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5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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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迎来有始以来最混乱的一天。
正如叶君珏所猜测的那般，皇后难产，太医不断地施针灌药，产婆来来回回穿梭忙碌。生孩子难产的痛苦超过所能想象的酷刑，室内的惨叫断断续续，皇后已经晕厥了数次，又被数度扎醒，继续嘶喊，听声音已经有了后继无力之势。一轮一轮的折腾，让在场那些生过孩子的也胆寒。
都说女人生孩子都是到鬼门头走一糟，皇后这情况怕是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
墨璟陪着太后在大殿内坐着。殿内跪了一地的妃嫔，偏殿里是太后请来看僧人，殿外宫人太监跪了一片。望上苍垂怜，他们都在为皇后祈福。不管真心假心，一国之母该有的拥护，荆皇后都是有了。
叶君珏自请为皇后诊治，已经两次被太后驳回。太后拽紧了手中的佛珠，冷冷地看了一地垂泪的妃嫔，再瞥了一眼稳坐于下首的叶君珏，愤怒的心情已经丝毫不再掩饰。几个月前，这人还是宫中可有可无的各亲皇子，而现在居然已经与皇帝同食同寝，不光在后宫横行，更有隐隐进入朝堂的架势。
叶君珏看见了，也不在意，安然地坐在椅子上，仔细地观察太医的产婆们进进出出的情况，只能听声音粗略地判断情况。
叶君珏自认薄情，皇后的死活于他并无关系，他所关心的墨璟是何作想。皇后难产，太后不让他医，而太医现下就只能不停地用人参吊命，拖上一时半刻，到时候也是回天无力。不管墨璟是否在乎这个女人的生死，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下，墨璟的脸色越来越冷。
太医出来。皇后怕是没救了，叶君珏想。
“皇后娘娘不太好了，眼下是只能尽全力保其一，如何抉择，请皇上、太后娘娘示下。”荆家的心腹太医张太医哭丧着跪拜。
“保大。”
“保小。”
墨璟和太后同时出声。
“皇家血脉，岂容有失。”荆太后掷地有声地说道。
如此看来，荆皇后是被荆家给放弃了。墨璟深深地看了一眼笃定的太后，感觉有些悲凉，哑声说道：“母后，只有皇后还在，孩子还会再有的。”
“为皇家孕育子嗣，是荆家女人的荣耀，与皇子龙孙争命，苟活于世，也是伤害皇家血脉，辱没女子气节。”
墨璟看着叶君珏微微点头，继续劝道：“众太医束手无策，歧轩侯作为太医院院首理当施与援手。”
太后脸色不虞，为了驳回这一提议，竟然指着叶君珏，一连串的斥责脱口而出：“这院首不过是挂名而已，难道当了太医院院首就不是皇帝的榻上之人了？德妃，即使你现在是歧轩侯，不要忘了，你仍然是皇帝的德妃，三纲五常也是要学的。皇后的产房是你能进的吗？你这是要置皇帝的名声，皇后的名节于何地。”
叶君珏原本除了对待墨璟，就不是个好脾气好相与的人，现在又对太后运肆意混淆墨璟子嗣的作为极为不平，当然忍不了太后这一段无理无据的指摘，说得好像他要污了那荆皇后一样。
叶君珏毫无所惧地盯着太后，冷冷地说道：“太医院院首也好，歧轩侯爵位也罢，这都是陛下下了圣旨赐给臣的，太后娘娘这话要置圣旨于何地？”
“太后娘娘莫不是忘了皇后娘娘这一胎是如何保住了，现在才能斥责臣坏了陛下的名声，皇后的名节，是不是太晚了呢？”
“臣请命，只不过看在陛下的面上，愿保皇后一命。不过，如今就算太后要领这个情，臣也不愿淌太后娘娘所说的这滩混水。臣也是是有名节的。”
叶君珏地眼神寒得让荆太后发怵，还没来得及反驳，又听叶君珏凉凉地说道：“皇后娘娘的情况等不得人，太后娘娘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与臣的口舌之上了。”
叶君珏收起脸上寒意，正色说道：“陛下，胎儿久产不下，时间越久越是危险，当早作决断。”
