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总如烟》惊涛

10、十

　　十
　　赵铁平离婚后必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恢复名誉。当晚就在厂区对门的“明月天涯酒家”请办公室那帮龟儿子吃离婚喜酒。这酒家平日生意不怎么的，老板见来了一大帮人，乐得见牙不见眼，点头哈腰连说：“欢迎常来，欢迎常来。”赵铁平暗呸了一声，老子有一次就够倒霉的了，常来你妈的B。
　　为了把声势搞大一点，能请的都请了，包括各级领导。但领导们一个比一个忙，又没有别人的新娘需要他们关心，于是所有领导都开会去了，竟一个也没来祝贺。这很艰好。为此大伙实在开心死了，认为这是好领导，齐祝他们永远健康，地球人都知道有领导的地方没有自由。
　　那场面比结婚还要隆重，不为别的，只为洗雪过去的耻辱。赵铁平用力把离婚证往桌上一拍说：
　　“龟儿子们，老子今天向全人类宣告，我解放了，从今日起我就是绿色使者，我就是播种机，我会时刻关心你们家的一亩三分地。鲁伟强你别笑，为感谢你老人家的多次关照，我向你默哀三分钟。”
　　“哈哈，铁哥，不用客气，你留着自己用吧。”
　　“你放屁。人渣，小心生崽没屁股。”
　　“嘿嘿，铁老弟，你忘了，我儿子都会叫你赵叔叔了，倒是你老人家要提防‘春风又绿江南岸。’”鲁伟强嬉皮笑脸拍手抹嘴说。那衰样非常讨扁。赵铁平恨自己是个读书人，要不然早就把他揍扁了：
　　“放你娘的喷嚏。伟哥，我不得不提醒你，你这是刘备入曹营——带着草席找操。我就娶个江北的，看你怎么绿。”
　　“铁哥，别激动嘛。看在我曾给你介绍过一个漂亮二奶的份上，你就少骂两句吧。”
　　鲁伟强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像是见到了哥伦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歪相，满堂怪叫。赵铁平竟气红了眼：
　　“什么二奶？放你妈的狗屁。”赵铁平腾的一下站起来向鲁伟强那头走去，众人骚动了，嘿，有武戏看了。无聊疯了的看官个个攥紧拳头，张大嘴巴，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不知怎的，赵铁平走到半途又不走了，众人大失所望，连声叹息。只见他指着伟哥说：“衰哥，我今天给你面子，有病你就快点回去吃药，别在这里狂吠，凭空污人清白。”
　　“凭空污人清白！哈哈，铁哥，这里没外人，你也解放了，就承认了呗。”周围的人纷纷站起来鼓励说，“来，来，来，坐下，大家都是男人，只有精彩，没有不光彩，铁哥你大胆说。”
　　“可我说不清呀，全是鲁伟强的鸡巴事。”赵铁来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辩白说，“你们别像欣赏小偷一样盯着我，我实在受不了这高规格的款待。”
　　“你的二奶是鲁伟强的鸡巴事？奶奶的，我们被你们两个糊涂虫弄糊涂了。你怎么不说你包二奶是我们大家的事呢。哈哈，铁哥，这事究竟是什么乾坤，你打死也不要承认自己不行呀，我们这帮兄弟个个都愿意帮助你。”
　　“帮我？你们知道伟哥是怎么帮我的吗？”
　　“不知道，但能猜个大概，八九不离十。不就是那回事吗。慢慢说，慢慢说，我们听这种事最有耐心了。你要是故意漏了精彩细节，请你放心，我们会故意提醒你添上。”
　　“你们根本就猜不到，是鲁伟强害我。”
　　“铁哥，你不承认是不是？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其实你就是承认了，我们也未必就全信。男人嘛，把心留在家里，把工具带出去，是常有的事。”
　　“什么是常有的事！根本就不是你们想像的那回事，现在是我被你们弄糊涂了，好像是真有其事似的。好，好，你们听着，我把真相说出来，免得冤枉了你们。那是一次同学聚会，为支持加入世贸，按国际惯例每个同学都必须带自己的二奶参加。我对老同学说，太好了，我最没出息，我就不参加了。在座各位都知道就我没有二奶。”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也是个男人。一场朋友，看在今天这桌酒席上，我们也不冤枉你，三奶不敢说，二奶肯定有的。”众人齐做鬼脸，眼睛，鼻子，嘴巴各显神通，一意胡搅，引人发笑。
　　“唉，你们这群龟儿子，狗咬人你们不信；人咬狗你们就信了。”
