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十抄》dl锦安

3、锦心永夜(2)

　　四

　　次日傍晚，白锦违背了与叶心的诺言。

　　叶心回寺看到禅房画里的白锦不见之后，立刻出门寻找，最后他在卫庄外那条河边找到了白锦。

　　“住手！”冷冷的喝住，叶心庆幸自己来得及时，否者又一位村民要丧生的白锦的腹中。

　　金光从叶心的掌中飞出，白锦不得不放开村民，以自身妖力躲避攻击。

　　而那村名被吓得半死又被白锦一丢，顿时昏死在地上。

　　叶心面有怒色走到白锦面前质问：“你食言了！”

　　白锦化作人形脸色惨白，带着盛怒的目光仰头盯着他。

　　“是你自己犯傻，以为我会陪你一起疯吗？我是妖，杀人很正常！”

　　叶心看出端倪：“你和这庄子上的人有何深仇？”

　　白锦看了一眼地上村名愤愤道：“多管闲事！”

　　说完便化身白光消失不见。

　　夜晚，叶心点灯看书，许久之后挂在书架上的画突然有了动静。

　　画中荷塘再次出现白色锦鲤，叶心心中了然，却不动声色。

　　夜过子时，终于画里的鲤鱼按耐不住，现身倚在他平日休息的榻上。

　　“和尚，白日的事，你生气了？”试探懊悔的语气。

　　叶心抬头看她：“今日的血在桌子，喝完潜心修炼正途。”

　　听他这样说，白锦自知无事，这才又恢复往日笑脸：“和尚，你不记仇我真喜欢，不如你考虑一下上次我和你说的话吧！”

　　叶心没有答搭理，兀自坐着。

　　白锦不甘心，眼里却噙着三分媚态：“其实你要劝我不杀人这件事的确太难，我和这卫庄的人有大仇。要我放过他们除非你和我在一起，因为我觉得或许有了新的目标我，就不用想着杀人了！你看如何？”

　　叶心看着她眼底的神采无奈道：“杀人与否只是你的心魔作祟，一念善恶，何必诸多借口。”

　　白锦失望叹气：“和尚你真是没趣，你硬要我相信自己，那为何你不肯信我呢？”

　　叶心语塞，良久之后才道：“今日之事下不为例，去吧！”

　　五

　　下午无事，叶心拿着有白锦的古画坐在索罗池边与她讲佛理。

　　白锦听得昏昏欲睡，倒是看着池子里的一双鲤鱼觉得逗趣。

　　叶心见她枯燥也不再多讲，只是看着池子里的鲤鱼道：“它们已经修炼五百多年了，这座寺内佛光很盛，只要他们一心向，正很快便能修成正果！”

　　白锦诧异：“你说他们真的能成正果？妖？”

　　叶心见她动摇继续补充：“自然，他们是你的同类，何况你的道行在她们之上，只要你肯回归正途自然能成正果。”

　　“很难？”

　　“只在一念之间！”

　　白锦心中一沉转头看着叶心时，顿觉他出淤不染佛性如山坚不可摧。

　　“你可知我为什么会讨厌这卫庄的人？我恨他们甚至想杀光他们！”她的眼中出现巨大的怨恨。

　　叶心看着她神色怜悯，示意她说下去。

　　“我虽是妖，却不是生来就是妖。七年前，卫庄曾发生过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旱，田里颗粒无收村民无粮无水痛苦不堪。随后他们听信谣言，准备用少女祭奠河神，我父亲去得早，母亲也因干旱卧病在床，如此无依无靠无权无势的家境。他们便选中了我。我求他们等我陪母亲走过她生命中这最后两日就答应。可恨他们为了一己之私，提早在当晚便放火烧了我家，母亲被活活烧死，我被他们抓走去祭奠河神。真是可笑，那条河里哪有什么河神，我被扔进河后却被一条鲤鱼精所救，她同情我的遭遇，便与我合体助我报仇。”

　　叶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同情的看着她：“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何况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该报的仇也已经报得够了吧！”

　　白锦从画里飞出，化作人形站在他身旁瞪着他：“和尚，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恨？什么叫做不甘心？我被整个庄子一百多口人集体害了。他们活活烧死我病中母亲，还扔我下河的时候，可曾有过人性？”

　　叶心站起来，目光忽然柔和的看着她：“那要怎样才能让你放下？你心中无情即使报了仇也不会快乐，说不定将来会遭受天劫下地狱！”

　　白锦冷笑：“放下？仇恨占据了我整个心灵，没了仇恨就没了我自己，放下就等于死！和尚，你是在劝我去死，还是……”她自然的暧昧伏在他耳边：“打算用你的爱，你的情，感化我？”

　　六

　　白锦近来不是无聊的呆在画里，就是厚着脸皮跟在叶心身后追问。

　　似勾引他的荒唐话语，最过分的时候竟让叶心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可叶心对此无奈，只能对她循循善秀……

　　“和尚，你真的打算用你自己感化我，救那些村民？”

　　“不止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你自己。”

　　“为了我？你是……喜欢我？”

　　“……是度你回正途！”

　　“我回正途的时候，你便回去了？”