然后，众人又听叶君珏讥诮地冲那张太医说道：“舍母求子，医书有云，女子难产，或卡于产道不得出，为免其死于窒息，以柳叶薄刃剖开取之。”
叶君珏轻笑：“然，其母必亡。”
“陛下，太后娘娘，臣突感不适，皇后娘娘这里，臣也无所可为，先行告辞。”叶君珏起身作揖，又说道：“太后娘娘放心，臣回了毓秀宫，也会记得给皇后娘娘祈福的。”
太后气得不行，墨璟赶在太后发怒前，放叶君珏走了。叶君珏放弃替皇后诊治，太后也松了口气，也就没再为难，送瘟神一样地放人走了。
除非今日戳开整个阴谋，彻底与太后决裂，叶君珏是进不了产房了。观叶君珏言辞，怕是皇后的情况很为难。墨璟看得出，他的小王子虽然是被激出了几分气性，现在请辞，也是之前说好，小王子气归气，该怎么做心里面门儿清着。
如今拖到这地步，皇后能救回来的可能性不高，墨璟也不想叶君珏冒这份险，平白累了歧轩侯的名声。这样考虑，虽然冷漠无情，也是在这种情况唯一能做的了。墨璟看得出叶君珏虽然连讽带刺，实际上提点那帮庸医，试图保下那个孩子。
若不这么做，怕那没了良心的太医会让皇后一尸两命，最后抱出荆家的孩子以充皇嗣。墨璟这次真真是对自己的母后失望透顶。
如今与太后僵持到这一地步，墨璟十分忿恨和恼怒，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继续救人。皇后若有事，朕要你们陪葬。”
墨璟不是随便说说，是真要将这一帮怀有二心的太医给砍了，不过，他那亲娘第一个就不肯。那些太医虽然医术比叶君珏差了太多，但对太后，对皇后可是忠心着。
这不，太后立刻就不甚赞同地说道：“皇帝息怒，太医竭力而为，结果如何，那也是皇后的命，皇上迁怒太医，岂不了众人的心，也平白给皇后添了杀孽。”
“母后说得是，儿子实在担心皇后，心急了些。”
墨璟从未央宫出来，没有乘轿撵，走回毓秀宫的时候已是夜深露重。叶君珏迎了出来，看着墨璟有些露湿的发丝，微微蹙眉，亲手解了墨璟身上冒着湿气的披风，递给喜乐。
相处得久了，原本均是养尊处优的两人，对彼此的事却越来越喜欢亲力亲为，不喜欢假以他人之手。叶君珏不知为墨璟做了多少次吃食，墨璟也不知替爱睡懒觉的小王子穿过多少次衣服，甚至最近还培养着新一个爱好，给小王子修指甲，每次摸着那玉指纤纤，墨大流氓都心神荡漾。
“陛下，可曾用过饭了？”
“晚间的时候陪母后用了点。没我陪着，君珏可有好好吃饭？”
墨璟对着太后，味同嚼蜡，也没吃多少，叶君珏这么一问，墨璟还真觉得腹中空空。看着叶君珏如此体贴，心中郁积也少了些，忍不住调笑了起来。
“炉子上还热着粳米甘蔗粥，养肺的，这个天喝正好，也不容易积食。”叶君珏将盛了粥的碗递给了墨璟。
气氛正好，有种在外面遇到再多的糟心事，一回来见着人了就能放松下来的感觉。墨璟尝了一口，又舀了一匙递到了叶君珏嘴边：“嗯，确实不错。君珏陪我喝点。”
叶君珏也不矫情，心中装着事，晚膳也没用多少，张口含着汤匙，将粥吞了下去。墨璟继而舀了一匙，放入自己口中，毫无形象地砸吧着嘴道：“很甜。君珏舔过了的，味道就是要好些。”
墨璟看着明明害羞了却装作面无表情的人，心情更好了，又舀了一匙递过去道：“好君珏，再帮我舔舔，舔舔，好不好？”
对于墨璟的不要脸，叶君珏实在收不住表情，瞪大了眼，灵动的眼明晃晃地说着：陛下，您怎么能……怎么能这么……
那个词叶君珏实在是说不出口，想也不想去想，抿着嘴不动。墨璟耐心地削减汤匙。眼看着墨璟那手都要累得打晃了，叶君珏没好气地张开了口。
“粥凉了，我们换一勺，君珏，别急。”
谁急了。叶君珏瞪眼。
结果，两人你一勺我一匙相互喂了对方一碗粥才作罢。
两人亲亲我我地喂饱了对方，到了卧室，墨璟就看到角落里的小摇篮。叶君珏将墨璟拉了过去，指着摇篮道：“陛下看看她吧。太后和故皇后的人看得太紧，对那个男婴，我们的人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当时在产房里，荆大少夫人在隔壁的密室里顺利生下一名男婴，荆家非常重视这个男婴，全程由几名高手紧盯着。皇后就没有那些幸运，死去活来地被折腾了几回，也没能生下来。皇后要“生出”嫡皇子，胎儿就算死在了母体里，也得取出来。叶君珏冷漠的建议正好给了太医等人台阶，将皇后的肚子剖开，取出了奄奄一息的小公主。
