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我心》远者无敌

1、1 抓捕

　　街道上依旧是人来人往。熙攘的车流，耀眼的霓虹灯，将夜晚衬托的有如白昼。
　　林烈不喜欢夜晚，就如同她不喜欢帅哥。二者都让她觉得危险。
　　那层迷人的华丽外衣下，隐藏着捉摸不定的内在。也许，足以致命。任何事物，都存在着它的两面性，好与坏，永远并存。林烈一直记得警校教官在她入校第一节课时说的话：每件事情有好的一面，就一定会有坏的一面，并且当它的好的一面被无限放大的时候，坏的一面也会跟随扩张，如无底深渊。身为一名警官，要时刻提放自己陷入用无限美好砌成的窨井，一脚踏空，将永无翻身之日。
　　毕业多年，林烈却仍把它当做座右铭，经常拿出来温习，以便让自己时刻保持一颗冷静的头脑。从初出茅庐的小警察到现在重案三组代组长，林烈破过大案，得过奖章记过功，教官的样子虽已经模糊，却始终不敢忘记当年一席话。她现在时常会把这些被自己奉做至理名言的格言讲给同事，希望他们也能像自己一样谨遵教诲。然而，除了快要退休的陈天有比较感兴趣外，那几个20出头的小年轻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了事。以林烈28岁的“高龄”来看，似乎和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小的代沟。牛连山说，林组没事就喜欢和老陈聊人生，和组员们能没代沟么？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牛连山虽虚长林烈几岁，却总没个正形，成日吊儿郎当，对林烈的那套理论也提不起劲，还经常拿自己那套教育林烈，什么没事要多为自己着想啦，别成天就和老陈混啦，难道真想当个老姑娘云云。
　　林烈懒得理他。牛连山除了嘴损点，人不坏。工作起来也是把好手，办案经验又丰富，如果不是平时工作作风稀松，按理说，这个副组长该是他的。
　　“林组。”突然想起的人声打断了林烈的沉思。林烈向车窗外望去，是陶保。车窗缓缓下降，林烈接过陶保递进来的水，问：“情况怎么样？”
　　“快一个小时了，还没什么动静。”陶保看看表，有些急躁，“大牛怎么还不来？”
　　林烈沉吟片刻：“别急，他正在赶来的路上。你和老陈继续盯着，等牛连山到了就行动。”林烈说完把车窗摇上来，又回到刚才的状态。陶保应了一声，向街对面的面包车走去。
　　陶保，去年刚进组，表现却不俗，和留守在局里的许翘翘一样，年轻富有朝气，只欠缺些经验。林烈私下拜托过牛连山，好好栽培组里的两颗好苗子，这件事上，老牛倒是绝不含糊，把两个刚毕业的小组员调教的有模有样，进步神速。
　　林烈侧目看看道路西侧高大气派的颐园春酒楼，这是本市赫赫有名的、以名流出入和昂贵高档而闻名的消费场所。如果不是办案，恐怕这辈子不会和这种地方有任何交集。那些衣着光鲜、打扮入时的红男绿女出入来去，进入林烈的视线，再消失不见。每一个人，都要经过认真鉴别。今天，此刻，是三个多月全组人的心血换来，决不能有星点闪失。
　　“头儿，头儿！”刚刚赶到的牛连山轻敲着车窗。
　　林烈打开车门，牛连山气喘嘘嘘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拿起林烈喝剩的水一通猛灌。
　　“我天！”牛连山依旧以自己独有的口头禅开场，“差点把我大牛这身骨头跑散了！”
　　“怎样”林烈关心的可不是这个。
　　“我大牛出马还能有差？”牛连山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逮捕令递给林烈，“再加上从我的线人那拿到的证据，够‘德性样儿’喝一壶的了。”
　　林烈打开逮捕令，不由喜上眉梢。她按下步话机按钮：“老陈，陶保，一切已办妥，准备收网。”
　　步话机里传来了抑制不住兴奋的男声：“太好了，头儿！”
　　林烈把步话机交给牛连山，边在衣服领子里安装微型话筒边嘱咐：“大牛，陶保你们从左电梯口上去，老陈你留守大门，我从正门电梯上，一切等我的信号。”
　　牛连山朝她飞眼儿：“yes madem！”
　　林烈白他一眼，两组人汇合，一同朝酒楼走去。
　　一步步朝近在咫尺的颐园春走进，林烈禁不住热血沸腾。不知是对工作太过投入，抑或是血液里本来就有的冒险基因作祟，每次胜利在望的关键一刻，她都会涌起这种久违了的感觉。被这股力量牵引着，林烈无所畏惧。
