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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陌上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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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秦叙白离了蒹葭山,回到宫中,直接去了太后宫里,跪在太后面前,道:“母后,儿臣不孝,今日特来向母后辞去帝位,请母后另择贤者居之。”
太后闻言巨惊,问:“这是为何?”
秦叙白眼中含泪:“母后,儿臣这五年来,过的真的好苦,早已心力交瘁。望母后原谅儿臣的不孝不忠。”说着便头磕头而拜。
半夏此刻也在太后宫中,听了秦叙白的话,跪到秦叙白面前,望着他,两眼泪汪汪道:“哥哥,妹妹知道,自她去了,你的心一直孤独无依,早已累了。”说着又转向太后跪着,哭道:“母后,你依了哥哥吧!皇帝可以由其他人来做,可母后,您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也这么一个亲哥哥呀!”
太后心里纵有千万个不舍,可也不愿再见自己的儿子再受折磨。
秦叙白辞了太后,回到寝殿,取下挂在床边的那幅“陌上花开”,正要离去,忽然进来一人,转身一看,却是皇后来了,独自一人。
秦叙白之前全没想到皇后,如今见了她,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我知秦叙白心有愧疚,并不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而是他那一脸的愧疚之色实在太明显。
话说,那皇后进来,脸上还带着笑容,只是这笑叫人看着难免有些苦涩,只听她道:“臣妾听说,陛下要出宫很长一段时间,需要收拾行李,这种事情应由臣妾来做才是。”皇后一面说着,一面上前帮秦叙白收拾些平日里穿的衣服,秦叙白忽道:“朝云,对不起!”
皇后一听便愣了,朝云,这是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这样温柔的跟自己说话。
朝云努力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抬手拭去眼泪,转身依旧得体的笑着,摇头道:“陛下永远不需要跟臣妾道歉,陛下不仅是臣妾的陛下,也是臣妾的夫君。”
秦叙白望了望朝云,走向几案,拿了一封空白圣旨,在上面盖了章,走到她面前,递给她:“我不知道该怎样弥补你。我在上面盖了章,你要什么便自己写。还有,你在这里无亲无故,还是回去吧!”
朝云再笑不出了,强忍着问道:“回去,陛下要臣妾回哪儿去?”
秦叙白道:“回兰台国,那里才是你的家。”许是不忍再说了,秦叙白拿了包袱,转身走了,留下皇后一人又在空旷的殿里站了许久。
秦叙白离了皇宫,便骑马直奔蒹葭山而去,几日之后便赶到了蒹葭山下的小镇上,却在街上碰上了九黎,九黎一见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果然回来了,唐砚!”那一声“唐砚”喊得无比委屈。不及秦叙白反应,九黎便十分哭着抱住了他。
秦叙白忙推开九黎,问道:“九黎,你怎么了?”
九黎紧紧挽住秦叙白的胳膊,仍是哭道:“你就是唐砚啊,我是你的妻子,九黎。”
秦叙白虽惊讶不已,只是街上的人见九黎哭了,都围了过来,不便与她在街上谈话,便带了她进了客栈,仍坐于二楼临窗的位置。
落座后,秦叙白问了九黎原因,九黎便将她如何遇见从前侍女,如何找回记忆,与唐砚的事通通告诉了。
秦叙白听了道:“兴许,我只是与唐砚长相相似罢了。再者,你不是说,唐砚都死了几百年了,我怎么会是唐砚呢!”
九黎却一口咬定:“就算是转世,你也是唐砚,你赖不掉的!”
秦叙白简直无语,只得认了:“好吧,即便我是唐砚,可九黎,那已经过了几百年了,我早不记得了,如今我也只当你是知己好友,并无其他。何况,你也知道,如今,我心里是再容不下其他人的。”
九黎立即说道:“可如今桑落也不记得你了,也不理你了。”
秦叙白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不是那么要紧了,反正从此以后,我会住在这里,陪着她。”
我住的那个地方不需要多繁华,只需有山、有水、有风景,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你。此生,足矣!
而后,秦叙白独自划船去了蒹葭山下,正缓缓穿梭于蒹葭之间,忽见一女子于不远处陆地上翩然起舞。因那女子一面白纱遮了面,秦叙白并未看清那女子样貌,直觉心跳加速,呆呆地望着,待那女子一曲舞毕,他忙划船靠岸,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近那女子,那女子也并不动,只任秦叙白走到她面前,伸手拿下她的面纱。
见到桑落容貌的一瞬间,秦叙白先是一愣,接着又惊又疑又喜:“落落!”
桑落嫣然一笑:“我还以为,你再不来了!”
秦叙白见桑落那样,更惊疑:“落落,你都想起来了?”