对于这个女婴，荆家就没有那么重视了，叶君珏安排的人才得以下手，喂了女婴龟息丹，太医确认了女婴已死，就放在了一边，后来交给两个宫女偷偷埋掉。这个过程中，叶君珏的人用假包袱换走婴儿。叶君珏当时在未央宫急着走，正是为了接应被偷出来的婴儿。小公主生下来身子很弱，叶君珏回到毓秀宫又是扎针，又是泡药浴推拿，才堪堪让这可怜娃有了一点点活气。
没能偷出那个男婴，虽然后续麻烦了些，仓促之间，好歹将正牌公主给救了回来，叶君珏也少了些郁气。
“假皇子之事，可再作图谋。君珏，你做得很好，谢谢。”
有了上次的误会，墨璟慢慢习惯了对叶君珏直白地表达情感。叶君珏心思细腻，哪天想岔了，不理他了，他可亏大了。
“但愿歹竹真能出好笋。”墨璟看着摇篮里皱巴巴地一团，恻隐之心微动。
“陛下，个人出身做不得准的。”
墨璟想到那个能对着他梗脖子的小太子，笑道：“确实如此，得看怎么养。”
叶君珏斟酌着说道：“陛下想将公主交给谁来养？”
“宫中怕是不方便了。”叶君珏遗憾地补充道。
“君珏有什么想要的，直接与我说，我都给你，可好？”
叶君珏略带审视地望着墨璟。墨璟看着那小眼神，眨巴眨巴地在说：真的？真的！真的？！
墨璟失笑地摁着叶君珏的头，揉了两把。然后，墨璟就看到叶君珏顶着一个鸟窝头，嘟着嘴说：“让君珏养她，行不？”
叶君珏说完，还抿着唇，瞪着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墨璟看着可爱得紧，别说是养一个公主了，就是把他那些皇子皇女合奉上，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见色忘亲的墨大流氓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51
宫里凭空出现一个小婴儿太过惹眼，因此小公主在出生的第二天就送出了宫，养在了叶君珏在皇城的私人别院中。说是小公主，这个孩子其实不可能再拥有公主身份，墨璟也没让她姓墨，而是随了叶君珏，太名叶怀瑜，小名乐乐，寓意平安喜乐。
而顶着众人期盼所生的嫡皇子，墨璟不咸不淡地给取了荿，全名墨珞茂。太后不喜，墨璟则了成通荿，寓意大业有成。实际上，墨璟心说，荿，看着字好，实质也就是一种草，名字和人挺配。
为了不露破绽，当夜叶君珏还让添寿特地溜出宫，跑了不少义庄和乱坟岗，才寻到一具新生婴儿的尸体埋到了太后差人埋“公主尸体”的地方。小公主太小，不可能跟着他们四处奔走，养在隐密之所，是最为妥当的打算。叶君珏打算，从楚地还朝时便正大光明地将人带回宫，毕竟出宫走一趟，从民意捡回一个孤女也属正常。
整件事中，荆皇后无疑是最可怜最可悲的人物。她本可以有活命的机会，竟为了让荆氏能保住嫡皇子的位置，生生熬死了，成为了荆家权力的牺牲品。荆皇后的丧事是由宗正司和礼部共同操办的，也就是年晧之和权尚书，按照墨璟的要求，一切从简。荆太后原本不服，故皇后丧事某种程度体现了受重视程度，对唯一的嫡皇子的地位也有影响。只不过，荆太后争取将墨珞荿养在翊坤宫，也只得在其它方面给予一定的让步。
荆皇后的身殒让荆太后将四皇子看得更紧了，连墨璟这个名义上的父皇也只能在数双眼睛的注目下看上一眼。皇后新丧，短时候，荆家也不能在后宫安插新的人手，更不可能到达皇后这个地位。因此，这个所谓的“四皇子”就更加珍贵，不能有丁点闪失。
墨珞荿是假皇子没错，可是除了人证，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据墨珞荿是假的，古书中传承下来的所谓滴血验亲，也不是那么可信。那日，叶君珏一时兴起，就拿添寿他们做实验，让墨璟看了一把好戏。当添寿和梅初两人看到两人的血融在了一起时，吓得都跪了，赌咒发誓双方没有任何关系。暗卫的来源虽然都孤儿孤女，但都是知根知底，身家清白的，添寿和梅初也不可能血缘关系。
