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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白云的上游。云朵歌(上) ...

  •   前天在手机上看到的还是个晴天,结果飞机刚刚降落,一抬头,极目的就是满眼的乌云,像是积压在自己的心口一样,空气里漂浮着下过雨的独特气息,全然不像之前已经适应了的爽朗气候,花坛里的淡蓝绣球花上沾染了些残余的雨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回来了。
      “这里的天气就是这样捉摸不定的,适应了就好。”原来距离会让一座城市变得陌生,它就像是一个快速生长的孩子,分隔开的几年,全然是另外一个样子。
      “找到住的地方了吗?”
      “联系了一个地方,今天去签合同。”看照片布置得挺适合自己,家具什么的一应俱全,房租还在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除开离上班的地方远了一点,别的都是看过的最好条件了,只是出租的人有个奇怪的要求,说是等到了再详谈。
      “我拜托你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我去你说的那个酒吧看过,那里已经换了地方,好不容易联系上酒吧主人,他说是已经走丢了。”当初不能把排骨带去外国,本想要放在朋友那里,结果几天后它自己又跑到原来花店的位置去了,只好拜托酒吧的主人照顾它,现在却找不到了。
      似乎每样东西都离他远去,自己就像是蒲公英上被剩下来的唯一的种子,看着那些东西一个个的远走,却无力挽回。
      房子大大的落地窗能看见外面开阔的景色,卧室的床能够被阳光晒到,不至于潮湿,设施还很完善,四处挂着一些抽象的画,似乎是房主人自己的手笔。
      “奇怪的要求是什么?”这么好的房源,不愁没人来,怕是都止步在那个所谓的条件之下了。
      “房主要求不能改变他原来的陈设,而且不能够再添新的东西。每天都要保持原样。”这倒不是什么很严苛的要求,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喜欢新奇东西的人,有个住的地方已经足够了,立马签了合同。
      推开窗子透气,整理好了行李,冰箱里还是空荡荡的,清点了下要买的东西,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个超市,还是有不便利的地方。
      超市里东西的摆放和之前去的超市都不一样,找了半天才找到卖牙刷的地方。正仔细看着各种牙刷时,从走道传来的一个名字熟悉得很,匆忙的走出去,看到那个小女孩的身影不由得哑然失笑,还是这种条件反射。一直都没有勇气去看日历,看到一些熟悉的日子,脑海里会自动浮现出画面,其实他很想知道她的近况,可她决绝的话又在一遍遍的回响。
      经过一个花店,看到外面摆放着一些风信子的球茎,鬼使神差的还买了两盆绿色植物。向来不喜欢仙人掌那种扎人的感觉,尽管它的内心是柔软的,可更多的人却比它更脆弱,第一次受伤就不想要再去触碰,它看起来那么孤独,连带着自己的心好像也变得很坚硬而落寞。
      爸妈说是周末要来新房子看看,帮着自己整理整理,原来他们还一直让自己回去住,说是一个人在外面多不好受,自己都会笑着安慰他们,儿子长大了就要往外面飞,哪有人还回去啃老的?而现在,翻炒着锅子里面的一些菜肴,思绪却像是飞去了另外的一个国度。一个人呆着的时间久了,好像觉得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了,适应孤独了,原来还有排骨陪着自己一起,现在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心里有一阵空荡的感觉,无尽的风吹过那个空洞到达一片漫无边际的旷野。
      朋友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开玩笑说是要为他洗尘,商量着晚上下班去哪里聚,他笑着说自己对这里的美食都陌生了,让他自行决定。原来每个人都会变成普通人,刚开花店的时候,别人已经走进了这条路,还以为自己会不一样,结果每个人都是在往一个地方前行,只是他走了一些岔路,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风景而已,可是那只是途经的盛放,不会成为永久的停留。
      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就是睡前看几页书,就相当于是安眠药了。眼睛有些疲劳,放下书,正准备躺下的时候,手机来消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突兀。
      亮着的屏幕上闪现的那行字让嘴角一点点的蔓延开来。
      “我现在在S市。”还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国的消息,她虽然没说过她在哪个城市,可是她话语里说到的那些地方对他而言都是无比的熟悉,他没有说,单纯的倾听,她背负着沉重的伤痕,他答应了做一个树洞,就会尽职的不多嘴。
      “真的?”