　　叶心没有答话，白锦在心里道你只知道你度我回正途，却不知等我放下心中仇恨便只能入轮回了，一个靠着仇恨支撑的妖，还会有谁在乎呢？

　　白锦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又觉得不能光在这里跟叶心耗时间，于是打定主意等叶心出去讲经，便去将该了解的事情一并了结了。

　　是夜，白锦拼尽全力做法引卫庄外面那条大河的水淹没整个村庄，这条河是他们当初害她的地方，如今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白光大盛，河水翻滚被法力牵引升向半空，对着卫庄的方向。

　　“住手！”他依旧来得很及时，只是这一次他脸上全是认真心痛的表情。

　　“让开！”白锦冷冷对这个挡着河水流向卫庄的青年喝道。

　　“这水一去，你便和他们一起万劫不复了！”叶心十分心痛，这些日子他为她洗清罪孽，不辞辛苦的奔走于被她害死的村民家里替他们做法事超度，不眠不休，嘴角磨出血泡也没一丝怨言。

　　如今差一点就要前功尽弃了！

　　一柄匕首从叶心的手中变出，然后他拿着锋利的匕首照着自己的手臂就是一刀，鲜血不停的流在地上。

　　白锦控着半条河水惊讶不已，进退两难的开口：“你做什么？”

　　“我来替他们向你还债，血流尽时，便是债偿尽时。”

　　白锦气得浑身颤抖故意道：“你以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我不答应，你要放血就放吧。走开，不要挡着我！”

　　叶心站在原地没动，忽然动容的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白锦发怒，控制这水浪顿时升上半空，骇人的水浪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聚集蓄势待发扑向村庄。

　　叶心的血快放得差不多了，忽然虚弱的坐在地上低声道：“放下，只在你一念之间！”

　　轰的一声巨响，水浪从四周纷纷落下，河面如同被天雷击中，响声震耳欲聋。

　　一道人影落在叶心身旁，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白锦气急在他耳边大吼：“你这么做，是不是喜欢我？不准回答不是，你拿命来换我放下仇恨，难道只是你的悲悯佛心！”

　　叶心看着她的模样，头发被河水浸湿，脸上妖冶的妆容再也看不见，终于显现出原本清丽的模样。

　　他欣慰一笑：“你终于肯放下了，记得以后潜心修炼，不可再造次！”

　　白锦见他此时还有心思说这些，顿时脸色一白，当了这么久的妖，妖性的浮躁直接早已被养成了。

　　她故意逼他承认：“我放下是因为我输给你的威胁，我不想看你死。我说过，拿你的爱换我放下仇恨……”顿了一会儿，声音忽然放软：“你肯不肯？”

　　叶心身体开始被一阵金光包围，神色清逸中带着丝丝犹豫：“我是燃灯古佛的弟子，无欲无求……”

　　“够了……我知道了！”白锦五官挤到一起，难过的忍住泪，她知道这道金光是因为叶心功德圆满，就要飞升重回天上去了。

　　而自己只是他的劫数之一，他度过了，从此无欲无求无爱无念，这个劫到最后困住的，只是她自己而已。

　　这么多次她故意调笑说喜欢他，其实，后面早就是认真的了。

　　一个玩笑开一两次是好笑，开十几次那是真心，可惜对方是佛门中人没有情字可言。她在心里绝望道：希望你不要后悔！

　　七

　　叶心重回佛界，燃灯古佛在殿上问他：“徒儿这次历练可有所悟？”

　　叶心复位，白衣袈裟加身，风采比在凡间时胜过十倍。

　　他若有所思：“弟子下凡历练，所历之事已证明了徒儿先前所言。就如白锦，到最后她终于肯放下仇恨，心有佛性向善，所以妖魔佛性仍在一念之间。”

　　燃灯古佛笑了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叶心看不懂。

　　燃灯手指空中，一道玄光镜出现，里面所浮现的正是白锦在他上天之后的场景。

　　场景却是阴暗的地府，白锦正在过奈何桥，面无表情的的喝完了孟婆汤，呆呆的去轮回道投胎……

　　“这是？”叶心终于看不下去，惊讶疑道。

　　燃灯古佛道：“徒儿，她妖性深重，注定难成仙佛。你虽让她放下了仇恨，却在她心里留下了情根，没了你的陪伴她便弃了妖道，重入轮回，打算从此忘了你……”

　　叶心心中如过雷电，暗自发酸发痛，自嘲的笑了两声，终于朝着燃灯古佛拜了拜：“师傅，徒儿愚钝注定成不了佛，不如就此离去吧……”

　　燃灯古佛无奈摇头，看着徒弟头也不回的飞向人间……

　　白锦生前造了太多杀业，所以这一世不能为人，只沦为畜生道，还是做了一条通体雪白的鲤鱼长在小溪里。

　　许多年后，她有了灵性慢慢尝试着修炼，某日被一只白鹭发现要捕猎她。

　　危急关头被一位锦衣绣袍的少年无意中发现救下，少年觉得她十分有灵气打心眼里喜欢，便将她回去养。

　　白锦经此一劫，便对这位救他的少年十分有好感，并默默的将这少年的摸样记在心里……

　　没了前世记忆的沉痛负担，这一世她单纯的只想简单的喜欢一个人！

　　因后悔赶来找她的叶心，在天上看着这一幕，终于停在原地垂下手伤心。

　　她果然忘了自己，原来等他后悔时，她终于已经爱上了别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