叶君珏的实验中，滴血能融的不多，而能相融的也并非是血亲，虽然叶君珏查遍书籍，也未能得知其中的奥妙，但至少能说明一点，滴血认亲不能用来检验假皇子。之后关于如何处置墨珞荿，墨璟同叶君珏经过三番五次的商量，并推演目前朝堂各方势力，最后决定任其成长。起初千方百计地阻止这个假皇子落户到皇家，事情真发生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一个皇子身份又如何，撇开失势的二皇子墨珞铭，挂靠在叶君珏外下的三皇子墨珞见，还有以卫将军姬远为首的武将所支持的大皇子墨珞琛。就像二皇子失势一样，若荆家倒了，这个便宜皇子也无关紧要。所以，关键还是如何收缩荆家的势力，而不是倒腾着对付一个话都不能说的幼儿。
此番计量，由于二人的自信，墨珞荿倒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皇后产子风波平息下来，墨璟留了墨珞荿一命，自然也就据此重新布置了朝堂。皇城的布防集中在了大将军蔡允、禁军统领柯远、骠骑将军白重威三人，而卫将军姬远也在其中领了不大不小的一块布防。
文臣方面，首先是圈定了太傅、丞相和六部尚书作为监国大臣，极大的稀释了丞相的影响力，其次是以太傅为主，丞相为辅，皇帝不在期间，所有行政决议需得太傅签发才能有效，也就是张太傅有一票否决权，让张太傅压了荆丞相一头。气得荆丞相称病不朝，墨璟大大方方送丰厚的慰问品，称外公为墨家王朝殚精竭虑，墨璟大为心疼，当即本朝重设左右丞相，让户部尚书谭应龙兼任其一，以减轻老丞相的负担。
叶君珏在听了墨璟这个举动时，很不厚道地笑了起来。这下那个把权利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丞相大人岂不是要发狂。
“丞相大人的病一夜就好，朕心甚慰。”
墨璟下了朝，就乐滋滋地向叶君珏描述那荆世文如何一夜痊愈，颠颠的跑来上朝，显示自己老当益壮，老而弥坚，还是健健康康地给墨云国干个二十年没问题。
“只是可惜那些补品，都是好货。”墨璟啧啧道。
叶君珏失笑：“陛下坐拥天下，当真为这点补品不值？丞相大人年纪也大了，就当提前发养老补品吧。”
叶君珏的话简直就像哄小孩，墨璟也不介意，说道：“死谏，长跪，罢朝，这些个文臣就爱玩这些。我才懒得陪他们玩，有那功夫，不如回来多陪陪你。”
“对，对，对。这些个虚招，陛下不理会便罢。所以，臣子们才喜欢把权力死死地抓在手里。”
“不谈他们，没劲。今日出宫可还顺利？”
“乐乐的情况不太好，先天不足，身子就没利落过，只能说暂时没有危险。回宫的时候顺路去了安亲王府，班公子恢复得不错，虽然还不能正常行走，已经能站起来了。”叶君珏想了想，问道：“班公子虽然身残，但也有一身本领，这次要不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走，也方便后续治疗他的腿疾。”
墨璟仔细瞧着叶君珏的神情，感觉喉头噎了一下，不太爽快地问道：“是那死丫头片子想跟着出去玩吧。”
叶君珏讪讪地点头。
采薇自从被送到安亲王府，因其向皇帝下毒的行径，一直被禁足府中，还被强压着给班用治腿伤。今日好不容易得见叶君珏，将一肚子冤屈都诉了出来，主要就是快闷死了，她要出去走走。
“不行。”墨璟对采薇不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叶君珏嘀咕，还说什么他想要什么就给，这都不答应。
墨璟虽然没听清，但也大致猜到了叶君珏的想法，缓和了语气说：“长途跋涉对班用的腿真的好吗？”
叶君珏哑火了。
墨璟是真不待见采薇那丫头，理由也是随口瞎说的，不想还真让叶君珏断了这念头。
“陛下，这次恐怕要带着乐乐。”
“乐乐的情况真有那么差？”
“若我不看着，真担心活不过周岁。”
墨璟叹气：“带着吧。”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0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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