　　“铁哥，这你不能怪我们，这年头，警察追小偷咱不信，小偷追警察咱全信。俺们这帮工人兄弟傻乎乎跟着别人摸石头过河，当头的乌龟王八摸走了所有的一切，包括别人的老婆；我们什么也没捞着，就捞了这付好德性。”
　　“我可怜的孩子，别打岔，言归正传。我想不参加那次聚会了，可我又不甘心，不是不甘心没二奶，而是很想见一见十多年没有见的校花。可惜你们没上过大学，这种感受，说出来你们也不懂，那可是朝思暮想啊。正当我左右为难时，鲁伟强说他有办法。我说，伟哥，求求你做一次好人吧，帮我个忙，别给我添乱，滚远点，我心里烦着哪。他说，烦你个鸡巴，不就是二奶吗。说完他就抢了我的钱包，打开看了看说，哎呦，酸秀才就剩这点钱呀，拿五百块钱来，我去皮肉批发市场帮你租一个上档次的美女。伟哥你是这样说的吧，有种你就承认。”
　　“铁哥，不对，你钱包里还有一只杜蕾斯。”
　　“胡说！糟了哥，我哪像你对避孕套有感情。”
　　鲁伟强听到赵铁平叫他的小名，竟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傻乎乎的笑，令赵铁平确信伟哥的父母制造这个儿子时简直没下半点原材料。
　　“哎呀，你们别争啦。伟哥你说，后来怎么样了。”众人等得不耐烦了。
　　“咳，后来嘛，阿英过来，把酒倒满。”伟哥趁机摸了一把女服务员园园的屁股，“后来嘛，我亲自去皮肉批发市场帮我们的铁哥租了个本科毕业的靓女呢。”
　　“不错，是个靓女。”
　　“铁哥，你终于坦白了，是个好孙子。”伟哥站起来，举起酒杯说“各位，他承认了，可以还我清白了。庆祝一下，庆祝一下，干。铁哥，那条菜功夫怎么样？日后的感觉很爽吧。我也是猜的哦”
　　“唉，别提了，简直好得不得了。你，伟哥同志，我还没感谢你呢，想起这事我就想日你祖宗。”
　　“铁哥，你不是怀疑我和她有一腿吧，我可是个老实人，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承认。”
　　“很遗憾，我不想打你，你也别指望我会用我的手去打猪。”赵铁平突然站起来指着鲁伟强说，“奶奶的，我劝你少吃点猪脑，那东西对你没帮助。她说本科，你就信了？她在出租车里还跟我保证说她是处女呢，笑得出租车司机差点将车开上了树。我告诉你，她连小学都没上完。我那帮同学问她认不认识牛顿。她居然扭扭捏担说：哎呀，各位大哥，我的朋友没有姓牛的，姓马的倒是有两个。我那帮同学啊，笑得满堂怪叫，我却出尽了洋相，恨不能溜到她裙子底下去，看看她美丽的外表下面有没更可笑的答案。
　　当晚回厂到里，我就直奔你家找你算账。那晚你小子又喝得醉烂如泥，一开门就冲老子打了个酒嗝，怀里还抱着一个空酒瓶，嘴里咿哩啊啦问我是谁。我说老子是你爸。你小子居然说，爸，哥俩喝一杯。我真是哭笑不得，恨不得一脚将你踢醒。算你走运，那晚你那漂亮的小姨子在你家，我是读书人，不想在美女面前坏了读书人的光辉形象，所以没有修理你。伟哥，是我美丽的错误，让你逃过一劫。你今天不提起，我都差点忘了。一提起这件事，我就禁不住想起你祖宗。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件事，那好，今天新账旧账一起算。服务员，拿酒过来，罚我们的伟哥三杯马尿，洗净他满脑的铁锈，让他今晚爬着回去。”说毕哈哈大笑，众人都跟着笑起来。鲁伟强更是乐得摸不着墙，听到酒来了，就像迎接亲爹，双手捧起台布往油嘴上乱擦一通，可怜那台布顿成厕纸。对一个酒鬼采用这种罚法，实在便宜了伟哥。一帮人陪着喝到抱着服务员直喊老婆，在醉梦中过了回官瘾才回家。
　　然而赵铁平嘴上虽然说得潇洒，心头仍是说不出的痛苦。假离婚后，周妃渐行渐远，有时十天半月不回家，就是回来也只是口里热情，行动冷淡，对育种工程敷衍应付，没一点责任心。接下来就发生了9.11事件，满世界的人都在幸灾乐祸，奶奶的，山姆大叔你也有今天；所有识字的和不识字的人一夜间全成了军事战略家，都站在比别人更高的高度估算着下一次恐怖袭击什么时候到来，仿佛杀人是件很好玩的事，死掉的全是游戏机上的虚拟人，死越多越刺激。几天后传来公司美籍老板与世贸双塔一起灰飞烟灭的消息，举厂同悲。接着工厂就停工了。赵铁平感到前途一片灰暗，几乎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感觉人生实在没舍意思。正当他想找一幢高楼一跃上天堂时，公司的几名美籍专家却把他带进了教堂，说那里除了上帝还有美丽的天使。当时他还不大相信鬼话，不久他果真就在那里遇上了漂亮的樊敏。一切都是上帝在安排。他的经历说明，人到了绝境的时候，上帝一定会给你一架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