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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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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比憧憬的等了两天,三天,四天,直到母亲软禁了我,可陶选都没有来,我不禁有些失落。
安心的在家里帮阿姊打下手的日子,真的很无聊。村子里不想嫁给周家的女子,大概也只有她了吧。
我却不能安慰她。
阿姊的手很巧,红色的布料泛着光,朱红的丝线游走于各种纹理的褶皱之间,里面是蜈蚣一般蜿蜒怕人的针脚,而喜服外面却是高贵祥瑞的鸾凤。
阿姊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缝缝停停,有的时候针甚至扎进了食指肚上,可是她姣好的眉头却是皱也不皱,呆呆地机械性地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仿佛扎的只是布料而不是软绵绵的肉。
我看那血染了一些在银白的针上,便去寻了些草木灰来要给她敷上,阿姊这才想起还有个一直等在旁边等候发落的我。
如昏迷的人初醒一般,她的眼睛才渐渐有了焦距,不再那么魂不守舍。她招手示意我过去。
“杳杳,阿姊以后不在的话,你要听娘亲的话,娘亲没有哪里对不住你,不从你身上拿走什么,你一介失怙女偏生一副好面皮,又怎能有什么好命运?”
阿姊见我还是一脸懵懂迷茫的样子,失笑道:“罢了,你还这么小小的,记住,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怨她就好。”
后来的后来,当母亲把我拒之门外的时候,我后悔我怨了她。
“缪姑娘!”
我那恩人总归是被我盼来了。
阿姊笑问:“是陶公子么?”
我点头。阿姊道:“我家杳杳也终于有个玩伴了,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
几日不见,陶选脸上的伤也好了,清秀的面容看起来有些不像他。
我犹豫着走出门,他笑道:“怎的?几日不见到学会怕我了?之前我面容丑陋的时候你不是还一点都不顾忌的直接把我带到你家了么?”
你自己跟来的,我又没请你。
“你不是,真的不会说话吧?”
陶选礼貌地避开了哑巴这个词汇。
我无所谓的点点头,随手捡起一根柳条,甩哒甩哒就绕过他走了。
陶选跟在我身后问:“那你会写字不?”
我停下来,找了片湿漉漉的泥巴地,柳枝梗横七竖八的插了几下。“会写。”
陶选又惊又喜,显然,在他的印象里,乡下的孩子们除了吃喝拉撒睡欺负人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他显然漏算了处于被欺负地位的乡下孩子。
用文字交流终于方便了些,尽管有些慢。
陶选是块好料子,在我悉心教导下,不出几日便学会了去后山掏鸟蛋,去前溪摸螺母。这样一来再也不用怕自己出门在外的时候饿着了。
当然一开始他是不同意的。
有时候他会很无奈的看着我道:“缪杳杳,你这样会嫁不出去的!”
每每这时我便拿着“柳枝笔”在地上潇洒一挥:“娘说叫女孩子闺名的男孩子要对女孩子以身相许。”
他脸腾的就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什么以身相许......好歹也是我娶你吧......”
我不理他,径直往前走,只听见背后有簌簌的掐叶子的声音。祁怀辰掐了一路的叶子。
心情莫名其妙就好了起来。
我也很奇怪,生平最讨厌穷酸书生气的人,为什么会跟他这么玩得来,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两个是有共同点的,我们都是孤独的站在人群之外的人。只是互相依偎,互相取暖罢了。
春暖花开的时候,人却不是最开心的时候,懒人要出门干活了,赖了一冬的火炕也要跟自己说再见了。作为妥妥的个懒人,我也不例外。
那天早上照例一件洗的泛白的夹袄往身上一裹便出门了。天气稍稍有些冷,白色的雾气缭绕在屋脊,山腰,南来北往行人的脸上。
陶选在泛着微红的晨光下长身玉立的站着,他脸上的表情,跟集市上行色匆匆的客商们相差无几。
我也没有打搅他的沉思,就远远的望着他,在他一转头就能发现的位置。
日光渐暖。
日上三竿。
这真是个奇妙的过程,太阳越来越大了,却不是之前那般红的妖娆红的滴血了。
陶选这才醒过来,发现了身后的我。
“你要走了。”
不是问,是陈述句。从遇见陶选开始,我就做好了终有一天会分别的准备,毕竟一瞧就能看出来,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他叫我出去玩,却一路跟在我身后,一语不发。
果然,在半个时辰后,他停下脚步,道:“杳杳,我只是来叔叔家......避难的,夏天过了,我就要走了。”
什么时候?我写到。
“不出意外的话,是明天。”长久的沉默。
“那个......杳杳今年十一吧,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等到十六岁再谈婚论嫁呢?”
我笑,手上写道:“不成亲。”
他大喜,抓起我的手到:“杳杳在这里等我,待到你十六岁......定风风光光地来娶你,好吗?”
我还是笑,没有他那般激动。傻子,我说的是不嫁,谁也不嫁。
后来的后来,陶选就走了,我甚至都没去送他。
没什么意义,柳前话别不是属于我的美景,我是个庸人,他是个少爷。这条鸿沟我们谁也不能逾越,也不敢逾越。至少我不能。于我而言,他在或不在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生活是少了些趣味,但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往古井里掷一块石子,或许反起了点波澜,但也只是暂时性的事。
这厮还颇有良心,临走送了我件礼物,一个小荷包里包着个精装的本子,宣纸的内瓤,和一只小巧的狼毫一个便携的砚台。
一开始我还混不觉意大肆使用,什么“娘亲今天吃什么”“黄叔给我来两斤米要没有虫子的那种前几天的过了两天虫子就到处爬”云云。后来厚厚的小册子就翻到底了。
我痛心疾首的反省当时应该把句子简化成“吃啥”“无虫米两斤”来着。
后来我就把纸扯了下来,换成了冥钱......
这个年头,三天两头死个人,冥纸随便一拾掇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