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难寄胭脂泪》不笑猫三三

41、第四十一章

　　走进长安城内，人人都被刘锦那奇怪的穿着打扮所吓得绕道走，无可奈何她只得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为自己买了一顶白色面纱，这才解了走哪里都被当做怪物的困惑。她生性大大咧咧，但心中仍然不能释怀自己一夕之间竟毁容至斯，虽然自己从未想过真要秦志升报答什么恩情，但他却如此对待自己！刘锦心中满是愤怒，行走在江湖上屡屡被人陷害！从今往后定不敢再轻易相信他人！
　　前前后后打听了好几个商铺才知道，原来秦志升乃是这长安城内所有珠宝商行的公子，有头有脸的人物。行踪不定，但每天必定会到宝昌号一趟。刘锦打定主意，在宝昌号的对面寻了一个茶馆，临窗坐下，苦等秦志升出现。
　　“枯坐在此，目光却死死锁住对面，姑娘，金某奉劝你一句，若是有何不好的主意还是取消的好。”金日磾坐在进门的茶座上已经观察这名头戴面纱的女子多时，从早上开始她只点了一盏茶，却一口未饮，左手摆在桌子上，右手看不见动作但可以肯定定然握着兵器，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对面的宝昌号，不是想要抢劫便是有何歹意？
　　刘锦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背泛起一阵冷汗，她隔着面纱看见金日磾神色凝重的坐在自己对面，已经数月自己第一次看见一个以前熟悉的人，她眼中泛起泪光；但却不敢说出声音，若是被他发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只会惹来麻烦。刘锦直挺挺的站起身大步朝着门外走去，金日磾见她一走，也未阻拦，可等人影早已消失不见时，他骤然回想起这人的背影，竟然与阿锦如此相像！他迟疑了一下急忙拿起佩剑朝着白衣女子消失的方向追去。
　　刘锦出了茶楼生怕金日磾反应过来追上自己，选了一条小巷子便走了进去，枯坐了一天也没有等到秦志升，她望着快要黑暗的天，骤然想到自己回到长安多时，竟一事未成！母后已经去世数月，自己却从未上过一香一烛，实在不孝！可是自己现在乱作一团，连前路在哪里都看不清楚，沮丧的蹲在地上，竟不知该去向何方？
　　“阿锦”金日磾追了出来将一条街找了一遍，未曾发现刚才见到的人影，突然想到她定不可能跑的这么快，于是又转过头一条小巷一条小巷的找，终于在最靠近刚才茶馆的一个小巷子，见到她蹲在地上，背对自己，瘦弱的背影孤单且无助，金日磾走上前，扶住她的肩膀。
　　刘锦一下便感受到肩上的手掌传来的热度，她被这一声阿锦吓得突然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金日磾见她猛然站起来，想到阿锦应该在将军府才对，面前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身形与她如此相像，就连，就连手腕上竟然也戴着那个赤玉镯子！莫非，阿锦在将军府待的闷了，这才偷偷跑出来。
　　“阿锦，你要出来也该让子孟跟着，这般样子，怎能让人放心？走吧，我送你回去。“金日磾上前几步，刘锦便退后几步，可是小巷子并不深，很快刘锦便递到了墙壁，她无可奈何只得一把抽出手中的绣花针抵在身前。
　　“别再上前，小心刀剑无眼！”
　　“使什么小性子！阿锦，是我们疏忽大意了，跟我回去吧！天快黑了，待会子孟该担心了。”金日磾见自己劝说无效，搬出了霍光的名号，她如此在乎霍光总归不忍让他担心吧。
　　“光头霍担心与否与我何干！！”话音一落，刘锦心知不好，趁着金日磾闪身，她一把从他身侧钻了出来，却不想面纱被金日磾抓落，冲到巷子口，来来往往的人群骤然看见一个半脸黑色盘踞，半脸正常无异的人，原本平静的人群炸开了锅，高呼着怪物！妖怪，手中抱着东西的，东西扔掉，牵着孩子的，抱起孩子，顷刻间人群消散不见。刘锦被这样的情况惊得全身不敢动弹，低垂着手握着绣花针，眼中的泪水低低坠落，黑色的沾在白色衣服上犹如墨水般难看。