　　三个月前，海关查获了数以百万吨的走私石油，案情重大，全局都非常重视，要求重案三组配合海关、经侦查办此案。走私石油已属重案，百万吨的更属少见，这是三组组长贺云庭离开后的第一件大案，三组上下憋着一股劲，要打一场漂亮仗。一百多个日夜的不眠不休，查找线索，终于使重大嫌疑人杨兴德浮出了水面。此人是一家贸易公司经理，陶保和牛连山通过对他公司的调查，查处这家公司并不办理什么实质性的业务，可每月都有多笔大数额的资金往来，不仅如此，作为公司它并不独立，而是隶属于本市知名企业霍氏集团。这一发现，让三组的每个人都无比振奋。逮捕杨兴德，也就是大牛口中的“德性样儿”的证据已很充足，虽然还不能完全证明霍氏集团与走私案有必然的联系，但林烈相信“牵一发动全身”，真相会在对杨兴德的审讯中揭开。今天下午，有线报说杨兴德和霍氏老总相约颐园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既能逮捕嫌疑人，又可以将与他一道的人带回去做调查。
　　林烈暗自庆幸大牛及时拿到了逮捕证，今天，将是个可以大肆庆祝的日子。
　　走上酒楼的台阶，立即有花枝招展的迎宾迎上前来：“您好，请问就两位么？有预定么？”
　　林烈给她一个微笑，转身往里走。牛连山将迎宾拉到一边，低声耳语，片刻，迎宾脸上的笑容褪去，她有些慌乱的看着这两位不速之客，然后引导着牛连山向办公区走去。
　　来到5楼，这里已没有喧嚣的人声，周围一片静谧。这儿应该是贵宾区，一座一座密闭的包间时隐时现在绿树、假山和喷泉之中，景象旖旎万千。林烈细细观察着这里的环境和地形，顺着一条铺满石子的蜿蜒小路上寻找着988的标牌。
　　小路的深处，忽然有人走近。林烈装作不在意的略一颔首与他错身，余光一扫，那人已进入洗手间。不是杨兴德，也不是霍氏的人，但，有一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而那人似乎也在经过时打量过林烈，那眼神，让林烈没来由一阵忐忑。恍惚片刻，她继续往里走，988已在眼前。林烈悄悄打开上菜间的房门，探身而入，只见两个服务员正在收拾碗筷，一片狼藉。林烈暗叫不好，直冲进包间，里面竟已空无一人。
　　“这里的客人呢？”她有点发懵，抓住服务员胳膊问。
　　“不知什么时候走的……”服务员也满脸疑问。
　　“怎么可能，他们能从哪儿走？”见鬼，她就站在门外，他们难道会凭空消失！
　　林烈边往外跑，边用耳机联系：“大牛，陶保，疑犯不见了！你们快去检查安全通道！老陈，盯住两部电梯，请保安帮忙！”
　　“好的！”大家的声音除了焦急，更多的是震惊。本该是万无一失的行动，究竟是哪里除了纰漏。
　　林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转身便向反方向跑去，她一脚踹开男洗手间大门，洗手台前只有一个被吓坏了的中年顾客。
　　“大家留意一个一米八以上，身穿黑色风衣的男子！见到立即扣留！”林烈边说边原路返回乘坐的电梯前，眼见电梯已向下行，不一会儿停在3楼。林烈跑向最近的电梯，疾速朝楼下飞奔。
　　上气不接下气跑下一楼的林烈几乎与电梯同时到达，电梯里的乘客鱼贯而出，那抹黑色身影如鹤立鸡群般闪现其中，林烈眼前一亮，不顾一切的推开众人，牢牢钳制住黑色身影的臂膀，再反手将亮锃锃的手铐拷上那人的手腕，这才弯下腰喘起粗气来。
　　陶保和大牛也急急的跑过来，对低着头喘息的林烈说：“头儿，过道、楼梯、电梯里都没有，就差所有的包间了！”
　　“咱们搜包间吧！”陶保不甘心的大喊。
　　林烈微微抬头，仍旧说不出话来。
　　饭店经理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进来，面色微愠，一张嘴很是不客气：“下午说要看我这的地形图，就知道没好事，现在又在大堂里抓人，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林烈断断续续的说。
　　“谁配合我的工作啊！怎么的，你们还要搜包间？知道我这包间里坐的都是什么人么？你们有搜查证么？”经理依旧咄咄逼人。
　　牛连山眼看着要冒火，林烈连忙制止。
　　“也不用都搜查，我们并不是一无所获。”林烈拽起手铐，被拷着的手臂便跟着她的动作起伏，“陶保，大牛，好好审审他，他可能是通风报信的人！”
　　大牛和陶保明显有点愣，踌躇着没有上前。林烈催促：“快啊！”
　　老陈也从人群中钻进来，急切的眼神也在看到被铐住的人后变得迟疑。
　　林烈也察觉到了什么，刚想询问，便听到老陈满脸堆笑的，用亲切的语调对她抓住的疑犯说话。
　　“谢检察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语调甚至带着一丝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