      他正准备发过去一张白天照的城市景,却又觉得不妥,只是回复道,当真。
      想来,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他们在网络上熟识,算是文字上的好友,他是倾听的树洞,保存着她的秘密,很多时候,他也会好奇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孩,却又急忙打断自己的思绪,他们还是成为精神上的好友合适一点,毕竟现实总是充满了太多的未知。
      也许自己不该告诉她自己现在在这个城市,像是给予她一个无形的警示,她的秘密也在这里。
      “明天又要回去了。”还是继续当一个遥远的倾听者吧,这样彼此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她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关掉手机,陷进一个冗长的梦里。
      漫天飘飞的花瓣像是要和天连成一片,一袭洁白的长裙站在树下,仰头,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无数的话语不知从何说起,于是沉默,直到她的身影慢慢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简嘉,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上了锁的盒子,他一直的姿态似乎都是在外围无助的看着,即便四处寻找也是找不到的,钥匙在她的心底,任何人都无法得到,除非她自己情愿。
      他们之间好像就此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循环,追逐成一个圆圈。
      “好不容易见一面,可不是为了你这张臭脸的。”顾西扫了一眼。
      “对了,你见着排骨没有?”顾西还住在那一块,说不定会见着它的踪影呢?
      “排骨?”顾西低着头想了会儿,“开始还总看见它在酒吧周围晃悠来着,之后就没看见它了,我还以为是你找人接走了。”
      “大概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前年4月那时候吧。”四月?自己离开半年的时候,会是怎么不见的呢?
      “照我说,排骨有它自己的命数,不会有什么不测的,你往好的方面想啊。”我还没想到什么坏的方面,只是在外面总是听到一些很惊悚的伤害动物的事件,想得远了点,还是多去动物管理所看看,贴一点求助信息吧。
      “你的‘时光仓’怎么样了?”当初开那个饭馆的时候,他家里人就不是很赞同,说是放着家里现成的酒店不去管理,偏要自己去创业开什么饭馆,累死累活不说,还没什么赚头,三五两天就派一些人去他店里游说,一听说他为了提高收益,晚上还开酒吧的事情之后更是变本加厉,说他这是不务正业。顾西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的店还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好了一点?
      “酒吧名声出来就好了。”顾西垂着眼,脸上疲惫得很,他最喜欢的就是自由,即便现在的工作再累,至少还是在他的世界里面。一旦同意他爸妈的意见,回到那个酒店去,他就成为了一个被操纵的傀儡,那样的生活不是他想要的。
      “前些天我遇上简嘉了。”这个名字成功的让我抬起了头,顾西笑着打趣,“还没忘呢?”说要忘,谈何容易。
      “她怎么样?”不像之前那么瘦了吧,顾西慢悠悠的吃着饭,似乎是在吊我的胃口,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个讨厌样。
      “我开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她变化真的好大,估计你也认不出她来了。”就这么听着,完全得不到适当的信息,至少她现在过得很好就够了。
      “你不想再问什么?”顾西疑惑的挑着眉,我看着他明知故问的姿态,不去搭理他,他这种憋不住话的性格根本用不着我问。
      “唉,我知道你想问来着,她和一个男的在一起,挺亲密的。”也许正是那个人改变了她,想起之前她还是很虚弱的样子,似乎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值得她关心的事情,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森河,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顾西边挑着碗里面的大蒜边说。
      “喜欢多管闲事吗?”明明已经是过去的人了,还是这么念念不忘。
      “你喜欢什么事情都封在心里。没有到极限你是不会说出口的,甚至不知道去争取。”我夹在筷子里的菜掉了下来。
      “你是说我该去横刀夺爱?”顾西甩了个白眼过来。“你就继续这样下去吧,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想起顾西问过的一个问题,我很郑重的点头,而现在,那个答案依旧没变。
      “什么时候上班?”
      “后天。”花莲那里已经来过通知,还没开始上班就有一大堆的文件发过来了,还是在那边分公司时候做的职位类似的一些事情,想着那样艰难的上班生活,一下子头又大了。每个人原来都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那个例外的不落俗套的一员,可是我们都太高估了自己的未来,起点不一样,走的路自然也不一样。
      “也挺好,你不至于闲着没事情做。”顾西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瞟了一眼,飞快的挂断了,我觉出了他眉头间轻微的皱起,他一向是什么表情都摆在脸上的人,不善于伪装,八成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夺命连环call啊。”接连响起的铃声和他飞速挂断的动作彰显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似乎是直接切换到了飞行模式,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我算是遇上克星了。”