　　见她并无动静，街道上有些反应过来的人捡起各种东西朝着她扔去，金日磾一转身便看见她站在巷子口，人群朝她扔着瓜果蔬菜，甚至还有砖头！金日磾一把抽出手中的宝剑冲上前，将她护在胸口，背后被砸的生疼，但仍然护着她一把抱起来，飞快的朝着临街的小巷子跑去。
　　“别怕，阿锦！”头顶传来不止一声这样的话语，刘锦自这数月来第一次感受到安全，不用日夜提防不用担心被害的安全。她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间，双手死死抓住他的腰，痛哭出声！
　　金日磾被怀中人儿的哭声震的停在原地，好在已经跑的够远人群也早已追不上，他不知如何是好，刘锦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印象都是开朗、明媚。想来她对于自己容貌被毁心中芥蒂已深，想到这里他心中悔恨万分，左手握成拳状咯吱作响，右手温柔的轻拂她的发间。
　　“阿锦，别怕，有我保护你，别怕！”他一次又一次的安慰，直到刘锦渐渐情绪平稳，却始终不肯抬头。
　　“我现在很丑，你敢看吗？”刘锦情绪平稳下来，但心中却忐忑不已，如果他也…也认定自己犹如怪物一般。金日磾知道她的心思，也不说话，把刚才自己揭掉的面纱重新为她戴上。
　　“阿锦，等你哪天愿意让我看见的时候，我再看，好吗？”金日磾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早已暗暗下定决心，自己早以四处打听神医鬼手宋冠如的下落，等找到他便定为她治好脸。
　　“金日磾，谢谢你！”刘锦心中十分感动，她未曾想过他对自己竟如此上心，可是自己现在麻烦缠身，断不可让他也为自己所累！
　　“阿锦，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在长门殿与你使气，若非我！你也不会像今天这样！”金日磾日日夜夜为自己没有及时扑火救出她而自责，蜜色的眼眸中满是后悔与伤心。
　　“你何来自责之意！就算你再及时，也定然是救不到我的，这些都已经是定局。今日谢谢你，我走了。”刘锦望着快要天黑的的夜色，既然回来了也该去为母后上一炷香。
　　“我送你回将军府，夜色已黑，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别！呃，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刘锦听他这样的话急忙制止，自己尚不知道那个假扮自己的人究竟为何人，若是此时暴露自己已回长安，恐怕！！！想到这里，她骤然停住了脚步，自己已回长安！秦志升知道自己回了长安，整件事情透着各种阴谋，将军府中的那个假扮自己的人不论什么原因，都是不希望自己回长安的，若是秦志升已经将消息透露出去，那么自己被毁容抛着城外的荒庙，这就能说的通了！只是这些人竟如此狠毒！！
　　“怎么了阿锦？”金日磾见她停住脚步，像在思考什么事情，数月以来这是第一次未隔着层层帷幔见到她，他的眼睛一刻也未曾离开她的身上。
　　“你可知陈皇后葬于何处？”
　　“京郊霸陵，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金日磾愈发觉得她有些奇怪，为何自己一说送她回将军府她便躲躲藏藏，况且已故陈皇后葬于霸陵在长安城内妇孺兼知。
　　“霸陵！！！他好狠的心，竟然！！！竟然！！！竟然！！！”刘锦一连说了三个竟然，仿佛仍然无法排解心中的痛恨，一把抽出长剑劈断了路边的一颗手臂粗细的杨柳树干，母后一生为了他殚精竭虑，到死也心心念念对其不忘，死后他连让她陪葬身侧的机会也不肯给，而是将母后葬于皇祖父身侧，真真的扫地回门！（注解：陈阿娇死后汉武帝刘彻将其以嗡主之礼，与其母馆陶大长公主一起葬于窦太后陵墓侧，即陪葬于汉文帝霸陵。）
　　“阿锦，你这是为何？”金日磾脑海中的疑虑越来越深。
　　“我……在长门殿中，陈皇后对我照顾颇多，不说这些了，我走了。”刘锦支支吾吾找了一个理由搪塞，然后朝着夜色中的街道急忙跑去，金日磾反应过来紧紧跟着，只一个瞬间她却又消失不见，他站在黑暗中喊了好几遍她的名字，却毫无回应。