,我就说嘛,之前文碧桐可是死活不愿意嫁给我这个风流倜傥的苏家大公子,怎么突然就同意了呐。”
      “你也知道你这个品行没有人愿意嫁给你啊。我看也是,你啊,除了身世之外没一处优点,就连婚姻也是商业联姻,连自由都没有可怜的很,在我看来连普通人都不如,一辈子都不会有幸福。”
      可怜得很,她说他可怜,他是很可怜,精神上。
      “你的名字是什么?”
      “干什么?”
      “不是要还钱吗?债主总不能连欠债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你得保证,不把我不是文碧桐这个秘密说出去。”
      “好,我答应你。你叫什么?”
      “丫头。”
      “什么?”
      “我爹姓王,打小叫我丫头,没给我起过名字。但是你若是愿意,可以叫我怜儿,房哥哥这样叫我,房哥哥给我起的。”
      “怜儿。”
      外面嘈杂一片。
      “有人要自杀了。”
      人群聚拢。
      阜鑫一身红衣似血:“承租,我以为我能等到你来娶我,可是为什么得到的消息却是你娶了别人?”
      “是我对不起你,阜鑫。”
      匕首横颈已有血迹:“我要的不是对不起。”
      “姑娘,你是傻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却要自杀,你可知道世界上有比你千年万难许多的人。今年年景不好,收成不高,年年吃不上饭的有多少,因暴雨没家的又有多少人,你却如此轻言放弃生命。只要活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想你的父母。”
      那匕首指向大红色喜服伶儿:“就是你夺走了我的承租,你说的对,这么死了真的不值得。死也要拉你做垫背。”
      她被眼疾手快的承租护在怀里,眼中只有一缕黑色的发丝,耳边的嘈杂都没了声音,空气中满满的都是承租身上的味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在那日之后三个月再也没有见过阜鑫。

      她去他的书房送汤水。他惊诧的发现她居然识字。
      她羞红着脸道:“房哥哥教我的。”
      又是房哥哥,他心中不自觉的气恼,扭过头不做声。
      耳边,她却读出他写的诗句,她眼中有亮光:“若非心中有大志,怎么会写出如此磅礴的诗篇。难道平时你是装的?”
      “怎么不是?你以为只有你的房哥哥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
      一句话噎得她哑口无言,她快忘了她现在的身份已经不能妄想什么了。
      他也没了声音,话里可是藏着酸味呐。

      几个月以后,阜鑫的孩子出生了,是一个女孩。
      母凭子贵,可是并非男孩;又没有苏承祖的爱,阜鑫便撑不下去了。
      看到苏承祖与曾经被休了的妻走的越来越近,阜鑫眼里的恨就越强烈。
      苏承祖果然龙藏在野,半年不到掌了实权,二姨娘自身难保也管不了阜鑫。
      阜鑫却道出了怜儿一直保守的秘密,王家丫头代替文家大小姐文碧桐嫁入苏家。
      苏承祖一反往常,不但不压制这件事情,第二天三媒六聘到了怜儿住的地方求亲,这事情一日之内传遍县城。
      他们门不当户不对,贫富悬殊,却被传为佳话。
      阜鑫心中郁闷,一病不起,不足两月终归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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