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病自我治愈手册》安少宇

48、十六章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幅画是假的？”诺拉将咖啡放在桌子上，咖啡杯和盘子碰撞发出细微的动静。她并表现出任何惊讶和怀疑，反而是好奇居多，就好像是一个成人听到了小孩子在说幼稚的童言。

　　“因为这个和我之前见到的都不太一样，好像颜色更浅一点，上面的人物更丑一点。”肖穹估计将话说的极为外行，面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还搭讪自己的人，肖穹还是决定有所保留。

　　听到肖穹的回答，诺拉转过头笑了，单纯的很愉快的笑，并没有因为肖穹的话而嘲笑他，然后解释道：“因为呐喊有很多版本，你之前在网上看到的可能是其他版本的，比如说收藏在国家博物馆的那副，蒙克经常会将自己的作品画好几个版本，比如他的圣母玛利亚就有。”

　　“哦。”肖穹一副明白了的样子，然后问道：“嗯，不过，你倒是很确定那副画是真品。”

　　诺拉垂着眼皮，手指在下巴的位置上摸索着，说有所思的说：“那是自然，从我开始想要当一名画家开始，我就爱上这幅画了，整整二十年，几乎一日不见就觉得难受，我了解这幅画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线条每一个笔触。”

　　肖穹听完之后，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却也没有抓到。

　　之后两人深入的探讨了蒙克的很多作品，当然，肖穹很有私心的将话题一直围绕着2004年丢失的两幅画转。诺拉似乎对这个并不是很了解，知道的信息和他在网上查到的也并没有什么出入，但是讲到真真的绘画方面，那可就真是不得了，她对蛋彩画、油画和板画都有很深入的了解。

　　肖穹在这方面也算是求知欲望强烈，两人一问一答，居然就聊到了天黑，肖穹请她吃了晚饭，作为之前她请自己喝咖啡的还礼，随后还将诺拉送回了家，当然肖穹只是送到了街区入口就回去了。

　　酒店里，高戈已经回来了，套房外间灯火通明，他本人在卧室，此刻他一只胳膊盖在脸上，衬衫胸前的扣子开的很低，露出一半的胸膛，鞋也没有脱，就架在床边上。床边的小灯开的很昏暗。看到这幅光景，肖穹放慢了脚步，靠近高戈，轻手轻脚的将他的鞋脱掉，摆放回门口的鞋架上。

　　等转身回床边的时候，看到高戈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上，头发有些凌乱，看着像是没少喝酒的样子。

　　“你那边调查的怎么样了。”高戈问到。

　　“没有进展。”肖穹坐在沙发上面，发现自己坐到了高戈的外套上面，起身将外套挂起转身问高戈：“你呢。”

　　“我这几天将要收购美术作品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了，最迟明天应该就会有画家和掮客上门。”高戈起身将衬衫脱掉，赤脚走在地板上。

　　他们之前询问过哈里森的手下，询问这幅呐喊的来源，得到的答案是不知道，对方一直都是电话联系，只是见过前来交易的人。原来之前史密斯一直在世界各地为埃尔维斯收集失落在黑市里的画作，而呐喊的卖家是主动联系上他的，双方约在挪威的一个仓库鉴定完画作之后，现场交易。但是他很确定和他进行交易的人并不是之前同他通电话的人，所以前来交易的应该是对方的手下而已。

　　肖穹发现，高戈之前调查案子，很少会像这个案子这般焦虑，没错就是焦虑，他总是在强调自己要注意安全，而事实上，肖穹一直认为，偷盗和贩卖艺术品的盗贼，虽然不可能像电影中的那般有型有款是个雅贼，但也绝对不会是那种穷凶极恶之辈。

　　显然高戈并不是这样认为的，他之前很认真的同肖穹说过，曾经的艺术品大盗就算不是什么风雅之人，但也有基本的道德底线，只是，现代，为了金钱，那些人早就已经放弃了他们之前的那一套了，很多组织除了偷窃艺术品之外甚至还兼做很多其他的违法勾当。当年一个叫做马丁·卡希尔的爱尔兰□□头目策划了一起盗窃案一举盗窃了十一副世界名画，还将一个负责此案的检察官炸成了残疾。更何况，这里不是英国，他们两个毫无后援的在人家的底盘上面，情况之危急可想而知。

　　“中国古话有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所以不得不谨慎。”高戈结语。

　　“中国没这句古话。”肖穹翻了个白眼，回敬道。当然至此，肖穹才意识到，他们所查的并不是一幅画的真假，而是一整个艺术品造假链条，这个链条的两边有可能牵挂的都是像哈里森这样的□□家族。任何一方都是他们两个小私家侦探惹不起的。

