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翎/立秋]不解秋风语》弥永见兮

37、第三十六章 雾里看花

　　二楼多花香，一上来以为到了别处，层层上了朱漆的尽头那，是一间突兀的门，门上上书“迷迭人间”。

　　这让高立想起曾在孔雀山庄秋凤梧的房间见到过的迷迭香。相较于其他普普通通的景色，那里一看就引人注目。秋凤梧也是这样想的，他不由地走上前去，越走越快。两人在门前停住，互看了一眼。

　　仿佛心有所感，高立心里一咯噔，首先推开了门。

　　豁然开朗，不管是印入视线的珠玉竹帘，还是那简洁干净的布局。角落一个陈旧的青花剑桶，里边各种各样的剑，每一把长短不一，但都大有来头。

　　窗那边逆光站着一个人，那人眉目清秀，仿似书堂里来的学生，背脊笔直，却又让人看着不太舒服。只应他的比例很是奇怪，肩膀极宽，身板极大，脑袋瓜子极小，这一看就像横生枝节的事物，宛若后天随便拼凑而来的。纵使一表人才，可那脚又显得大了，总让人在夸赞他的时候顿上一顿，换上不明究竟的神色。

　　但其实这样的并不意外，高立就见过，比如双双。这个男人，也是高立见过的，那天扮作妇人来到村里，掳走双双以至于让他追到这副田地，不是这个男人是谁？然意外的还不止此，秋凤梧看向了这个男人的旁边。

　　那里坐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你无法形容她的样貌，不管你怎样形容都是亵渎了她，这不是寥寥几个辞藻就能够代替的存在。

　　她一点都不美，畸形的五官，蜷缩的四肢。可只要一眼，注视她的人都会沉浸在她所构造的美妙气氛中，就像她雪白的裙，感受她雪白的心灵，折服于她纯粹的一切，感叹她与众不同无人能敌的美丽。

　　是双双！

　　秋凤梧和高立不约而同一惊。尤其是高立，已然管不了这么多。奔波数日，不要命地找寻，为的不就是这一刻？这个脆弱又坚强的女人，始终对他关怀备至的女人，如今就在他眼前，在他伸手能及的地方。

　　他三步并作两步向前，焦急的眼神穿透五感直接来到了双双跟前。双双忍不住伸出手，道：“是你。”

　　柔夷抚上了高立的脸，为了让坐着的她更容易做接下来的举动，高立微微弯下了腰，叹了一声。他连连点头，傻笑了一下，却又后知后觉对方是看不到的，于是开口：“见到你了，总算。”

　　双双笑了：“我也想你。”

　　高立道：“我找了你好久。”

　　双双道：“我知道。”

　　这一幕无论是谁看到都想落泪，秋凤梧别过了头。但这一别头，其他的感觉更为清晰了起来。他不由地往另一边看过去，那里，双双的旁边，有个男人一直站着，却不说话，不打扰，仿佛他是主，他们才是客，淡淡看着事情发展，没有动作却让人困惑不已。

　　是谁，为何在此，为什么。

　　他想，他应该代替高立问出这些。

　　这时候，与双双久别重逢后的高立也直起了腰。这一刻确实值得喜极而泣，但前提是，如若在场没有陌生人在就更好了，况且还是一个令高立极其在意的陌生人。

　　他道，“这个人，掳走了你。”

　　他是在问双双，秋凤梧发现了，所以他一边观察着那个人的反应一边倾听着。双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偏过了头。那是目不能视的一个习惯，嗅觉灵敏的情况下，会立刻觉察到熟悉或者印象深刻的人。

　　她的第一句是，“小武？”

　　犹如久旱后的天上闷雷，带着欣喜和畏惧。秋凤梧一震，收拾不住脚步走了过去，也学着刚才高立的模样躬着腰，握住了双双伸在半空中的手。是温暖的，有着女人独特的细腻，那是他不能企及的宽容和美丽。

　　秋凤梧笑道：“我是小武。”

　　双双的脸部出现了轻松的褶皱，“半年未见。”

　　秋凤梧道：“半年竟似过了好久。”

　　双双道：“我没有被掳走。”

　　秋凤梧笑道：“即使你那样说，我也是不信的。我知你不想让我们担心，但其实说了也无用，高立是一直在担心你。”

　　双双笑道：“是的，那我便不说了。”

　　秋凤梧又笑了，“可我们已经知道了。”

　　他们像相识多年的老友，比起高立和双双的温馨，更有心直口快的谈笑。瞬间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明朗，不再郁郁不乐，秋凤梧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这一趟出来只是探访好友，如此而已。他感慨万端，因为双双，因为高立。

　　他看了一眼高立，后者却一直看着逆光的那个男人。

　　秋凤梧道：“他是谁？”

　　男人久久看着前方的目光终于松动，转向他们，道：“高立已经知道。”

　　高立一惊。他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么绝对是有备而来。不是“七月十五”，不可能做这种无聊事，也没有根据，因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些天和秋凤梧在一起，为什么没有丝毫动静？不是麻锋，那么只剩下所经历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

　　一字一字念出来，连自己也在迟疑，“唐门的叛徒。”

　　秋凤梧不禁说道：“你错了，唐门和高立并无关系，要找也是找我，若是徐夫人派你来的，你大可回复她，我一定会让她答应我的请求。”

　　那人笑了，“我怎会有错，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四又。看出来了么，结合“双双”这两个字，你们告诉我我和双双是什么关系。”

　　就算真的听到这一番话，也无从下手去猜测。这让人胆战心惊，秋凤梧没有立场，而高立，自然是知道情况的。当初双双的父母过世，将双双托付于他，他和双双相依为命至今，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高立没有说话。

　　秋凤梧也没有说话。

　　这种约好似的默契，在谁看来都是令人不开心的。最让他们疑惑的是，双双也没有说话。说明双双并没有否认。四又昂首挺胸的自信近在眼前，高立开始在思索各方面出现的问题。四又和双双同样畸形的身体，同样丑陋又美丽的容貌，同样的说话语气。

　　他的心中没有结论，但有了预感，他要失去双双了。

　　他即将要面对的是一件措手不及的事。

　　四又没有理他在想什么，反而看向了秋凤梧：“秋少主。”

　　秋凤梧还没从思绪万千里回过神，这又一怔。他的手仍和双双的握在一起，这时他的手心被掰开，上面是双双递过来的一件物事，没有用眼睛去确认，只让五指去感受，就已然知晓大概轮廓，是一枚玉佩的形状，和马车上那老人给予的相似。

　　他脑袋中的想法忽然成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