桑落含笑点头,秦叙白喜的一把握住桑落的手,轻轻唤了声:“落落!”
桑落半低了头,再抬头却说:“好了,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才见了面,便要他走,秦叙白自然不愿:“我与你同去!”
桑落摇摇头:“我要做的事情,你不能同去。”
秦叙白正要说话,却被桑落抢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方才,我跳的舞,名为惊鸿,是池雨落所创,她说,这曲舞只为心上人而舞。我暗地记下了,以前一直想跳给你看,却总没机会。”说到最后,竟是半带撒娇半带埋怨。
秦叙白听了,便道:“那好,我在这里等你,等你的事办完了,我要你以后每天都为我跳惊鸿舞。”
桑落微微一笑,转身正要走,却被秦叙白自背后一把抱住,紧紧的抱着,良久才说一句:“落落,对不起!”
闻言,桑落却自心底发出一声叹息,静默无声。桑落转过身面对秦叙白,微微仰头看着他,伸手附上他的脸,轻轻地呼吸着,稍稍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落下轻轻一吻,一缕白烟钻入秦叙白口中,秦叙白随之便倒在桑落身上。
桑落扶着秦叙白,在他耳边轻言:“对不起,我只能让你忘了我!”
秦叙白留在蒹葭山下,却不知桑落去了哪里。
原来,桑落等着见了秦叙白一面,便立即去寻那玄舞去了,最终在白落拜师悬崖边上找到了她。玄舞临崖而立,面色平静。
桑落一现身便被玄舞发现,玄舞转身看着她,幽幽道:“师妹,好些年未见,别来无恙啊?”玄舞说着便围着桑落转,上下打量着她,一面说着:“这些年来,你变化不小啊!什么时候竟变成妖了!”
桑落只淡淡道:“这些都与你无关。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将你我之间的恩怨作个了断。”
玄舞只笑道:“五年了,你有把握赢得了我吗?”
“一试便知分晓。”
一言未了,两人便交上了手,几个回合下来也未分胜负,两人停了手,玄舞便道:“你我再斗下去也是不分胜负,不如就此罢手,从此你自修你的仙,我自完成我的理想,各不相扰,岂不更好?”
桑落一口回绝:“不可能!今日我一定要除了你。”
玄舞也不再多言,只手袖一挥,立即布下一个幻境,两人身处幻境之中。玄舞自以为此招高明,实际正中了桑落下怀,身处幻境之中,桑落又加了些法力,将两人完全困在幻境中,困死在幻境中,同归于尽。
待玄舞发现,为时已晚,却仍做困兽之斗,拼尽了最后一丝法力,破了幻境,却弄得自己元神俱散。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桑落散尽一身修为,又白了满头发,静躺悬崖边上,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
此刻,她心里竟是无比平静安逸,只是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来,想起自己因何修仙,想起了秦叙白,想着:秦叙白,我不怨你了,只是,若有来生,我还是不要再遇见你了。
你确实是唐砚的转世,也确实欠了九黎一生一世。从此,你便忘了我,好好的爱九黎,你们会一生幸福的。
许多年后,泽安国《景帝世志》记载,景帝一生为民操劳,安守一方,使得泽安国百姓安康富足。
景帝一生伴有皇后、黎贵妃。皇后贤德,贵妃活波可爱。景帝与贵妃一生恩爱,育有一儿一女,终年七十六岁,无疾而终,临死之际,手中紧紧拽着一簇青丝。
在我眼里,老天爷就是一个执笔人,手一挥便写下别人的一生。
于桑落而言,她修仙问道,临到头来差了一世情劫,秦叙白正欠了她一份人情,于是便成了她修仙道上的情劫,她这一劫似乎算是失败了吧!
老天爷努力想将两人的一世写的感人一些、虐心一些,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到头来呈现出来的便是如今这般,有气无力,我实在找不出泪点来,只可勉强当个故事看了。
再说如今,桑落死了,我却不知该如何回到彼岸路去,我迷了路,找不到入口了,便只得在人世飘荡着,漫无目的,无处可去。
可怜天地如此之大,我竟无处安身,一心漂泊无依。
我自己也不知究竟飘荡了多久,这一日,我忽然见着一个人立于菩提树下,一身清淡水墨画,正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人。
眼下,我再见他时,心下也没了惶恐,只觉着心安,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属。
他只身立于菩提树下,阳光正好,透过缝树叶隙散落下来,落在他头上、脸上、肩上、身上,一阵轻风拂过,那阳光便在他身上浮动着。
他见了我,嘴角扬起笑容,眼中含情,向我伸出手来,柔声道:“小池,我来接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