　　肖穹突然开始怀念国内简单的犯罪环境了。

　　第二天一清早，陆陆续续就有当地的画家与艺术品掮客上门了，他们有人直接带着画作，有人带着照片开始来给高戈推荐作品。

　　之前高戈在和他的那群酒肉朋友出门玩乐之时，就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是高家的人，高家一直作为G&H公司的最大股东，而G&H准备进军文化界，所以他要提前出来进行艺术品的收购活动。G&H现在的执行总裁是高戈的母亲，前去试探的人，只需稍加打听就能确定高戈是如假包换的高家太子爷。最高明的谎言就是在真话中加入一两句假话，高戈在自己身世方面没有任何隐瞒和作假，所以让人很难判断其中作假的内容。

　　关于G&H进军艺术品文化界之类的消息，只需G&H助理和下面的人一个暧昧的笑容和几句“董事会的决策不便透露”就足以让多心的人想来试探一下高戈了。

　　所以今日的这不过是一场互相试探的过程。

　　高戈精神不济的瘫坐在沙发里，懒洋洋的听着那些人用结结巴巴的英语介绍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他不时的打一个哈欠，好多次来了人，他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撩起来，显然对他们带来的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讲真这些作品就连肖穹也提不起兴趣来，有的画的不知所云，有的画的极其抽象，甚至好几次肖穹都要爆出口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指着眼前的作品说：“这特马的也算艺术品？”

　　没错眼前的这个作家带着一个一米多宽的作品来的，画布上面用白色油彩一层一层的刷好，然后在偏离中心的位置上面有个黑点，嗯，应该是画了只苍蝇什么的。

　　肖穹坐在一边感觉高戈已经在翻白眼了。

　　安德鲁看到高戈这幅样子，在旁边的沙发上作物不宁，等到眼前那个看起来萎靡不振的瘦巴巴的画家被请出去之后，着急的问道：“高，你到底在找什么样子的画，这么多画儿都不行么。”

　　这个安德鲁是高戈这几天经人介绍认识的，家中的主业是做连锁餐饮的，本人在奥斯陆有有一家大画廊，当然，据介绍人所说，他很有门路。这个门路是黑是白高戈和肖穹不知道，但是一个餐饮大王家的后代，能够将画廊做到最大，想来黑白两道上面应该都有些门路才对。

　　“安德鲁，我们既然是朋友我也不兜圈子了，平心而论，就他们拿来的这些东西，就这些画家的在艺术方面的天赋而言，即使再放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这些画儿都不会有丝毫的增值，G&H很有钱，但并不是什么东西都愿意接收，这些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高戈并未故意强调自己想要更加有价值的作品，他不想表现太明显，怕对方起了疑心，若是让对方拐弯抹角的试探一番，然后自己猜测出高戈的想法，那么对方就会更轻易的露出底牌。

　　高戈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对安德鲁说：“我看上午就到这里吧。”

　　“也好，我中午再联系一些人，我们下午继续。”安德鲁的手在茶杯的扶手上面摩擦着，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看来，下午来送画的人，水平一定会有质的飞跃的。

　　“我在二楼的餐厅定了座位。”肖穹动作熟练地把高戈的西装外套取来，伺候高戈穿上，语气恭敬地对两人说。

　　“也好，随便吃些，下午继续。”高戈说。

　　肖穹走在最前面，打开房间门。他在扮演助理这个角色的时候，问高戈，到底怎么才能够更像一个合格的助理，不容易被人看出破绽。高戈告诉他，你就当我是个没有手的弱智来服侍，这样看起来，你就很像一个合格的助理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他们所在的楼层，电梯门打开了，里面只有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肖穹刚好认识。

　　“诺拉。”肖穹有些意外，失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高戈听到肖穹叫对方名字的时候，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将眼神转到了眼前的女人身上。这么亲密，居然叫名字，他们才来挪威几天，就已经有能够互相称对方名字的朋友了？

　　“肖。”诺拉有些意外，带了些慌乱同肖穹打了招呼：“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你——”肖穹原本诺拉在这里干什么，看到她往后退了一步，将夹在胳膊下的东西往身后放了放，再联想到她的职业，顿时就明白了。“来找高先生的，不过，高先生他们正要去用餐，不如我带您去楼下吃些东西，我们等下再回来看画儿，可以么。”

　　未等诺拉做出回答，高戈就先开了口：“怎么好意思让女士多等，诺拉小姐对吧，我们现在就可以回去看您的作品，不知道小姐贵姓。”

　　“易卜生，诺拉·易卜生。”

　　几人重新回到了房间里，诺拉坐在沙发上，动作小心翼翼的将封在画作四角的金属保护套摘掉，将牛皮纸的外包展开。

　　她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带来的是一副很大的作品，而是带来了一个小幅的油画，上面画的是一副看着有些衰败的街景，阳光从右上角照射下来，将建筑的上半部分染亮，光影间，好像真的将人带入了这条不知名的小街。

　　肖穹本来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了解，在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也不禁要感叹一句好美，这算得上是今天他看过最好的作品。

　　坐在旁边的安德鲁惊喜的望向诺拉，然后表情有些纠结的望向高戈。

　　高戈坐在沙发上，面色冷峻的看着眼前的画作，然后凉凉的吐出一句话：“二流画家的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