      “前些天酒吧就剩下她一个人还趴在吧台上,我喊了她半天没反应,寻思着在她手机上找个认识的人来接她,结果被密码挡在了外面。最后只好把她拖到酒吧包厢的沙发上,寻思着她自己第二天醒过来就会走,结果第二天来,整个酒柜上的酒都被掀翻在地上,乱糟糟的一片,她不知怎么的躺在了地上。等她醒过来,我把她打翻的那些酒列出来,也确实是她应该赔偿的,私自留下她也不对,我还舍掉了一些数字。”
      我看着他扶额有点欲哭无奈的样子,这位姑娘八成是位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不然顾西这种点子最多的人也不会被为难成这样。
      “她不打算赔钱吗?”顾西摇了摇头。
      “她坚持要用劳力来补偿。”劳力补偿?我看着顾西垂下的眼,突然笑开来,他恼怒的瞪了我一眼,我见好就收的收敛起来。
      “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了?”想来大部分围在顾西身边的女生也是数不胜数,只是这么黏人的怕是第一个,顾西怕是也被她强烈的攻势给吓到了。
      “有话快说。”
      “为了美色呗。”想来小时候顾西还经常被别人当成女生,私立高中的时候还不小心被冠上了校草的称号。只是他家里本就是家教很严的,他自小就被约束得紧,像是成天被束缚在一个固定的盒子里,他厌倦了别人对他的任何代号,那些都不是能够真正代表自己的。性格有些闭塞,说话也有点毒舌,和那张秀气的脸确实有些不符。而现在这张脸上显出了狰狞的神色,眼看着顾西咬牙切齿却找不到合适的回击的话,只好愤愤的往涮锅里加了几大勺的辣椒粉,我的脸色也变得狰狞了起来。
      “用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她不会是你家里派来的吧?”想起顾西高中的时候就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他爸爸怕他在学校受什么欺负不会回家说,安排了下属的女儿在学校看着,就相当于监视,最可怕的是顾西喜欢上了这个女生,而当他在父亲公司的酒会上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女生的时候,他父亲在身旁介绍的话一下子成为了一个重磅炸弹。这种商场上的利益交换,一下子在他面前摊开得赤裸裸,他的心一下子被凝成一块,被时间暂停在了那一个瞬间。他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她的名字,可是每当听到那个字,他的神情还是止不住的怔住,等回过神来还会现出一丝自嘲的笑意。也许很多事情已经超出我们能够忘记的程度,潜藏在我们的下意识里,时常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跳出来给我们一个意外的惊喜。
      想来,我似乎又一次揭开了他的伤疤,说出口的话一下子还有留在风里的余温,吹不灭的灰烬。他的表情暗沉着,看着锅里浮动着的辣椒油,缓缓说道,“她前几天给我发了一条信息,是她结婚的请柬。”她高中之后就去国外留学了,之后关于她的事情我再也没在顾西的世界里面听到过,也许他是努力的想把那些听到过的话当做过眼云烟,只是忘记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个话题像是一道降下来的冰幕,沉甸甸的压在我们的头顶,我只能听着,无权做多余的评价。
      “她怕是忘记了。可我没忘。”我看过那个女孩的照片,文静得很,像是一幅静默的山水画,透出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息。可更让我印象深刻的是站在她身旁的顾西,虽然脸上还没没什么大的起伏,但是眼睛轻微弯起的笑意却是那么熟悉,他们站在一起,面对着还没有变质的镜头,青涩得宛如荷塘里那朵还未盛开的莲花苞,隔着的夏天气息里混杂着一丝微妙的情绪,还有一个少年辗转的心意,却早早的被隔绝在屏障之外。
      每个人的过去好像都被封上了一层不同味道的风霜,他们之间滚烫的辣汤还在翻滚着冒泡,热气一点点的蒸腾起来,氤氲了视线,顾西脸上的落寞却还是那么明显,我拿着漏汤勺挑起已经烫好的菜放在碟子上,等着他退出那个安静的过去。
      当初看到公司名字的时候还觉着有股清雅的味,台湾也有个叫花莲的地方,浮现在脑海里的就是一池的白莲花安静的盛开着,像是在诉说着一个美好动听的故事。而这个花莲开始是由香水做起的,渐渐包揽了些别的行业。现在站在这栋高楼的下面,突然觉出了些压迫感,似乎这栋楼随时都会倾斜倒下来,将自己压得粉身碎骨,还记得有人说过这里就像是一个地狱的提前练习场,再之后的任何艰难都不算难了。
      站在电梯边,看着周围的人都低头看着那扇紧闭着的电梯门,我盯着那个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觉出了点害怕,难道自己今后的生活都是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吗?大厅里突然传来一声声接连的喊声。
      银灰色的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背脊笔直的铺开一道逼人的气场,他看人的眼神凌厉得很,像是有一双透视眼一样将你内心的想法都看穿,脸上增添了些坚毅的线条却仍旧能够看出立体的好看轮廓。
      “总经理早。”他轻轻的点了下头,却依旧是威严的姿态。我退开了些步子,还是先看清楚形势再说。那位所谓的总经理一来,那份安静一下子降低了几个度,似乎所有人都有些怕他,一方面当然和他的地位有关,另一方面想必和他雷厉风行的作风也有一定的关系。没有一丝皱着的衣服,头发也是整齐的一丝不乱,左手的无名指上带着个简约的戒指,他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烦恼,神色间像是凝了一层厚厚的霜,就像是一个只差一个火苗就可以引爆的炸弹,可是那条引燃线怕是也有很长的潜伏期。他的脸长得竟然出奇的好看,并非所谓的阴柔,也没有强硬得很的阳刚,却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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