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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地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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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凝正欲要滴雪前去敲门,却见门自己从里面打开了,是一个穿着绯色长袍的年轻女人,她道:“是京都来的项姑娘吧,还请快快进来,婆婆已经等候你们多时。”
“婆婆?”项凝疑惑的问。
“我婆婆就是衙门老资格的官牙。”年轻女人解释道。
项凝一进院子,便瞧见几个站在庭院里顶着水盆子的小姑娘,似乎不是这院子主人的女儿。
“她们这是……”项凝迟疑着问。
“这是婆婆在周围的村子收来的,吃不起饭穷苦人家的女儿,预备着给京都里的夫人姑娘做丫鬟用的,”那女子笑道,“若姑娘日后要买几个小丫头,尽可以寻我们。”
项凝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官牙不尽做土地的生意,还做奴婢的生意。
一旁的滴雪也好奇的看过去,虽然她一出生便是奴籍,现在也做着项凝的丫头,但也就是被母亲逼着学学规矩,甚至还会练练大字,从小衣食无忧,却是没吃过此等苦头的。
就在这时,庭院中一个丫头却突然泄了力,头上顶的盆子“乒”一声砸下来,浑身跟个落汤鸡似的,寒春三月,甚至还有人穿着棉袄,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滴雪不由眼角一抽,颇有些感同身受,对那人生了些可怜之情。
女子也一皱眉,斥道:“在干什么呢,天天吃饱喝好,连个盆子都顶不住吗?”
那浑身湿漉漉的小丫头,瑟缩的瞧着她们,项凝瞧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个……”
“没关系的,”女子道,“那盆子里都是温水,穷人家女儿虽勤快,身子实在差得要命,稍微摔打一下,便是一场重病,我们真是亏死了!”
不过她瞧着那小丫头还是眼中一软,大声叫道:“浦柳呢,还不快把这丫头扶回院子去换身衣裳。”
不远处一个角房立时奔出个略大些的小丫头,把人拉了回去。
“真是在项姑娘面前露丑了,”女子道,“婆婆就在堂屋里。”她又两三步跑到屋子前推开了门:“项姑娘请进。”
堂屋布置相当简单,中间挂了张精裱字画,底下是一张方案,两个太师椅,椅子上还垫着厚厚的绒毯。
那老太太便坐在一个太师椅上,一见项凝进来便立时站起身,道:“是项姑娘吧,老身这厢给你见礼了。”说着便要行礼。
项凝连忙把她扶起来,这老官牙见惯了世面的:“不必客气,我现在又无甚品级诰命……”
那官牙顺势起来,道:“姑娘坐。”然后,她又让一旁侍奉的丫头送来热茶。
事情终于进入正题,项凝首先开口:“官牙你也知道,这庄子的人实在有些……”
老官牙摆手道:“姑娘误会了,这庄子的人瞧着有些冷淡,其实都是老实人,只要您之后继续把地佃给他们,就没关系。”
项凝瞧着有些不对:“必须把地佃给徐家庄的人?”
那官牙郑重点头,表示自己所说并非虚言,道:“老身自小便出生在徐家庄,与这里的佃户都是一起长大,这片庄子现下就是我家的产业,不过现在出了些事,才需要钱周转,否则也不会随意出卖。”
项凝顿时恍然,问:“那您日后仍会住在这里?”
老官牙却摇头:“这里不过是祖宅,我在京都里另置有院落。”
“那……这边的佃户……”项凝仍有些迟疑,她并不住在这里,又弄些麻烦的佃户,万一日后佃户们联合赖租怎么办?
她可是听说过,从前故乡那边就有庄子的佃户抗租,虽然也有租子太高的缘故,但她不过女流之辈,不由多防备一些。
老官牙仿佛也明白她的顾虑:“这里可是天子脚下,禁军经常从这边路过的,项姑娘怕什么,我们的地契一式红白两份,可是会给衙门那边收录,只要姑娘日后挑个好点的管事便成。”
“且项姑娘,不是老身我夸大,”老官牙又道,“现下外面一亩荒地都要三四两银子,而这个庄子在去年查地时便有两百零三亩上田,现在也开出了不少,我们却只要八百两银子。”
简直和白送没什么两样,若这庄子不是那老官牙家的,怕也不敢定下那么低的价钱,也难怪有这样使人为难的要求了。
不过项凝想想那册子上其他的庄子,还是咬咬牙同意了这个买卖,不过她仍然再次问询:“真的有红白两契?”
“那是自然。”老官牙道。
她立时便让一旁守候的丫头拿来一个木匣,一打开便露出两张地契来:“我是早备好的,已经在衙门备了案的,只要姑娘同意事情便成。”
项凝拿过地契一字一句仔细瞧过,似乎没什么漏洞,她通过地契才知道,这老官牙家从前也是做过官的,怪不得有这么大的产业。
她又把地契给了奶娘周氏,让她也帮忙看看,事关重大,实在容不得半点疏漏。
周氏拿过地契,重点瞧了瞧红契上的官印,又看了看契上文字,却突然抬起了头:“这庄子还有几十亩荒地?”这可是册子上没有的。
“是啊,那块地方原来是森林,又离得庄子近,几月前不知被谁烧了,便算作荒地,搭给你们。”老官牙大方的道,一点看不出是在慷他人之慨。
按朝廷规定,森林矿场都是属于皇帝所有的,私人不得随意买卖,只是不知钻了法律的空子,竟把一片森林变成了荒地,让项凝捡了个便宜。
那两百亩现成的良田不好随意分配,但是那些森林变成的荒地就不同了,即使只有那几十亩荒地,对项凝来说,付出八百两银子也是值得的。
她猜测如果不是烧毁森林所成的荒地不够多,说不定会另算是一个庄子出卖,那个价钱就不是现在那么点了。
那老官牙与项凝都纷纷在地契上用了印,地契便算是到了手。
周氏正要从自己怀里取出银票来,却被项凝拦住了,给了自己奶娘一个安抚的眼神。
项凝伸出右手,摘下了自己头上长长的步摇来,手腕微微用力,步摇便从接缝处分开,里面竟是中空的。
项凝从里面摸出两张四百两的银票来,递给老官牙:“一共八百两,是隆盛钱庄的银票,只是要麻烦官牙去泸州取了。”
“不麻烦,”老官牙摇头,“不过跑些路罢了,泸州我年轻时也是常走的。”
听她说了这话,项凝也安下心来,要不是今日滴雪把步摇拿出来,她都忘记了,那步摇里是母亲给她的银票,最先有一千两,后来零零碎碎的用掉了二百两,现在剩的八百两正巧抵了庄子的缺。
等几人从里正宅子里出去,周氏才问:“姑娘怎么不用我这里的银票,那边……可是夫人给的。”
“钱就是拿来用的,我留着这个步摇便好,”项凝又把里面重新塞了地契的步摇,插回了头上,“且你那里的银票是天宝钱庄的,把那些银票用了,难道我们用钱,也去泸州取吗?”
周氏哑口无言:“是我相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